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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她不會難過嗎

  “王爺,要去把許姑娘抓回來嗎?”


  守候在馬車外麵的侍衛,沉著臉色例行公事的發問。


  司征塵半靠在車壁上,瞧著那纖瘦婀娜的身姿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視野之中。


  他涼涼的嗤笑了聲,將車門關上,幽幽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抓回來的多沒趣兒,等美人主動上門求我,那才是好戲的開始。”


  他見過太多會掙紮的普通獵物,絲毫成就感都沒有,會反抗才能最大限度激起他的征服快感,如果許知意和以前的女人一樣,他又怎麽會對她念念不忘,又怎麽會即便翻了個跟頭,還總是在午夜夢回時分,回想起那晚上她的身體,她的白皙肌膚,甚至是她身上散發的香味呢?

  越是得不到,越是令人亢奮。


  司征塵搓了搓手,已然起了些許反應,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催著人離開。


  這晦氣的地方,看一眼都覺不爽,要不是為了找個由頭看她一眼,他才懶得過來。


  至於楚家?


  算什麽東西。


  趴到腳邊給他舔鞋都不夠格。


  大街上那輛奢華尊貴的馬車,緩緩的離開,躲在門後看了半天的許知意,鬆了口氣。


  麵對著司征塵,她麵上不顯露情緒,內心實則厭惡又煩躁。


  誰知道怎麽會攤上這種人?

  很明顯她是被纏上了,且從司征塵一來二去的對話裏,他不止一次對她表現出想法。


  他不會藏著掖著,直接而直白,明示她做他的女人,確切的說,是做他的寵物。


  這可太煩了。


  俗話都說,寧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偏偏司征塵是最大最壞最囂張得勢的小人,她不管怎麽做,隻要不順他的意,他都不會善罷甘休,不會讓她有好下場。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許知意不想把陸廷野扯進來,然從目前來看,陸家早已進入這片沼澤之中。


  隻是……


  她擰著眉頭,不禁回憶起司征塵方才情緒激動時說的一番話。


  “一個陸廷野,還當成寶了?陸家都快要完蛋了,他陸廷野算的了什麽東西?你不如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跟本王,本王不妨告訴你,這次若是選錯了,以後有的是你求本王的時候!”


  陸家快要完蛋了?

  她為什麽沒有聽到風聲,難道說在朝堂上又有了什麽新動向?


  身處官場之中的人,沒有一個是永遠安全的。


  有人平步青雲,有人虎落平陽,多得是今日起高樓明日樓塌了的事情。


  根粗葉茂的世家,一日衰敗的事情少見歸少見,可也有先例,真要是犯了大事,別說根本用不來一日,隻怕半日都能家破人亡,幾代人的辛苦耕耘,從此化為過眼雲煙。


  司征塵一定是提前知道些什麽,所以才會把那句話說的如此順暢。


  陸家犯事了嗎?


  陸廷野知道嗎?


  許知意心中思慮著,一轉身看到管家,正麵露猶豫,彼此視線相對時,管家訕訕的笑笑,說道:“姑娘,王爺送走了嗎?”


  “剛走。”她定了定神,將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先壓下,專心回答道:“怎麽?”


  “啊!”管家對許知意恭敬了許多,他真是沒有看出來,這麽個俏生生的丫頭,居然能夠和整個西涼權勢遮天且最難搞的皇子有所交集,此時此刻言辭之間都帶了幾分客氣,說道:“沒什麽大事,就是二爺看你去了這麽久,擔心生出點什麽事來,所以叫老奴特意來等著您。”


  “無事,二舅舅掛念了。”許知意說完,稍微頷首,重新回到靈堂。


  楚舉一見著她,其實就想迎上來問問,可到底是在靈堂前,且他對著楚棟心有愧疚,左右還是忍了下來。


  他看著她從身邊經過,隻點了點頭,等她重新跪在棺材一旁時,又多看了眼。


  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這次回來,他這位外甥女帶來的驚喜可太多了。


  不瘋不傻已然足夠震撼,竟然還與司征塵有關係,就在剛才的間隙裏,他還聽管家說了她被鄭承淵、魯恪等人認為幹妹妹的事情。


  她竟有如此本事,不可小覷啊!

