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怪
雲衡怎麽樣也不會想到，這一次下山居然會有這麽多的麻煩。他沒能拗得過華如斐，隻能看著她和顏蘇一同進入村子。
正如她所說，越是厲害的結界，其實越是沒辦法保護她。現在需要有人進去打探情況，她無疑是最適合的那個人。且不說別的，顏蘇這些年來處處被人追殺，若真要論起逃跑這件事，隻怕沒人會比他更厲害。
雲衡看著兩人的背影，隻能蹙著眉頭，在外麵設下了結界保護師弟們。
另一邊，華如斐和顏蘇進入了村子。
這個村子不大不小，約莫百來戶人家，這個季節，應當正是農忙的時候，可是途徑之路，寸草不生。原本雲衡猜測的多數荒墳火聚集的猜測也並非是如此，這裏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別說人，就連鬼影都沒有！
華如斐從容的往裏麵走，顏蘇卻忽然一把拉住她：“主人，有妖氣！”
妖氣！？
華如斐皺眉：“除了妖氣，還有別的東西嗎？”
顏蘇又嗅了嗅，不禁搖頭：“真奇怪，除了妖氣，似乎並沒有別的東西。就連……就連血腥味都沒有！”
荒墳火是人死後的靈魄殘餘集成的妖怪，既然有荒墳火，又怎麽可能沒有血腥味！？華如斐不信：“你仔細聞一聞，當真沒有血腥味！？”
顏蘇這一次十分的肯定：“沒有！連血腥味都沒有！”
華如斐收回目光：“先進去看看。”
顏蘇不敢大意，牢牢地護著華如斐，兩人繼續往村莊裏麵走。沒過多久，兩人就路過了第一間農戶的房子。根本不用去敲門詢問，這家農戶的房門大開，一眼就能瞧見裏麵的東西，空空蕩蕩，不見一人。
“我們進去看看。”華如斐左右察看著，嚐試著往裏麵走去。顏蘇緊跟在華如斐之後，比她更加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院子裏的東西基本上都是整整齊齊的，小木桌，小木椅，就連農具都一一擺在外麵，房子的大門也打開著，站在門口看進去，同樣按不出什麽異常。華如斐到這了個時候才真正苦於自己修為不夠，無法練的什麽千裏眼這樣的絕技，否則也不至於這個時候以身犯險。
她的目光漸漸下移，就在望向門口的門檻上時，她猛地一震：“這是什麽！？”
顏蘇順著華如斐指的方向望過去，隻見那門檻上，有一滴小小小小的東西抵在上麵，十分的暗沉。
顏蘇防備著，慢慢上前，伸手在門檻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是血！”
血！？
華如斐環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是血麽！？
“想來，這裏應當是發生了什麽……”此時此刻，華如斐已經能完全確定。可是顏蘇有些不解：“可是……為什麽我完全沒有聞到味道！？不應當是這樣的！”
華如斐將他拉到自己身邊，淡淡道：“如果……是吸食人血的妖怪呢！？”
華如斐一語點醒夢中人，分明他才是妖，去沒能想到這一點上。
顏蘇：“主人說得對！八成是這樣了！那……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華如斐望向顏蘇：“你有沒有聽過這一類的妖怪！？能說出名字就行。”
這一類的妖怪……顏蘇想了想，答道：“按照常理來說，吸食人血的多半都是屍鬼，可是主人有所不知，妖界的修煉早已不如當初那般單純，各種殘忍的方法層出不窮，其中就有不少是利用人血來增進自己的修為的，不僅僅是增進修為，想要偽裝亦或是用做別的途徑，都有可能用到人血，所以此番並不好直接定義到底是什麽樣的妖怪！”
華如斐認真的聽著，伸手撐著下巴細細思索。
這裏是蒼虞附近，這麽久以來都沒有發生過什麽意外的事情，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發生！？照這麽看，一個村莊出事，必然有更多的村莊難以幸免，若是不將根源找出，也隻能治標不治本。
“我們去下一家看看。”既然一家找不到線索，那便多去幾家，總會有結果的！
顏蘇自然是順著她，兩人離開了第一件農舍，去到了下一家。
這個村子的農舍大小差不多，隔得也不遠，就這樣一連走了三四家，基本上都和第一家差不多，院門和大門同時敞開，無論院子裏還是屋子裏都沒有什麽混亂打鬥的痕跡，如果說一定有什麽不同，那大概就是有的人家門檻上沒有血滴，有的人家會有那麽兩滴，但是不知道是過了多久，血跡上沾著泥灰，鮮紅早已經成了暗沉。
