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收魂
得到我的首肯和保證,乾思這才放開手去做,她圍著床點了一圈蠟燭,我看起來就像個準備要火葬的屍體,之後在旁邊點燃一支香。
“這是引魂香。”她邊做邊給我解釋,“等會兒我會打開你一竅,讓春曉出來,然後把她封到鏡子之中。”
“鏡子裏的是?”奇怪,鏡子裏也有很淡的一個人影,乾思看也不看,就說:“那是你的一魂一魄,被春曉給出來的,現在暫時在鏡子中呆著,等我把春曉抓住,自然會將你的魂魄引入你的體內。”
見她說得那麽玄乎,我也忍不住咋舌,但又不禁想,這個乾思,看起來本事很大,但為什麽她不要我告訴阿一呢。
還沒來得及多想,香一點起,腦中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接著手上好像被割了一刀,鼻子開始往外流血。
身上密密麻麻的疼,像是針紮一樣,我想躲開,可是根本就沒有一點辦法,躲不住,從骨子裏開始往外,一點一點的疼,我咬緊下唇,硬是忍著沒有發出聲音,乾思看得不忍心,說:“我隻是讓你忍住,疼的時候是可以喊出來的。”
額頭開始冒汗,我搖搖頭,硬撐著:“我沒事,你速戰速決。”
乾思歎一口氣,也沒說什麽,她嘴裏念著我聽不懂的咒語,我的腦袋似乎要爆開一樣,像是有無數隻螞蟻在腦袋中一點一點的啃食,能把人給逼瘋。
額頭的汗水越來越密,乾思的聲音在我腦子裏越來越清晰,我能聽見春曉的聲音在我腦中廝磨:“秦幀,你這是何苦呢,我不是保證不會傷害你麽何必呢。”
“嗬……”我發出一聲古怪的笑,咬著牙說:“我要是真信你了,那就是傻到家了,你趕緊從我身體裏滾出去。”
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風,我宛若置身在漩渦的中心,春曉的身影在我周圍變幻,一下子露出詭異的笑容,一下又痛苦的掙紮,耳中清晰的聽見烏鴉的叫聲。
“滾啊!”我捂住腦袋,惡狠狠的吼一句,“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你等著瞧吧!”
意識越來越模糊,我提醒自己千萬不能暈過去,乾思說,如果我失去直覺的話就會困在意識的深淵之中出不來,那時候春曉就能徹底占據我的身體了。
不行,一定不能讓她得逞。
我一下就咬住舌尖,尖銳的痛意一下就徹底讓我清醒了,我忽然睜開眼睛,床邊的蠟燭齊刷刷滅了。
“塵歸塵,土歸土,故去的人別執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破!”
眼前紅光一乍,我覺得身體裏有東西慢慢的從我鼻子那裏被抽出來,一股細小的白煙緩緩從我鼻子裏冒出,乾思喊了一句收,那股白煙完全被吸進一個小瓶子裏她快速的堵住瓶口,徹底癱軟在床邊。
“我的媽呀累死我了。”
乾思翻個身,臉上早已經被汗濕了,我問她:“是徹底收住了麽,她應該不會跑出來了吧。”說實話對於乾思這半吊子水平,我還是有些擔心的。
她倒是很爽快的點頭,“那是自然的,現在沒事了。”
直到這一刻,我心中的大石頭才倏然落地,原本一直繃緊的神經也徹底放鬆下來,春曉折磨我那麽久,我總算是解脫了。
兩個人費好一番功夫才把屋子收拾妥當了,尤其是地上的蠟液凝固之後收拾起來尤其費勁兒。乾思隻把衛生間裏的燈給打開了,說這樣對我的魂魄附體會比較好一些。
鏡麵上有一灘很明顯的水痕,乾思也注意到了,見我困惑,她給我解釋說,這是你之前那一魂一魄從鏡子邊離開之後留下的痕跡。
收拾好,乾思枕著自己的胳膊,側身躺在床上,她問我:“幀姐,你害怕麽?”