  楚舉打小就跟著做生意,多年來的浸淫,早已成為個成熟的商人。


  他在第一時間裏嗅到了商機,和許知意搞好關係之後,以後肯定好處多多。


  楚舉滿意起來,正好就在這時,又有旁人來吊唁,他便打起了精神,暫時將這件事壓下來。


  許知意剛坐下,就被楚梨拉住了手,她擔憂的打量著她:“他叫你出去…有事兒沒?”


  “能有什麽事兒?”她輕哼了聲:“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咱們西涼還是有王法的。他雖然平常無法無天慣了,可畢竟身為皇子,上麵還有皇帝在壓著,不敢太亂來。”


  楚梨半信半疑,但確實沒有看到她有什麽異樣,算是勉強放下心來,說道:“那就好。隻是…上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你一直沒說,我也沒敢問,生怕觸碰到了什麽不該的地方,徒惹你傷心難過。”


  “真沒什麽事。”許知意笑笑:“就像我說的那樣,那天晚上阿芷請了她三哥,公子野以公務為名將我帶了回來。其他具體的細節,等合適的時機我再跟你詳談,有人過來吊唁了,我們先別說了。”


  “好。”


  許知意一直在靈堂待到半下午,跪的兩腿發軟發酸,才往後院去,因為有人來說,阿婆醒了,又再次急慌慌的到處找她,一並找的還有阿邕。


  她和許邕一起往後院走。


  昨天許邕不用拐杖之後,竟然意外的發現,自己好像能夠直立行走了,這可高興壞了。


  他早就煩透了那雙拐杖,搞得自己行動不方便,然而此刻點著腳尖一瘸一瘸的,他都覺得比拄拐好多了,雖然因為大舅舅楚棟的去世,臉上沉重而悲傷,但他的精神狀態要比之前的要好,充滿了活力,這才像是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


  許知意看他走的慢,也不由自主的放下了腳步。


  然而許邕跟上來之後,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他為什麽會纏著你不放?上次讓你去他府上,這會兒都追到楚府來了,你和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好像有自己的判斷,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根本不等許知意回話,就火急火燎的接著說道:“我不管你和他什麽關係,總之你們做什麽都走遠點,要是讓人看到再傳出去,這事兒怎麽收場?你說!”


  許知意不疾不徐的白了他一眼:“怎麽收場都是我的事,再者說了,你要想知道,他為什麽會纏著我不放,不應該問我啊,剛才你應該追出去直接問他的啊!”


  “我……”許邕一噎,莫名其妙的來了句:“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許知意用同樣的話回答道:“你這算是關心我嗎?”


  “我才沒有。”


  “那就好。”許知意輕哼:“走吧,馬上到阿婆跟前了,我知道你對我不大喜歡,但在阿婆麵前,該演戲的時候還是要演的,你懂吧?”


  “比你懂,這還用你說?”許邕把臉一撇,然後竟然比她還要快一步的鑽進了屋子裏。


  阿婆的精神遠比昨天的要好,大概真的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她見到許知意之後,提到的還是做夢夢見了楚寧,說是楚寧問她的兩個孩子怎麽樣,她醒來之後,便急切的想要見到他們。


  “我好好看看你們,等回來到了那頭,見著阿寧,也能給她個不錯的交代。”阿婆笑著笑著,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麽一句話,頓時讓許知意和許邕微微發愣。


  許邕還是年紀偏小,嘴角一撇,難過悲傷之情呼之欲出。


  許知意怔然之後,失笑著說道:“阿婆說什麽呢,阿婆還要長命百歲,嬌嬌還沒有成親,阿婆難道不想要看看嬌嬌嫁給什麽樣的夫君嗎?還有邕哥兒,都說他是個讀書的苗子,阿婆努努力,再多活一些年頭,說不定就能看到他金榜題名的場景呢!”


