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矛盾
清塵是一個謎,而以顏月這樣的資齡,尚未曆過天劫晉升上仙,自己的命數都不可知,更遑論去掐算別人的命數。每每見到清塵,顏月都覺得他似乎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道士,他總是一身素袍,袍子上繡著精細的同色八卦紋路,他幾乎從未提過劍,平日裏極少呆在道觀,顏月聽聞他通常都是早出晚歸,正如他所言,千鶴觀,隻是他寄宿之地。
千鶴觀看似處於城郊荒涼之地,實則是城中極為有名的道觀,上回城中妖道肆意擾亂造成的妖孽橫行,最終還是為千鶴觀處理得幹幹淨淨。也是這件事情讓顏月如醍醐灌頂,靈台瞬間極為清明。
師父說過,神器極有可能流落到凡間,而凡人得之無用,若似那樣的妖道所獲,人間現下隻怕早已亂成一鍋粥,唯一有可能的,便是為人間修行的哪個道法高深的道人所獲,此處是人間靈氣最為濃厚之地,城中人人篤信佛道,修道之人在此是十分受到尊重的,若要追查神器下落,從此處下手,最為合適。
原先住過的客棧固然是層次高檔舒心便利,然則先前的銀兩都是由雲玄保管,她也未曾理會過,如今甩掉了玄雲的的確確時間輕鬆的事情,可是顏月轉眼間便又遇到了來到人間的尷尬——她有點缺錢。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千鶴觀中不乏有道術高深之人,見顏月一身仙氣,便欣然接受了她再次寄住數日的請求,隻是道人十分委婉地告訴顏月,觀內廂房無數,隻是一日三餐,得要自己負責,他們是出家人,沒錢。
於是乎,顏月便在千鶴觀住了下來,因她麵相嬌俏可愛,喜善言談,加之憑借從師父那裏偷來的醉生夢死,不日內便和觀內許多道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其中,以夥房的錢道士為最。因為顏月和他的關係好,是以即便她沒有繳納夥食費,錢道士依舊會給她留半個饅頭亦或是沒吃完的剩菜。
這一日,天氣大好,顏月難得的起了個大早,就著清晨的日光懶洋洋的臥在了清真殿外的幾十級階梯上,一麵喝著晨酒,一麵思索著尋找神器的方法。醉生夢死乃是以為烈酒,從入口到下腹,一路火燒火燎,後勁亦十分足。一壺酒下肚,身子已有些發熱,連帶著腦袋也暈暈的。顏月鬆了手中的酒杯,銅酒杯沿著台階拾級而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顏月有些暈乎,抬手擋住了眼睛,晨光卻依舊從指縫中灌入,漸漸刺眼。
不知是幻聽還是真實,耳邊竟傳來了真真沉穩的腳步聲,頃刻間,一個黑影便擋住了陽光,定定的站在顏月麵前。
“你在這裏幹什麽?”縹緲緲的聲音仿佛來自天際,讓顏月混沌的腦袋中隱隱勾勒出一個剪影,卻又在麵前的黑影忽然移到一邊,雙眼重新被日光刺的睜不開是變得粉碎。
一雙手穿過了她的腋下與膝下,竟將她打橫抱了起來。顏月皺皺眉,哼哼唧唧的亂扭。
“你再亂動,從這裏摔下去不死也是個殘疾。”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懷中的人竟然聽了進去,立馬老實起來,迷迷糊糊中尋到了他的脖頸,雙手環了上去,喃喃道:“我不動……我聽話……你不要走好不好……”
清塵不由得一怔。
懷中的人雙頰通紅,整個身子似火燒一般,他忽然就想起了她上一次受傷時候的模樣。那一日,將她與她的朋友帶回道觀,除開臉上的紅暈,她也是這般迷迷糊糊地囈語著,八爪魚一般雙手在空中亂劃,仿佛要抓住什麽一般。他稍稍靠近,一不留神便被她給抓住,死死抱著。他一心修道,從不近女色,卻在被她抱住的那一刻,有些不願讓她放開。
“喂,你醉了。”清塵一路將她抱回了房間,放在了床上。奈何似乎已經睡著的人依舊死死拽著他的外袍。
“喂,放開。”他終於有些受不了,伸手去掰她的手指。
原先還緊閉著雙眼的顏月忽然間睜開眼,可雙目並未聚焦,十分無神。一雙杏眼頃刻間憋成了淚包,小巧的紅唇一癟,諾諾道:“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走了……你別走好不好……”
