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選擇不放
回到學校的高三,依舊沉悶。這是一個除了學習其他的都被扼殺了的年級。晚自習開始前的十分鍾,周複淩出來透口氣,實驗班是他見過的最悶煞人的地方。
他靠著走廊沿壁望遠方的地平線,張振從隔壁班出來,兩個人便都靠在沿壁上東一句西一句地閑扯。
“哎,你最近和那個學弟挺好的啊。”
“你說小蘇呆?
“我去!你叫他什麽?你這可跟他好得不正常。”
周複淩笑而不語,一會兒又跟他解釋:“你想哪去了。”
鄭振一聽這話反而來勁了,靠近點問:“你對他有感覺?”
“別扯沒邊的。”
“你喜歡就是喜歡。這學弟看著不錯,模樣又正對你胃口。就是你們在學校那個被發現了會有麻煩吧……”
周複淩打斷他道:“別胡說。他是清白人家的孩子,我不能糟蹋。”
“切!那和我說什麽抱起來好輕,腰好細啊什麽的是誰?”
“還有,”張振不依不饒地說,“要不是清白的你就能糟蹋了?”
縱是周複淩,被這樣講,厚臉皮也有點招架不住。
要是不清白的,這遇見了,他也沒有放走的道理。試想蘇顏南要是沒有現在這種正經單純的背景,他會更按捺不住地下手,那樣小蘇呆早就會是他的人。
走廊上的喧囂走動起來,上課鈴要響了。張振見他不說話,沒接著調侃,返身回去了。
他擺擺手,周複淩聽到他在吵鬧聲中說:
“接受現實吧。兄弟啊,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呦!”
情不知何起?周複淩望向他,皺起眉。
遠方的地平線上,不知何處的炊煙在城鎮的盡頭,伴著剛出現的星辰嫋嫋升起。聞到煙的氣味,他更覺是是非非難辨難析。
走廊的拐彎處傳來高跟鞋噔噔噔的聲音,周複淩離開走廊沿壁。
“這次咱班小考你考得不錯啊!”語文老師拿著試卷,在門口看見周複淩,便滿臉笑容地說:
“這一下子漲了十幾分,不容易!我還以為你們學理的不會在語文上開竅呢!”
“要開竅也容易,老師。”
想起了另一個老師,周複淩不禁莞爾。他不知道這情是從何而起,又為何而來。唯一能確定的是他不選擇放手。
晚上的課加成了三節,周複淩晚上回到家,都11點多了。
屋裏一片漆黑。周複淩開了燈,客廳裏空無一人,整個屋裏都是安靜的。
“媽?”他以為母親是睡了,結果所有的房間都沒有人在。
“周複淩……”伴著這一聲喊的是一陣敲門聲。
“顏南?進來~”周複淩顧不得有人“失蹤”,讓他進屋。
蘇顏南手裏拿了幾本書,看來是來問題的。
“又碰到難題了?”
“嗯。對了,我傍晚回來吃飯正好遇見你媽走了。”
“走了?”
“她說電話打不通,讓我晚上來告訴你一聲。”末了,蘇顏南見周複淩沒反應,又說:“你不用擔心,她說是有生意上的急事。
“我沒擔心。來進屋,我給你看數學。”
周複淩的臥室是他家裏唯一一間顯得有人住的地方,床上的被子是鋪好的,桌子上的書雖多卻整理得整齊。自己那間淩亂的“窩”根本比不上。
這段時間學的內容又開始難了,他跑下五樓來問題的次數也多了。周複淩從別屋找來把能坐的椅子放在書桌旁,又專門給書桌右邊空塊地方夠他們能擠在一張桌子上。
蘇顏南坐在周複淩旁邊,一隻胳膊支在沒書的空地兒上,等周複淩看完了題目給他講怎麽寫。
周複淩從沒有不耐煩過。每次他來問題一定是給講透了才讓他走。聽說他中間有幾年是沒在學校的,那數學怎麽還這麽好?他就不會忘?
蘇顏南盯著周複淩的側臉看,剪得幹淨利索的頭發在耳邊留了一點鬢發,他順著那撮黑發看到他的耳朵,耳垂、耳蝸,又從耳朵看到麵部,側臉給人剛毅的感覺;再細看那雙眼睛,他篤定這人的心裏藏著一方溫柔。
眼睫毛居然很長,動一下能扇風否……
“看什麽呢?”周複淩發現蘇顏南在一旁呆望他,便轉過臉來。
他不敢多看周複淩的眼睛,隻恐被他發現什麽。他低垂下眼簾,指向試卷上的習題問:
“這個我算了好久總是和答案不一樣,怎麽寫.……”
為了掩飾,蘇顏南故意作好學的樣子,把幾道大概會的也問了遍。周複淩細細地在草稿紙上驗算,然後寫下相關公式原理,一一講給他聽。
一張試卷他問了半小時多,到最後一道關於函數的難題時,蘇顏南自己都累了,周複淩還是耐心地用黑色水筆畫好坐標、寫出運算方式,問他知不知道下一步怎麽算……
蘇顏南有點頭暈,最煩函數。趁周複淩停下筆思考的縫隙,他呼出口氣,用手撐著臉,沒由來地問一句:
“周複淩啊,你為什麽叫我小蘇呆?不別扭麽。”
周複淩在函數曲線旁寫下九個字,淩厲而工整的字跡正如其人。
——小書袋、小書呆、小蘇呆。
“除了我,還有誰這樣叫你?”他勾起嘴角壞笑。
“你才書呆,你全家!”他不滿地瞥周複淩一眼,看了他的笑容後卻臉紅了。
“有人叫你顏南、南南了,我想叫不一樣的,叫顏顏吧~你生氣,你看這三個字的你也能接受了不是。”周複淩跟得逞了一般,繼續邪笑。
“算了,隨你便。你快講題,我得回去睡覺……困死了。”跟這人沒法講理。
“中午不睡?”
“平時睡,今天中午去找一個叔叔了。我問他玉的事。”
前幾天閑聊的時候,蘇顏南無意中是講到一塊墨綠的玉過。
“問出來了?”
一扯到不是數學的事上,蘇顏南就來精神,他興奮地告訴周複淩那塊玉大有來頭,他簡直是無意中撿到了寶。
“古玩?”
“不,那玉料不假,但是仿造的。”
“哦?”
“我二爺活著的時候有一塊貼身帶著的和這塊一模一樣。”他上午往蘇君家跑的這一趟可是知道了不少事。
原來他爺爺三兄弟都有一塊太爺爺給的墨綠玉,雖不是無價之寶,但這玉來由傳奇,又和三人的名字有關,所以他們打小就貼身戴著,甚至成了蘇家之子身份的一種象征。
二爺死於“文革”。一個被安上種種罪名的人在那個年代,不說自己,連家人都難保全性命,更別說一塊玉石。他死後,這玉石更是不知所蹤。
而爺爺生前買回的竟是仿它而作的,這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