華如斐蹙眉看著前方的路，忽然道：“顏蘇，你仔細想想，有什麽妖怪，速度極快，非羽禽類，有爪，大致……是這麽樣子……”華如斐蹲下，在地上隨手給他畫出了一個大概的形狀。
“速度快……非羽禽類……這樣的爪子……”隨著華如斐給出的信息，顏蘇口中跟著念念有詞，他仔細的看著華如斐畫出的大概形狀，忽然一拍腦門：“我知道了！穿山貂！”
“穿山貂！”華如斐皺起眉頭：“這是妖怪？”
顏蘇肯定的點點頭：“穿山貂原形自然是貂，我也是聽族中的長老說的。說這穿山貂原本隻是普通的貂鼠，然而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場天地大戰，那個時候整個人間險些都被顛覆，寸草不生，民不聊生，屍橫遍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了天地大戰的影響，處處都是天火天雷，穿山貂隻能靠著吃屍肉活下去。一不小心吃到了一個天兵的肉，平白的得到了修為。自那以後，穿山貂一族修成了妖，這麽多年來，穿山貂這種妖怪都是靠吃腐肉存活的！”
吃腐肉……
顏蘇繼續道：“它速度極快，也的確多活動於山林間，爪子便是想這個樣子！”說到這裏，顏蘇不免好奇：“不過主人是如何得到這樣的信息的！？”
華如斐淡淡道：“方才在院子裏，我看到了一個這樣的掌印，雖然隻有一家有，但是普通人家，除了雞鴨這樣的家禽，我實在想不出他們能養個什麽是這個模樣。另外不知道你是不是感覺到了，每一家每一戶都是這樣格局，很顯然是有人敲門，在開門的那一瞬間，這些普通人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人一擊致命，吸食了鮮血，還吃掉了屍肉……”
顏蘇聽得隻覺得胃中作惡：“主人……那……我們現在這麽辦！？”
這已經是第十幾戶人家了，每家每戶都是這樣，是怕後麵也是一樣，再者雲衡他們畢竟還等在外麵，若是等久了，隻怕會擔心。到時候出什麽意外就更不好了。
華如斐不動聲色的看了顏蘇一眼，淡淡的點點頭：“既然這是最後一間，我們就進去看看吧。”說著，她的人已經往裏麵走去。
就在這時候，顏蘇臉色大變：“主人小心！”
就見一聲貓叫，一隻鋒利的爪子已經朝著華如斐撲過去。顏蘇飛快的上前拉過華如斐，讓那隻貓撲了個空，那貓兒又是一聲嘶吼，身子弓起，全身的毛發都快要豎起，明明是溫順的動物，此刻卻顯得猙獰而可怕。
顏蘇將華如斐護在身後，亦變回了原身，他的狐狸原身比這隻貓兒要更加高大，形象畢露的那一刻，竟把這貓兒都震懾了一番！
“顏蘇！等等！”華如斐忽然叫住顏蘇，讓顏蘇的攻擊戛然而止。
華如斐定定的看著麵前的小貓妖，忽然道：“我們無意傷害你，你無須這般。”
顏蘇愣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麽一般，轉頭望向了麵前的這隻小貓妖。可惜的是，華如斐的話並沒有安撫貓妖，就見這貓妖一聲絲毫，縱身就撲了過來！
華如斐眼疾手快，一把攔住顏蘇的同時，隨意的拾起了一旁的一根木棍子，對著貓兒的身子打了過去！
貓兒見狀不對，飛快的一閃。顏蘇被拉倒華如斐身後，擔憂道：“主人！這隻小貓妖已經發了狂，你當心他傷到你！”
華如斐卻是憤憤道：“這個時候有才真的應當將七師兄帶進來。”
雲衡擅長馭獸之術，這是眾所周知的。同一時刻，小貓兒發起了第二輪攻擊，華如斐手持木棍挽了一個花，對著貓兒的軟穴就直直的刺了出去！
貓兒一聲嚎叫，倒在了地上。華如斐對顏蘇道：“將她束縛住！不要傷它！”
顏蘇應了一聲，正要上前。
“等等！請姑娘手下留情！”一聲求情從房間中傳了出來，讓顏蘇大吃一驚：“竟、竟然有人！”
出來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華如斐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這小姑娘紅著眼睛衝上去將貓兒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懷裏，也是這個時候，陸續有人從屋裏出來，衝到女娃娃麵前將她護住：“你……你怎麽跑出來了！”