清塵終於發現她實則並非在同自己講話,心中那一瞬間的鬆懈竟有些說不上是輕鬆還是失落,他伸手將扯掉被她拽在手裏的自己的外袍。離開了房內。
顏月每日一醉在長樂宮中是慣例,袁瑤上神就不是阻止她的那個人,因為她自己常常也是酩酊大醉。除開後來的雲玄時時如一位老媽子一般喋喋不休,她忍無可忍的時候布個結界將他關起來,這個慣例幾乎從未被阻止過,到了後來,顏月雖醉得快,醒得也快。
於是這會,大致到了午後,她便慢悠悠的轉醒了。醒來時腦袋還是有些暈暈乎乎,顏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可是……這頭頂灰不溜秋的蚊帳是怎麽回事?哦……對,她現在是在人間,並非長樂宮。可……身上這件素色外袍是怎麽回事……哦,繡著同色的八卦紋,似乎很像清塵的。顏月掀開自己身上這件袍子,正要下榻梳洗,動作卻忽然一滯,半晌,方才顫抖著將袍子扯過來仔細看一遍……這這這……這竟然真的是清塵的?!
在顏月看來,她與清塵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因著上一次她決定住下來,被領著選廂房的時候一不留神選中了清塵原先住下的那一間,不和諧的火花一瞬間被擦亮了。看著清塵不可一世的高傲目光,顏月瞬間怒了,而在她怒了的那一瞬間,她覺得這不僅僅是她被看扁了,堪堪是她們天狐族被看扁了!顏月從小便受到爹娘的熏陶,天狐一族是容不得被人看扁的!那一刻,顏月爹娘附身,指著清塵要挑戰他,若是她贏了,那間廂房便要歸她。
結果……
結果她死死咬著腮幫子一臉委屈的去選其他的廂房。
無論如何,清塵是與顏月有著深厚友誼的道友們中的一個例外。可如今,他的袍子怎的會在自己身上。這樣的疑惑讓顏月一身身的冒冷汗,她又看看周圍,銅盆裏還有些涼水,帕子搭在了盆壁上。顏月拿起帕子思索,難道是自己醉酒的時候有人照顧了?最後,顏月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定是錢道士將她帶回來的,而身上的衣裳,應該是他順手將後院晾的衣裳隨手扯了來的……唔……隻有這個解釋……
手中的外袍宛如一塊燙手的山芋,顏月覺得,必須盡早解決,否則以清塵那樣傲嬌的人,定然會百般諷刺。顏月下定決心,當即就準備偷偷溜出去將衣裳給埋了。
然而,她將將踏出道觀的門坎,走了幾步路,不遠處一個女子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這邊跑,一臉驚慌,時不時的向後張望,當她看見顏月時,仿佛是見到了救星:“救……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一口氣沒提上來,那姑娘雙腿一軟暈了過去,顏月趕緊上前扶起她,抬眼望去,前方果然有團團黑霧,可似乎是感應到此處乃是一道觀,靈氣甚重,倉皇著想要逃開。顏月顧不得那麽多,將外袍蓋在了姑娘身上,為她布下了一個簡單地結界護她周全,轉身便去追那幾隻逃跑的妖怪。
之後,顏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顏月順著黑雲消失一閃而過留下的尾色與妖氣一句追蹤,不知不覺,隻感到周遭的妖氣越發濃重,保命起見,她不動聲色的為自己布下護身結界。
踩在雲頭之上,顏月打量著下方的景物,原本還在猜測這裏究竟是哪裏,再抬頭,原本濃重的妖氣頃刻間蕩然無存,更遑論妖精的蹤跡。隻是片刻分神便讓他們逃脫,她微微有些詫異,又有些遺憾,隻好打道回府。
行至千鶴觀門前,方才被她放在地上的女子儼然不見,心中有些奇怪,她分明是布下了結界,雖然隻是一個不太高端的結界,可肉體凡胎亦是無法接近的。顏月微微抬頭,看著千鶴觀三個大字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對道觀中的能人異士的敬佩之情又加深了幾分,她決定好好結識他們一番,作為前輩,她理應提早告訴他們一些天界生存法則,他日飛升,互相在天界有些門路,乃是好事一樁!
