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望你好自為之
青果見過許邕的次數其實屈指可數,和他的接觸更是沒有幾次,她隻遠遠的看過他,那會兒還覺得,他是個好相處的人。
許邕這番說辭,著實讓她吃了一驚,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灼灼烈日,照的她渾身冒汗,才想起來往涼陰處而去。
她看著手中的點心盒,臉上愁雲慘淡。
這可怎麽辦才好?
許知意昨晚做點心的時候,那份認真和心意,她都是看在眼裏的。
因著這個弟弟打小不長在身邊,算是寄人籬下,她家姑娘嘴上不說,心中卻是疼惜懊悔的,特意多做了兩盤點心。
知道許邕喜歡玩蹴鞠,裏麵有盤點心還特意做成了蹴鞠的樣式,足可見一個姐姐對弟弟的愛。
哪裏想到竟沒送出去?
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對許知意開口提及此事。
隻要一想到那雙眼睛,便不忍心。
絕對不能實話實說。
青果在外麵站了許久,挖空心思才斟酌好了說辭,哪想到她來到楚梨姑娘的別院,見著許知意,她先開口問:“不收?”
“啊。”她笑了笑,完全沒意識到表情有多牽強,說道:“邕哥兒說他不喜歡吃甜食,倒是白叫姑娘費心了。”
許知意點了點頭:“這樣啊。”
“是啊。”楚梨對許邕的行為有微詞,但不想傷了許知意的心,跟著寬慰她道:“男孩子很少有愛吃甜食的,邕哥兒小時候就不愛吃,如果嬌嬌妹妹不介意的話,我倒是喜歡的緊,不如就把這一盒再送給我如何?”
“阿梨姐姐喜歡,送你就是了,何必這般客氣。”許知意沒再計較這件事,道:“若是喜歡,日後同我說,我再做一些。”
“嬌嬌妹妹手這麽巧,我真是自愧不如了……”
絮絮叨叨的說話聲再次響起,她們卻默契的保持著默契,再也沒有人主動提到許邕。
中午是在府上用的飯,桌上隻有幾個女眷和孩子,兩個舅舅都在外麵跑生意。
楚府現在是由令氏當家的,薑氏對此一直不服氣,隔三差五就要鬧一次分家,但礙於阿婆還在,這個家勉強維持了下來。
令氏看出許知意與許邕之間的疏離,有心緩和他們二人的關係,特意將二人安排坐在一起。
許邕麵色難堪的坐下,本以為許知意要趁機和他說幾句話,甚至連怎麽羞辱她的話都想好了,不料坐在身邊的人,連看都沒看他。
反而是楚煙這會兒坐他對麵,驚訝的叫出聲:“邕哥兒,你臉怎麽腫了?誰打你了?”
其實許邕的臉已經好多了,隻不過還有些微微的浮腫,早上他偷偷用了點姑娘才用的粉敷了敷,看不出巴掌印。
一上午都沒有人發現,連他本人都快要忘記這茬事,冷不丁的被人提到,他還反應了會兒。
“不是打的。”他對這個表姐不是很喜歡,說話也總是冷冷的:“我吃胖了。”
“是嗎?”楚煙狐疑的道:“我瞧著怎麽像是打的啊,哪有一天就吃胖的?你快說說啊!等下我們給你出氣!”
許邕沒再開口,飯桌上一時沉默,弄的楚煙怪覺尷尬的,很快她憤憤的抓起筷子,道:“不說就不說,誰稀罕聽似的!”
楚梨笑著打圓場,說了幾句邕哥兒正長個子該多吃點的話,有令氏幫忙襯著,後來倒也不冷場。
一頓飯吃的不大舒坦。
許知意用過飯後,陪著喝了會兒茶,就說要回去了。
楚家家中不大和睦,加之多年未曾走動,今日禮數差不多到了,也就沒再攔著。
薑氏吃了飯就說和人約了打馬吊,出門去了,隻有令氏和楚梨送她。
三個人在門口叮囑絮叨了會兒,青山把馬車駕到府門前,許知意道了聲辭別,才上車緩緩悠悠的往回走。
交際真不是項輕鬆的活兒計。
許知意上了馬車,覺得腦袋發昏,她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
青果在旁問道:“姑娘可是累了?看你麵色不大好。”
“有點。”她叫她翻出來毯子和枕頭,想稍微短憩會兒,剛要躺下,馬車卻停了,車廂中的兩個人俱是愣怔。
青果好奇的問道:“青山,怎麽了?”
青山看著攔在車前的少年,抿了抿唇,說道:“邕哥兒有事。”
邕哥兒?
他怎麽來了?
青果有點欣喜的看向許知意,說道:“邕哥兒麵皮薄,先前在府上的時候,人多一直沒找到機會同姑娘說話,這會兒追出來,想是心中有姑娘的。姑娘不如出去看看,你們姐弟兩個多年未見,有生疏隔閡是必然的,但畢竟血脈關係在,總是比旁人要親近些的,也更容易親近。”
許知意不大讚同青果的話。
昨天許邕說的那番話,又狠又刻薄,恨不得讓她原地去世,著實傷了她的心。
這樣時時刻刻盼著她死的弟弟,要不是為了全臉麵,她今天是真不想給他做點心,而他果然也沒收。
青果怕她傷心,特意找的那番說辭,她嘴上不說,心裏頭清亮亮的。
說許邕追上來尋仇,她估計會信,說他想和她搞好關係,那可太不現實了。
許知意沒動,不想動,隻隔著車窗問道:“邕哥兒什麽事?”
車窗上露出一截白嫩的藕臂,明晃晃的陽光之下,照的他眼睛有些發燙。
他收回視線,盯著古木色的車門,頓了頓,說道:“你還未出閣,便要注意自己的舉止言行,別和什麽野男人糾纏不清,髒了你自己的名聲,沒人管你,但是許府和我,可丟不起這張臉!”
“邕哥兒!”青山皺眉叫道,就連他都覺得說的話過分了,他家姑娘清清白白的,怎能和什麽野男人扯上關係?
光天化日之下,雖是側門,路上沒幾個人來往,但就怕有心人聽去,記在心中,萬一傳出去,姑娘的名聲怎麽辦?
青山話音剛落,車門就從裏麵推開。
許知意眉眼有點冷,幾步便來到他跟前,許邕皺著眉,猜不透她要做什麽,正要開口詢問,一個巴掌就落在了臉上。
她居高臨下,睥睨著他道:“在楚家的這些年,沒教你規矩嗎?你便是這般目無尊長口出妄言的?許邕,我告訴你,血緣關係你認也好,不認也罷,都改變不了你我是姐弟的事實,你嫌棄我之前患病發瘋,見到我惡心,我也嫌棄你這般不是東西,對至親血脈都如此冷漠冷血!用我的一條命,去換你的臉麵齊全,這些話你怎麽說得出口!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這些年的聖賢書都白讀了嗎?我丟的是我許知意的臉,你大可以對世人說你我二人並無關係,最後,人的臉麵是要靠自己掙的,不是誰給的!今日給你這一巴掌,望你記著念著恨著,日後好自為之!”
許知意深吸口氣,頭都不回的上了馬車。
“青山,我們走!”
盛夏的日光太盛,照的人心底發慌。
許邕半晌才想起來捂臉,他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使勁的跺了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