那小姑娘流著淚道：“娘，這樣子小花會受傷的！”
她說的小花，大致就是懷中的那隻貓妖。
華如斐這個時候才發現，躲在這木屋中的人不僅僅像是一家人，陸續探頭看出來的人，倒更像是這個村裏其他的農戶。
華如斐讓顏蘇變回了人形不要嚇人，詢問起來：“你們是什麽人！？”
華如斐雖說隻是蒼虞的打雜弟子，可是她身上的蒼虞道袍，卻是這裏每個人都認得的。她生的清麗脫俗，身邊還有妖精跟隨，在這群人眼中直直的被當做了活神仙。
那個小姑娘的爹娘對著華如斐跪了下來，連連參拜：“仙姑！求仙姑救命啊！若是再沒有人來救我們……我們……我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這家人一求，剩下的人家全都紛紛下跪祈求起來。
華如斐趕忙扶住其中一個年紀大的長者，說道：“大家莫要驚慌。我的確是蒼虞弟子，就在村子外麵還有我的師兄。師兄本領高強，必然不會再令大家收到傷害。不知大家是否所有人都在這裏，還是先隨我們離開這裏再說吧。”
其中有人驚恐地擺手：“不……不能走！那妖怪的鼻子很靈，隻、隻要我們稍微出這個門，他們一定會殺了我們的！”
有一個人發言，其他人也紛紛搖頭。
華如斐這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個地方多了很多日了。
至於那貓兒，大致原本就是隻頗有靈性的貓兒，此地又是在蒼虞山腳，處處都有仙靈之氣。這貓兒跑出去吸納幾口，久而久之，開啟靈識有了修為，也是十分有可能的。
華如斐：“你們留在這裏，一隻修為有限的貓兒同樣無法持久的護住你們，大家不用擔心，和師兄回合後，我們會送大家上山，讓各位安頓好。”
上山兩個字成功的說動了大家。能去到蒼虞，一條小命自然是保住了！
“我……我們聽仙姑的！”
“是！是！我們聽仙姑的！”
就這樣，大家立馬改變了想法，連同那隻小貓妖一起，跟著離開了這間屋子。
雲衡一行人在外麵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人，正在著急，遠遠地就看到有一大波人往外走，為首的是華如斐，而那隻絕地靈狐則是在後麵跟著，兩人似乎是護著這群村民出來。
小山原本擔心的都哭了，看著那群人，他忽然眼前一亮，大喊了一聲：“娘——”
一行人中有一個神色十分憔悴的婦人，那婦人也看到了小山，眼睛倏地一紅，就這麽衝了出來奔向小山：“兒子！”
“娘——”小山哭著奔進婦人的懷裏，哭得十分傷心。
華如斐竟然帶出了一堆活人，這讓雲衡十分的意外。
華如斐簡單的向他解釋了一番，隻說在此期間，是偶得仙緣頗有靈性的貓兒，為了報答主人，拚命護住了他們，這之後他們都躲在一間農舍的地窖，靠儲藏的食物度日，貓兒便像是門神一般守護著他們。
雲衡聽完這些敘述，第一時間問道：“你們可知道是什麽樣的妖怪！？”
說到這一點，大家猶如被提及最可怕的事情，神色中都有了些懼色。
其中一人猶豫許久，終於緩緩道：“是……是個很可怕的妖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第一個人開了口，後麵也陸陸續續有人回憶起當天發生的經過。據他們的回憶，那天其實和往常一樣並沒有什麽不同，隻是在一大早大家都還沒出門幹活之前，那隻妖怪去到了村口第一家農戶那裏，開始殺人吃人。
他的速度很快，解決完一家立馬就回去下一家，好在那善良的貓妖發現了這妖怪，也讓村裏的人發現了妖怪，大家紛紛逃竄，奈何那妖怪行動的快又血腥，很多人都沒能逃過一劫。
之後，多虧了貓妖狂性大發，拚死將那怪物擊退，這才守住了最後一撥人。大家不敢擅自行動，飛快的收拾好了糧食，聚集在了一家，僅僅靠著一隻小貓妖來守護他們。
也曾經有人想要逃跑，誰知道剛剛出門，就被妖怪殺害了。
華如斐聽到這裏，忽然道：“後麵那個偷偷跑出去的人，也是被之前那隻妖怪殺害的？”
村民愣了一愣，然後搖了搖頭。
他們並沒有看到是妖怪殺掉村民，但是村民的屍體就在那裏，誰也不敢碰，而到了第二天更是不見了蹤影，大家便猜測，必然是被那妖怪吃掉了。”
華如斐聽到這裏，不免搖了搖頭：“不大可能……”
眾人一愣，連雲衡也望向她。華如斐思索片刻，道：“如果真的是那妖怪，他為何隻殺那人而不吃！？另外，這貓妖是當時狂性大發，護主心切，才有了這樣結果。我與這貓兒交手，都能輕易的將她束縛，可見這貓兒的修為並不高深，那妖怪為何要離開，還讓屍體第二天才消失！？”