懷揣著這樣一份激動的心情,顏月激動的踏入道觀,激動的向道友詢問是否有一位姑娘被抬了進來,又順著道友的指點激動的踏入了自己所住的廂房,卻在瞧見順著床頭床尾兩排站下來,以及中間坐在床邊穩穩扶著虛弱的姑娘用藥的清塵時,嘩啦啦一下,心中涼了半截。
站在左邊離她最近的錢道士最先瞧見她,十分八卦的湊上來:“阿月,你可知今日道觀遭了妖物襲擊!”
妖物?!顏月瞪大眼睛,望向清塵。錢道士搓著手一臉崇拜道:“幸好有清塵道友出手相救!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前邊的清塵聞言,瞟了瞟顏月,轉過頭繼續喂姑娘用藥,顏月心中一團火因著方才那個輕飄飄的眼神蹭的一下燃燒了,當即不屑道:“眾位道友何必如此自謙,不過是有人想在姑娘家麵前出出風頭顯擺顯擺,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叮”的一聲響,清塵捏在手中的瓷勺被扔回碗裏,又回頭瞟了瞟顏月,顏月十分神氣的一哼,轉過頭不看他,卻又因為這一動作,繼而忽略了清塵微微彎動的唇角,以及那雙深眸中一閃而過的笑意。一屋子的道友們頓時麵麵相覷,錢道士清咳兩聲,上前一步小聲道:“顏月,別鬧!”
顏月與清塵不合,大家都曉得,隻是一個仙氣繚繞,來曆神秘,一個仙風道骨,本事過人,道友們隻能紛紛搖頭:“一切都是孽緣。”
此番,小小響動,那原本昏迷的姑娘轉醒過來,甫一見到清塵,驚叫幾聲,抓過被褥便擋在胸前:“你你你……你們是何人?!”
清塵微微挑眉,低頭將藥碗放在一旁的方凳上,起身離開。顏月原本要離他遠遠的,可那個看似要出門的人忽的一伸手,顏月身子一歪,便被某人拖出了房門。將安撫姑娘這個可以在姑娘麵前顯擺顯擺的好差事留給了滿屋子錯愕不已的道友們。
清塵拉人的這個動作手法堪稱快準狠,以至於顏月被他拖了老遠依舊是踉踉蹌蹌的跟著。顏月在哼哧哼哧間頓感天狐一族的威嚴麵子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正欲抬手撥開他抓著自己左臂的手,清塵卻忽然停了下來。顏月一個不留神,鼻子直直的撞上他硬實的胸膛,一股男子的凜冽之氣撲麵而來,顏月“呀”的一聲,忍著疼摸摸鼻子,同時還聽見了一陣若有似無的笑聲,猛然抬起頭,清晰明了的瞧見了殘存於清塵那張臉上的笑意,瞬間便火冒三丈,還未待她發作,一個輕飄飄的問句便鑽進了她的耳朵裏:“你的酒瘋還未發完?”
