第280章 往事隨風（四）

  時光流逝，魔尊桑羅再次醒來，一切好似又歸於平靜。


  娘親好似心情平複了許多。


  媃兆至尊上醒來便整日陪在尊上身旁，而艮女有時間便會陪娘說說話，哪怕隻是坐於她身旁卷本書看。


  畫麵輕搖，蒼月望向執書的艮女，他一頭長發披下，看起來柔和得多，一旁蒙媿摸著發釵失著神，好似在追憶著夫君。


  忽而魔域傳來天地異地，似有異寶出世。


  媃兆一臉興奮來尋艮女，拉著艮女衣袖道：“可要去瞧瞧熱鬧？”


  艮女正當少年，自是對異寶懷了一絲興致，可轉念想著娘的樣子搖了搖頭，“尊上至醒來後總是提不起興致，不如你陪尊上去瞧瞧熱鬧，散散心也好，魔務由我打理，也正好陪陪娘。”


  蒙媿剛剛走出喪夫之痛，艮女隻想多陪陪她。


  媃兆了然點點頭，“好吧，我去勸勸尊上，你也寬慰寬慰左護法。”


  艮女望著媃兆遠去的身影，心中歎息，萬不想這一去竟數月之久，尊上與金陽神君一戰傳得沸沸揚揚，山河倒轉，日月無光。


  艮女獨自鎮守魔域之內，隱隱感覺有些魔族按捺不住來之不易的仙魔和平，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可是桑羅還在，並且一戰數月，群魔便是有此心，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可是尊上大戰後又是一夢數年。


  反而媃兆越來越隱藏不住的心被蒙媿發現了些許端倪，喚來艮女尋問起來。


  艮女有心幫媃兆瞞著，但奈何知子莫過母，在蒙媿麵前，艮女是說不了謊的。


  蒙媿聞言，隻是搖了搖頭，“既然媃兆並未點破，也是好事。”


  艮女不解問道：“娘怎說是好事？”


  蒙媿轉過頭來瞧著自己兒子一知半解的樣子歎道：“如尊上那般英武的女子，但凡喜愛誰定是要用盡手段得到的，尊上未動手，說明她本無意，媃兆若是將這層紙點破，反倒尷尬了，而依尊上不懂轉彎的性子，也定會不會留給他任何遐想。”


  艮女似懂未懂的點了點頭，卻聽得娘又道：“有空勸勸媃兆，莫要在尊上麵前口不擇言，引尊上不快。”


  艮女雖不懂其中關要，但娘說的總是對的，每每來到河岸旁瞧著媃兆那癡戀的樣子，有些話便再也說不出口去。


  “艮女……你知道嗎？”媃兆轉過頭來，黑發繞肩，一雙紅眸對上艮女，“前些時日我去瞧那雙生公主，她們卻早垂垂老矣，於我們而言時光是漫長的，可於他們而言卻是彈指間事。”


  艮女不知為何媃兆會忽得提起那雙生公主，睜著眼眸望他，隻待下文。


  卻見媃兆又道：“若我此生如人那般短暫，隻恨不得早早讓她知我心事，也不會長久的空望，隻餘一聲歎息了。”


  他的眼眸中盡是落莫，不知何時身形亦瘦弱起來。


  “去喝酒嗎？”艮女第一次主動問道。


  回答他的是那雙紅眸無奈失落，卻又點了點頭。


  燈火交錯，歌舞升平。


  可是媃兆隻一杯杯飲著酒，有美人喚人公子倒滿杯酒，他便隻淡淡笑笑，望著那酒杯一陣失神方才舉杯飲盡。


  艮女揮退所有人，一步上前握住媃兆的酒杯沉聲問道：“你在杯中看到的是誰？！你可知魔族中人蠢蠢欲動已有反心！你可還記得你是天魔！你可還記得是尊上的護法！”


  媃兆好似脫了力氣，伏於桌案之上，垂下發絲，呆呆望著自己指尖，喃喃說道：“……我……我隻想日日望著她，陪著她便好……我……”話未說完便起身掙紮著去尋酒杯。


  這一次媃兆大醉，醉得胡言亂語，不醒人事。


  艮女扛著他走在無人街路上，聽著他胡亂說一氣。


  “知道我為什麽會被罰思過嗎？”媃兆抱住艮女肩頭問著，艮女亦胡亂答著，“知道。”


  “你不知道！！”媃兆好似生氣，重重捶了艮女幾下，“因為我喚了她名字！”


  “我不能喚她的名字！我隻能思過！我的過便是喚了她名字！”忽而媃兆挺直身子，抱住艮女腦袋，轉過他臉來，四目相對媃兆皺眉問道：“枯榮輪轉，盛極必衰，你可怪我的到來害你失了爹爹！”


  艮女一愣，手中緊緊抱住媃兆，“你喝多了，要不要我為你散了酒氣？”


  媃兆掙紮著跳下來，晃著腦袋笑道：“不要散，若是沒此酒氣，我不敢問你！”他晃著身子彎下腰去，好似什麽好笑的事，嗬嗬笑個不停，捂著小腹喃喃笑道：“我的出生預示著大魔殞落，尊上不喜我，連我的至交好友你……是不是也不喜我！”


  月光照著媃兆細瘦的身影，艮女幾步上前，任他胡亂拉扯掙紮，死死將他扛於肩頭道：“如尊上那般火烈的女子，她若不喜你，早便將你殺了，哪還能親自教導！若我不喜你，哪裏還會陪你吃酒！”


  媃兆本不是艮女對手，何況此時大醉之下，伸手緊緊攥住艮女衣帶苦笑道：“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你有爹娘疼愛，甚至尊上對你教導更嚴厲也是種厚愛！你生來便是大天魔，無論我有多努力，永遠不及你！……而我什麽也沒有，便是有些心思，也要小心收藏不敢表露，痛苦折磨著我！”


  艮女筆直立於街路當中，用力拍了拍他揚聲道：“我也很羨慕你！因為你有我這個兄弟！”


  媃兆聞言苦笑一聲，鬆了他衣帶癡笑起來，“是啊，我還有你，有你陪我……”


  月光拉長著二人身影，忽得天地顫動，二人忽感不對，立時飛轉魔域之中。


  萬不想，金陽神君會追來魔域與尊上一戰，艮女為首跪拜於桑羅身前麵沉似水，讓金陽神君隻身闖入魔域立於魔尊身前，便是天魔族失職。


  “尊上，艮女願將此仙誅仙！”艮女隻覺尊上衣裙在眼前翻飛作響。身為天魔一族未能防範於未然，反令神君入得魔域，艮女隻覺失職有愧。


  “金陽神君乃上神轉世，今生修至神君已可與神比肩，你雖是大天魔，一戰恐也凶險些，本尊雖有心磨煉你，此時卻不是時候，眾魔皆退下，本尊親自來戰！”魔尊桑羅含笑命令著。


  艮女偷瞧了瞧娘親，見她搖頭示意，隻得帶眾魔退下。


  上神轉世又如何？天魔便可與神比肩！可魔尊之令不可違！

  艮女此生雖從未見過尊上毀天滅地之能，雖常聽爹娘提起過尊上一平魔域，眾魔恭拜，上至九霄戰過上神，區區金陽神君想是尊上也未放於眼中。


  領著眾人退至殿前而望，卻瞧得媃兆來回踱著步，心緒煩亂。


  那方天地震顫，正激戰著，這方艮女隻得寬慰著媃兆，“尊上不會敗，你不必焦心。”


  紅眸忽閃，媃兆偷偷拉住艮女衣袖低低道：“我不是擔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