怕,我正刷網頁的手指停下,轉頭去看她,略微勾唇,“怎麽不怕,第一次看見的時候我快嚇死了,可是次數一多吧,也就那回事兒,就是難受一些。”
我倒是說的實話,隻是每次我碰見那些東西,都像親身經曆了一場死亡一樣,這種感覺才是最痛苦的。
燈光特別暗,依稀有一些,我看不清乾思的表情,隻聽見她說,“嗯,我也是,不過我和你不一樣,我們說打竅之後就通靈,我很小的時候就能看見一些東西,也不全能看見,但總會倒黴一些,碰到一些可怕的,我記得那時候我七歲,有個小男孩兒,我一放學就能在竹林邊碰見他,兩個人總結伴走一路,有一天他忽然不見了,我跟我媽說了之後,她們才知道我碰到了什麽事情,可是那時候小,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也不知道什麽叫鬼,後來慢慢才知道的。”
她的聲音也很淡,甚至聽不出來喜怒,像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而我卻知道,隻有經曆多了,才會是一副這樣的表情,瞬間覺得她也很可憐。
但說不上誰更幸運,乾思在年幼的時候接觸過這些,那時候她不懂害怕,而我則是認遍了世間所有情感之後才麵對的陌生恐懼,讓我打從心裏能受到折磨的一種害怕,實在難說誰更可悲一些。
“其實我也挺理解你的。”黑暗中,乾思說了一句,“如果有的選擇,我肯定希望自己隻是個平常人。”
我心中暗暗一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還如何去安慰別人。
第二天起來發現阿一給我打過好幾個電話,昨晚睡覺調靜音,也就沒聽見。
我想了想,給他回短信報平安,他也就寥寥回了幾個字就沒有下文了,乾思的事情我也並沒有告訴他。
解決了一個春曉,而今還有一個韓曉宇,我到底要不要趟這個渾水呢,乾思的出現無疑是給我那黑暗的夢魘撕扯開一個口子,一下忽然就看見希望,至少我不會覺得那麽無助了。
“乾思……”我在紙上寫下這個名字,重重的畫了一個圈,又打了一個問號。
蘇楠推門進來,邊脫鞋邊抱怨:“這該死的鬼天氣,下那麽大雨,本來約了人去逛街,這下好了,淋成落湯雞了,還要回來洗衣服。”
我往陽台上看,皺眉,“什麽時候下的雨,我怎麽不知道。”外麵果然陰沉沉的,尤其是天邊,厚重的烏雲積壓,濃成墨。
“居然下雨了。”我念叨一句,蘇楠已經推開陽台門,一副看白癡一樣的表情,“我說大姐,每次你一想事情就會陷入自己的小世界無法自拔,能聽見才怪呢。”
門一敞開,那種特有的泥土氣息撲麵而來,雨聲稀裏嘩啦的還挺有節奏,看來是下得很大了。
“我沒騙你吧。”她洋洋得意。
我收拾好桌麵,從箱子裏翻出一件外套穿上,蘇楠湊上前,“唉你去哪兒?”
“出去走走。”我沒多搭理她,拿好傘就出門了,蘇楠在身後咕噥,“秦幀你就得瑟吧,這大雨天也跑出門,小心生病凍死你……”
碰,門一關上,她的聲音也就消失在門後了,下樓出門,外麵果然是傾盆大雨,下得特別密,嘩啦啦的打在身上都會疼,看這樣子,也出不去。
地磚上濕漉漉的,進來的人很多,也有男生把女生送回寢室之後兩個人還在宿舍門廊前你儂我儂的,這雨下得太大,天也暗沉沉的,跟冬天沒有光線的傍晚一樣,壓得人心中沉悶。
看來我想雨中漫步的想法徹底泡湯了。
無奈,隻能灰溜溜的回去,打開門的瞬間我看見蘇楠慌亂的往被子裏塞什麽,她見我也是略微尷尬的笑一下,“你不是出門了麽?”
哦,我沒有多想,隻是說:“我沒想到下那麽大的雨,外麵那天氣哪能夠出去啊,就回來了。”
蘇楠笑了笑,“我就說了嘛,不過最好別出去,外麵雨下太大,在屋裏呆著挺好的。”
“是啊,”正說話呢,另外兩個也回來了,如出一轍的抱怨,“真是氣死了,剛買的小白鞋,這個雨一下,整個就成小黑鞋了,又要洗鞋,好煩啊。”
聲音一聽就是徐嬌的,謝芳跟在後頭沒好氣的說,“那別洗了啊,再買一雙不就行了,反正你丫不缺錢,小富婆。”
“哎呀,你還仇富。”徐嬌笑嘻嘻的和謝芳扭做一團,我靠在床柱上,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就是嘛,我們嬌姐還在乎這一雙鞋,別洗了再買唄。”
“真是好主意,謝謝你們啊。”徐嬌扔一個眼刀過來,一直沒做聲的蘇楠卻忽然說話了,“幹嘛要買啊,這不是挺好的麽,洗洗就行了,徐嬌你那麽懶啊。”
本來這話前半句沒什麽,但是最後這一句話出來我卻看見徐嬌臉上明顯閃過的不快,當即岔開話題:“那個,我帶了一些巧克力,你們要不要吃,我覺得我最近又瘦了……”
“找打呢。”徐嬌笑嘻嘻上前擰我腰,但臉色卻不太好。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卻有些奇怪,這蘇楠雖然平日裏和徐嬌會有一些互相看不順眼的地方,但兩個人話裏從來沒有針鋒相對過,今天是怎麽了。
外麵陰沉沉的,而我隱隱有種不安,在這暴風雨之後似乎還藏著一些我看不見的東西正慢慢朝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