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心瀾

  冷夜的目光淩厲地掃視而來,那鷹隼一般銳利的眼光讓韓韜感覺自己仿佛被凶猛的野獸盯住一般,瞬時間讓他的脊背一陣發涼。而後,他才意識到,眼前這氣勢強大的男人正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不由得一陣恍惚。


  韓韜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冷夜,那眼光炙熱充滿著貪戀的色彩,這讓冷夜原本就不善的臉色更加冷寂三分,同時周身那種壓迫威嚴的氣勢也愈發的強烈起來。如果此時這間房間有一支溫度計,上麵的示數一定會有明顯的下降趨勢。


  冷夜並非傻瓜,而且他久在風月,什麽三教九流沒見過?這一方麵之於已算是“見識廣闊”的韓韜更勝了不止一個段數級別。因此冷夜非常清楚眼前容色妖豔邪肆的男子炙熱目光中所潛藏的意味。


  然而,冷夜非常清楚,自己的取向非常明確而正常,就算是他再怎麽閱盡百花,也沒打算向著耽美的康莊大道上狂奔。因此,韓韜固然身材頎長容顏邪魅動人,然而由於他對於自己所存的齷齪想法,讓冷夜不但絲毫沒有心情欣賞品鑒,反而使得他的怒氣更上一層。


  可是生氣歸生氣,除卻繼續飆冷氣讓室溫無限處於下降趨勢,冷夜並沒有其他的什麽多餘的表現,畢竟他也不是衝動魯莽的愣頭青。


  在冷夜與韓韜沉默無聲的對視的同時,由於注意力的轉移,韓韜不自覺地鬆開了原本對於蘇暖的鉗製。而就在韓韜冷夜流露出癡迷的時候,敏感的蘇暖立即捕捉到近前的這個人的失神。就在這一瞬間,蘇暖一個翻滾到了床的另一側,並且以最快的速度繞到了和韓韜所在的位置處於斜對角的一個角落——這裏是她所能夠到達距離韓韜最遠的位置。


  這一連串的大幅度動作使得渾身傷痕累累的蘇暖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涼氣,當然,她這麽大的動作也引起了處於同於個房間的另外兩人的注意。


  “哼,你這算是什麽?倒是形象地解釋了‘負隅頑抗’這個詞。”韓韜抬眼看著一臉戒備盯著自己的蘇暖道,“你這樣的動作有什麽意義麽?就算是暫時逃出我能觸及的範圍,也到達不了冷夜所在的地方不是麽。”他看著分別身處於自己兩側的冷夜和蘇暖,毫不留情地冷嘲熱諷。


  “至少在冷夜對你動手的時候,我不會成為人質之類的累贅——而且以目前的情況來說,如果你想要抓到我,勢必會將整個後背暴露給冷夜,對於這種自爆弱點的愚蠢行為,韓先生自是知道不可為之。因此,隻要冷夜在,我就是安全的。”蘇暖一邊將自己四敞大開的衣扣係好,一邊冷冷地回答——她可沒有當著兩個異性上演裸奔秀的癖好。隨即,蘇暖微微揚聲向門口處的冷夜揚聲問道:“我現在所處的位置不會給你造成什麽不便吧?”


  “……”冷夜此時看向基本上呈現“慘不忍睹”狀態的蘇暖的神色有些複雜,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意味。


  剛剛,當他進入到這間房間,由於當時韓韜整個人都是伏在蘇暖身體之上,處於一種壓迫的姿態,將她身形的絕大部分都擋住,而且蘇暖是處於仰臥的姿勢,因此從冷夜的視角看來是很難發覺蘇暖身上的傷勢的。


  然而此時蘇暖整個臉容都正麵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原本秀美白皙的臉上指痕、浮腫、血漬、淤青……不可謂不觸目驚心。明明是那麽柔弱溫和的性情,那麽嬌小細瘦的身軀,然而此時的蘇暖並沒有像是慣常見到的女人那般哭哭啼啼,反而能夠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做出最正確的反應,這讓冷夜的心底不禁升起了一絲欽佩的感覺——沒錯,欽佩。因此,當蘇暖向他發問的時候,他原本銳利的眼神霎時間變得充滿安撫的意味:“你做得很好,沒事了,我現在來這裏就是帶你回去。”


  雖然冷夜破天荒溫和的眼神讓蘇暖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她知道,現在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她現在起不到什麽助力,至少也別成為絆腳石。


  看著冷夜蘇暖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韓韜的視角),絲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事實上冷夜還真的沒把他放在眼裏),韓韜忍不住憤怒大吼:“你們兩個不要太過於得意忘形!別忘了你們現在身在何處!”此時的他死死盯著冷夜,已經分不清楚是嫉妒是怨懟還是別的什麽,隻是一味用視線鎖住冷夜挺拔頎長的身影,心中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問:為什麽你不能看看這樣在乎你的我?