華如斐條條分明的分析著，雲衡聽了一會兒，摸著下巴道：“你說的有道理。”
村民們疑惑了，小貓妖似乎是精力缺乏，有些怏怏的。
小山的母親能和兒子重聚，此刻自然是高興地，但是她也為這件事情擔心：“道長，那妖怪實在是太嚇人了……你們……能讓我們上山去避一避嗎？”
果不其然，對村民來說，這妖怪是什麽來曆，遠遠不如能有個棲身之所安身立民來得重要。小山娘此話一出，大家紛紛希望能去到蒼虞，借以保住一命！”
雲衡有些為難。
門規嚴明，蒼虞如今也是被魔族盯得緊。加之山中有些本事的師兄弟們都去到了萬流城，隻怕將村民帶上山，依舊不好安排。若是魔族再攻打過來，這些村民根本就顧及不上。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妖怪就讓他們嚇成這樣，要是見到魔族，指不定會亂成什麽樣子。
雲衡思忖片刻，道：“大家放心！我們必然不會讓大家收到傷害，山中近日有些事情，隻怕各位去了也未能照顧的好，貧道一定立即請示師父，若是為各位將村子設下咒法，各位依舊能在村子中好好過日子，不被妖魔所擾！”
小山抱住小山娘：“是啊娘，師尊很厲害的，師尊設下結界，什麽妖魔鬼怪都進不來的！娘你別怕，小山會保護你的！”
這樣一來，大家總算放心了些，也不再追問上山的事情。眾人重新回到了村子裏，因為有蒼虞的人來，大家顯然更加輕鬆了。好在近幾年都是豐收，大家的家中有許多的存量，集中在一起能吃上許久。這天夜晚，也是連日來最為輕鬆地一個夜晚。
大家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來招待雲衡他們，等吃完飯，雲衡重新為整個村子設下了結界，更是調動了兩隻野狼守在村子附近。如此一來，大家便是真正的高枕無憂了。
隻不過，雖然安撫了村民，但是對雲衡他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是及早弄清楚這妖怪的來曆。
華如斐將上午自己的猜測告訴了雲衡，又結合村民的敘述，她進一步做出猜測：“師兄，我覺得，這隻妖怪也許並不是穿山貂這麽簡單。”
雲衡挑眉：“此話怎講！？”
大家都看著華如斐，連小山也在安撫了娘親之後加入了討論。華如斐思忖片刻，道：“首先，這東西雖然十分的具有穿山貂的特性，但是也有可疑之處。穿山貂吃腐肉，它卻吃腐肉又喝鮮血。退一萬步講，就當做是穿山貂，但是既然他要化作人性來殺人，為何院子裏有時候又落下了腳印！？由此可見，是不是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外形！？”
華如斐越說越玄乎，雲衡聽到最後，直接道：“你將你的猜測說出來便是！”
華如斐看了一眼顏蘇，淡淡道：“我覺得，更有可能是別的妖怪，先吞噬了穿山貂，進而擁有了穿山貂的特性，由此開始狩獵。隻是因為穿山貂到底也有自己的修為，這妖怪吸食人血人肉，但是也控製不了穿山貂的殘存靈識。我曾經在蒼虞的書中看到過，曾經有妖魔因為選擇了旁門左道，靠吞噬其他妖魔來增強自身修為，結果反倒因為自身的修為不夠，鎮不住吞噬的靈識，最終失控。”
君善認真的聽著華如斐的分析，也點頭表示讚同：“師妹說的那本書我也看過！師妹說的沒錯！那貓妖不過百來年的修為，根本算不上厲害。她能製住這妖怪，隻能說明這妖怪隻怕本身也是個半吊子。他如今尚且沒能將其他妖怪的修為融會貫通，才會控製不住變成穿山貂的原形，留下證據！”
華如斐：“君善師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雲衡放心下來：“所以……現在來說，也許這個妖怪並非什麽厲害的妖怪？”
華如斐笑著搖搖頭：“現在還不算……再過一段時間，可就說不定了……”
沒錯，如果再耽誤一段時間，這妖怪消化了所有的修為，後果也就不堪設想。另外，他是否會繼續屠殺周邊百姓，也是未知之數。
雲衡和大家商議了片刻，決定趁今晚去打探一番，這一次，他沒有讓華如斐行動：“你和顏蘇還有君善呆在這裏，有事情就及時通知他。
華如斐留在村中守著這些村民，隻是沒料到，妖怪沒來，卻有一個故人來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