顏月怔了怔,心中那還沒涼掉的半截在此刻來了個透心涼。原來,當真是他將自己帶回房裏的,這麽說,那衣裳也的的確確是他蓋上的,而不是那個和她交情頗深的錢道士?顏月輕咳一聲,兩手攏在一起不安的來回搓動,低著頭,支支吾吾道:“你……你都看見了罷……其實……其實我並沒有喝醉的……”
清塵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如此,你是故意扯亂我的衣裳,還……”
“還怎麽?”顏月驚恐的抬起頭,誠然她並不怎麽敢保證自己的酒品,可往日在長樂宮,因著無人去阻止她嗬斥她勸解她,導致了她今日並不曉得自己醉酒以後是個什麽模樣。
清塵打量她半晌,神色忽然沉重起來,微微轉過身,用一種十分沉甸甸的語氣道:“顏姑娘,貧道真的沒想到你會是這種人。”
這種人?顏月覺得背後的冷汗一陣一陣的起,抖著手在側臉拭了一把汗。她心虛的抬起頭,正逢清塵冷冷的目光瞟過來,背後一涼,又低下頭,道:“清塵……你……我雖看你不順眼……”清塵輕咳一聲,她立馬改口:“不不,我是說,雖然你十分的有個性……可……可我想你定然還未到拿別人醉酒的醜態來說事的地步。”
“所以呢?”清塵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顏月咬咬牙,一狠心,商量道:“不然你看這樣成不成,我答應你一個要求,你……你便將我醉酒以後對你做的事情統統忘掉!”
“哦?”清塵挑眉,那張總是透著不可一世孤傲高潔之氣的絕色容顏上,第一次這麽不加掩飾的浮現出玩味的笑容:“若要我忘記,並非難事……隻不過你要……”
“不過怎樣?”顏月小心試探。
清塵望向她,定定道:“從今往後,滴酒不沾。”
自從帝君離開,顏月一百年來皆是飲酒度日,起先還總是飲到傷情,可後來,飲著飲著便成了每日不可或缺的習慣,得以真正體味到酒中之樂趣,如今清塵這樣一個刁鑽的要求,毫無疑問將他們之間最後一點建立友誼的可能性也打破了。
“這怎麽可以!”顏月高呼!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清塵倒是擺出一臉的無所謂,隻是修長的手指緊了緊自己的衣襟:“啊……我似乎又想起什麽來了……”。
顏月心中一陣抽痛,生生將方才那句心靈的呐喊拐了個彎:“那怎麽可以呢……酒不是個好東西……別說沾了,即便是聞一聞也是犯罪……”
清塵看了看她,難得讚許的點點頭:“你領悟的十分透徹。”
末了,顏月拖著沉重的步伐就要離開,被身後的清塵忽然叫住,無精打采的回過頭,他說:“近來城內城外有些不太平。你若是沒事便在道觀中留好。”說罷,施施然的離開了。顏月心中滿是被迫與酒水分離的痛苦,哪裏還在乎得了其他。垂頭喪氣的回到了自己的廂房,赫然發現躺在自己床榻之上的姑娘,被震碎的脆弱神智在這一刻終於有些清明。
顏月暫時收起心中的悲傷,強打起精神慢慢靠近床榻上已經睡過去的女子,想必是她友好的道友們向她解釋了一番,她這才安然睡去。可她顯然睡得不是很深,聽到顏月靠近的聲音,一雙眼睛倏地睜開,繼而驚恐的縮到一團。顏月被她這樣強烈的反應嚇了一跳,細聲安慰道:“姑娘,我……我不是妖怪,我……我也是寄住在這裏的。”
那姑娘嬌弱的縮到床腳,杏眸淺垂,真是我見猶憐,顏月想著是不是應該扯一扯別的話題好讓她先放鬆警惕,思索一番,說:“你可還記得方才追你的妖怪?”
此話一出,那姑娘瞬時如同陷身於什麽可怕的回憶中,揪著被角淒淒慘慘道:“不要……不要……救命啊救命啊……”
哐的一聲房門被踹開,清塵一馬當先的衝了出來,顏月在一片詫異中想起他的房間在她隔壁,所以才會這麽快衝過來,至於有些距離身在夥房的錢道士在眾多道士中摻和著跑進來時,手裏還拿著一把炒菜的大鏟。顏月攤著雙手表示自己什麽都沒做過,那姑娘激動地下了床,在看見清塵時嬌弱的說:“公子……救……”一個命字還未吐出來,人便已經搖搖欲墜,清塵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好,將人打橫抱起來,又重新放回到床上,人剛剛要離開,那姑娘在睡夢中依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清塵下意識的望向顏月的方向,而顏月卻在身後的道友們一片唏噓中揣測著清塵這個眼神究竟是什麽意思。揣測許久,她終於斷定,這一定是他在告訴自己,她醉酒時便是這般模樣,死死癡纏,想到這裏,顏月不禁又冒了一身冷汗,清塵這個人,心機太重了!