  從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還處於最為青澀的學生時代,“冷夜”這個名字就已經讓韓韜耳熟能詳。不是因為他出身的優渥富足,也不是由於他俊美無鑄的相貌,隻是由於他在商界強大的手腕,出眾的能力、犀利的眼光——而做到這一切的冷夜,僅僅比韓韜略略年長兩歲。如此年少卻擁有這般才華,自然是同為商界巨鱷的父親讚歎的青年才俊——彼時,韓銳行對於冷夜這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還存著點播拉攏的心思。


  那個時候,韓韜對於冷夜的態度可謂是非常不屑的,認為他隻是虛有其表。然而一次酒會的偶遇卻讓他徹底淪陷了下去。


  冷夜雖然性子冷淡甚至冷漠,然而對於陌生人,尤其是“某些重要的”陌生人還是非常謙和有度。完美的禮儀、廣博的學識,再加上冷夜知道韓韜底細之下刻意地親近,使得韓韜對於這眸色冷淡的少年印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變。


  然後就是韓韜不停地拉著冷夜到處瘋玩,而冷夜也是來者不拒,而韓銳行認為冷夜是“可造之材”,便也默許兩個男孩這樣整天玩在一處。


  然後韓銳行越來越欣賞冷夜的才能,將自己在商場摸爬滾打的經驗漸漸逐步透露——當然,相對於自己的兒子,對於這個“可造之材”所教授的內容自然相當有限。可是,當時的韓銳行由於拘泥於冷夜年齡的框架看輕了這心思縝密的少年,以至於最後被反戈一擊,吃了一個大虧。從此以後“輝夜”和“銳行”兩大集團便正式宣戰。


  可是,即便雙方撕開了平靜的麵紗露出了猙獰的真容,然而韓韜卻驚惶地發現,自己的心已經在朝夕相處的一點一滴間遺失在自己的這位“朋友”身上。想要抽身,卻亦無奈泥足深陷,掙脫不得。


  冷夜再次將目光從蘇暖轉向韓韜的時候,發現對方的目光再一次變得迷離,似乎正陷入什麽回憶當中。察言觀色,冷夜這項技能可謂修煉到了一定境界,因此就算是韓韜什麽也沒說,他也能將對方此時的想法猜個八九不離十。因此他的目光再次漸漸變得冷厲起來。


  被冷夜過分犀利的視線緊緊盯住的情況下,韓韜再有什麽綺夢遐想也被這一番“冷凍處理”而清醒了不少。這時,從最初的震驚訝然中反應過來的他才注意到一件非常不合常理的事情——為什麽冷夜進入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覺察?!

  其實當時韓韜處於盛怒之中,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虐打蘇暖上麵,沒有注意到門外的情況也是自然。但是在門外負責看守蘇暖的那四名保鏢呢?還有遍布這座別墅四處不停換班巡查的警備人員呢?他們可沒有如同自己這般狂怒到失去理智啊!那麽冷夜是如何在不驚動這裏所有的看守人員的情況之下進入到這個房間裏的?!


  腦筋一旦冷靜下來,韓韜便下意識地看向門口——詭異的寂靜。除卻冷夜一人不容忽視的身影,再沒有任何人。而目視力相當不錯的韓韜似乎看到門外非常不顯眼的一片衣角攤在地上——那顏色他很熟悉,就是這幢別墅警備人員統一的著裝。如果猜得不錯,此時原本應該負責看守蘇暖的四個人大概已經被撂倒了。


  這一認知讓韓韜的心中漸漸升起一股寒意,然而雖然比之於冷夜這等厲害的角色稍遜三分,韓韜畢竟不是隻知道任性胡鬧的大少爺。他知道,此時冷夜膽敢隻身前來這裏救人,自然必定有備而來,也就是說,在自己所看不到的死角,必定有人接應他。反觀自己,外麵看守的人應該已經都被放倒了,而這屋子該死的隔音效果非常好,真是應了那句常見的台詞:你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的。


  可是——韓韜不著痕跡地把餘光挪向位於床頭的位置,測算著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和那裏的距離——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隨時都會惹禍上身,這幢他時常光顧的別墅裏怎麽會不為那些“訪客”們準備一些可愛的“驚喜”呢?


  心下打定主意,韓韜便想要將身子挪向那床頭暗格所在的地方以便取出裏麵的東西,然而冷夜此時已經走進門來,正一瞬不瞬盯著韓韜的一舉一動,他這點心思對於冷夜來說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麵的手段,怎會不明白韓韜這看似隨意的動作是有所意圖的?於是他抬手亮出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韓韜冷聲道:“退到你剛才坐的地方,別輕舉妄動——我不想讓你變成殘廢。”


  韓韜果然一動也不敢動了。冷夜的槍法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當初在部隊大院訓練的時候,他的槍法曾經讓一幹專職射手無地自容,現在這個距離——韓韜苦笑——基本上可以說是指哪兒打哪兒。如果自己輕舉妄動,就等著被當成活靶子練手吧。


  然而畢竟韓韜的父親也算是橫行於黑白兩道的人物,雖然此時蘇暖已經被這陣仗嚇得完全身體僵硬,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叫出聲,然而韓韜在最初的驚愕之後又恢複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衝冷夜笑道:“你這麽激動是做什麽?看來你很在乎那位蘇小姐啊。”說著,他瞟了一下蘇暖,“說起來這一次找到這裏頗費了些時間吧?”眼見自己失去了先發製人的機會,現在韓韜能做的隻能是拖時間,他在等一個人——一個馬上就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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