  阿婆臉上的褶子深深的,她笑盈盈的拍著許知意的手:“你說的這些畫麵,誰不想看到呢?阿婆也願意多活幾年啊,隻是阿婆都活了一輩子了,這麽大的年紀,自己身體什麽樣子,難道心裏真不清楚?你們平日裏都把情緒藏著,不敢讓阿婆看見,阿婆理解你們的苦心,真當做不知情。然而眼下身體狀況不太行了啊,這也是實在沒辦法的事情,也是必須接受的事情。”


  “嗚嗚……阿婆!”許邕撲通跪在床邊,他將臉貼在她手背上,清淚潸然而下。


  阿婆輕輕撫摸著他的腦袋,似乎是在對他們說,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道:“這些日子,眼神似乎越來越不好了,神智也不太清醒,偶爾會在大白天看見星星,我常常聽人說,人在死前的一段時間,總是會看到些奇奇怪怪的畫麵,以前是不信的,現在不由得不信。”


  許知意靜靜的聽著。


  “其實阿婆對死亡,倒也不是特別害怕,畢竟是那邊有著先我而去的夫君和女兒,這麽多年他們在那邊應該過得不錯,適應了生活,我到那邊去了呢,就可以與他們團圓,隻不過是換了個世界重新生活而已,唯獨感到遺憾的是,沒能親眼見到像嬌嬌說的那些畫麵。”她拉住許知意的手:“嬌嬌是個好姑娘,從小就生了病,這幾年來大概是過得最艱難的日子了吧。”


  “不知道。”許知意嗬嗬笑,試圖用輕鬆的語氣,來讓她放心,說道:“艱難什麽的,其實記不住了,因為我那時候已經瘋癲了啊。”


  阿婆也跟著笑:“你這心態不錯,到現在還能跟阿婆開玩笑。”


  許知意解釋說道:“才沒有開玩笑,是真不覺得苦,真要說苦,我是苦的,阿爹也是苦的,阿娘自然不用說,至於阿婆你,心中也苦,還有邕哥兒,攤上我這麽個姐姐,他也苦,因為少不了要被人拿來說事,真要說起來,最不苦的就是我了,我隻是瘋癲了而已,鬧出來的笑話,卻要你們這些清醒著的人來承受。”


  她輕鬆的聳了聳肩。


  阿婆打斷她道:“你能這麽想,阿婆很是欣慰,我其實能夠看得出來,邕哥兒與你關係不和。”


  “阿婆……”許邕始料未及,他慌張的解釋道:“沒有的…我與阿姐……”


  “少來,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什麽樣子我還不知道?就像你阿姐說的,少年心高氣傲,自尊心強,寄人籬下,讓你在最張狂囂張的年紀裏,學會了忍耐與收斂,你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嬌嬌沒有得瘋病,那麽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這些年來,他一直掩飾的很好,他以為阿婆不會知道。


  他對許知意的感情,隻對她一個人說過,難道說,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是她跟阿婆說的?

  許邕緩緩轉過頭去,阿婆無奈的歎氣道:“別看你阿姐,不是她說的,我方才都說了,你做什麽想什麽,我都知道。這個答案,以前其實我就想告訴你,但後來覺得,畢竟是要走的人了,還能陪你多少呢?有很多的道理,是需要你自己親自去體會去領悟的,不過目前來看,你確實沒有領悟到,那阿婆不妨說的透一點。人間哪有那麽多的如果,不要總想著如果怎樣就會怎樣,那毫無意義,不如多想想,眼下已經成了這樣,怎麽做才能將拿到的牌打成最好的牌。”


  “你不該怨你阿姐,也不該再與她有隔閡。”阿婆說了這麽多話,顯然有些累了,她靠在床頭,喘著氣說道:“你們本是至親血肉,若是你們的娘親,知道她走之後,你這般對你的親姐姐,她會有多難過?你阿姐是個女孩子,你應該多保護她照顧她,而不是日日與她吵架。她不同你計較,那是她疼愛你,但你萬不能因著她對你的愛,就肆無忌憚的消耗。人心都是肉長的呀,你傷害她,她不會難過嗎?”


  許知意最不喜歡煽情的話,但是此刻,眼淚忍不住留下來。


  她以為她不會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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