道友們的目光還定在清塵和那姑娘身上,顏月笑嗬嗬道:“想來姑娘驚魂未定,醒來瞧見我在身邊,誤以為妖怪了……”想到這裏覺得這個說法不太好,又改:“哦不,誤以為我不是人……”更糟,顏月汗顏:“可能是我嚇到她了……”
噗……眾多和顏月有著深厚友誼的道友們的其中之一忍不住笑了出來。顏月在心底暗暗罵自己,無意間回過頭,卻瞧見清塵那雙眼好死不死的正盯著自己,那張十分好看的臉上洋溢著看好戲的笑容。
顏月跺腳,清塵,你心機太重了!
千鶴觀外不遠處有一片竹林,竹林最南邊便是一處深山,錢道士說,這山中有許多奇花異草,平日裏他們除了修行,也會進山中住上幾夜,而清塵則是熱衷愛好者之一。顏月自從被清塵禁了酒,隻覺得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很是淒涼。而救下的那位姑娘不知何故,竟然心照不宣的在道觀中住了下來,顏月瞧著那姑娘望向清塵時麵色嬌羞,一雙眸子情波流動,憑借著自己在情場中掙紮痛苦多年的高深資齡,這個“不知何故”也就不言而喻了。
幾日下來,顏月閑來無事時不時的抱著一盒瓜子去找姑娘套近乎,一來二去,大家也就熟悉了起來,這位姑娘名為香薷,是與兄長一同出遊,誰料行至此地,遇上妖怪襲擊,與兄長失散,如今隻好先住在這裏。顏月秉著友好熱情的原則,將自己與清塵一牆之隔的廂房讓給了香薷姑娘,自己則選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廂房,興許是看著這一人情,香薷姑娘看她的目光都親切了幾分。
這一日,顏月如往常一般端著半盒子瓜子,穿越半個道觀去了香薰姑娘那裏,可離房門還有幾步之遙,屋內忽然傳來了女子低低的抽氣聲,伴隨而來的,是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還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這個男子不是別人,而是顏月最為不順眼的清塵!
“別動,一會就好了……”
“……疼……道長你輕些……”
顏月目瞪口呆,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反應是:他們的進展也太快了!
第二個反應是:我在幹什麽?
顏月看著自己以無比猥瑣的姿勢將左耳貼在窗邊,雙手小心翼翼的撐著窗戶,一顆狐狸心撲通撲通的跳的十分猖狂,仿佛是小時候偷偷的觀賞爹娘珍藏的法寶一般,興奮且激動著,同時又帶了些小小的恐懼。
然而,在這份曖昧激動地時刻,忽然出現了第三個不和諧的聲音。
“姑娘,這裏腫太大了,會有些疼,不過你放心,貧道技術很好的!”這這這……這是……這是後園掃地的範道士!顏月倒抽一口冷氣,一腦袋哐的砸到窗戶上。
這一動靜不小,下一刻一旁的門吱的一聲開了,一身青灰色的道袍立於顏月身邊,來者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看著還保持著耳朵貼窗戶的猥瑣姿勢的顏月:“你……在這裏幹什麽?”
顏月將目光移到他身上,轉了轉眼珠子。唔,衣衫整潔,幹淨無塵,連衣褶子都沒有。顏月一張臉咻得紅了,支支吾吾半晌都沒支吾個一二三來。
清塵並不拆穿她,而是用一種十分怪異的眼神從頭到尾打量了她一眼。顏月被震飛的神智在這一刻回位附體,幹巴巴的笑了幾聲,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直,嗬嗬道:“我……我昨夜落枕了,錢道士說這個姿勢最有利於治落枕……我……我便來試試……”
清塵挑眉,看了看緊閉著的窗戶:“哦?越了大半個道觀,來這裏……治落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