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生路
“在下清毓，夫人您有什麽需要相助的地方盡管開口。”清毓眉目疏朗，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道長有所不知，這孩子的娘親也是修道之人，可是生下她便……便去世了，這孩子自此便不知是著了什麽魔道，長到五歲，身形便再也沒有任何變化，小婦人承這孩子的娘親太多的恩情，萬萬不能看著這孩子因此斷了一生的幸福。”花姑姑說著，竟跪了下來。
清毓趕忙扶起她，道：“清毓雖修行多年，可是這孩子的症狀，清毓實在聞所未聞，如果夫人相信我，我願意一試！”
“有勞道長！”花姑姑看了看身旁的華芙，示意她不要害怕。華芙乖巧的點點頭。
“隻是……”清毓麵露難色，道：“清毓此次出山，是有公務在身，不知婦人可否再等一段時間，待清毓將人送回涼宮，再麵請師傅允許清毓治療這個孩子。”
“不知道長有什麽要事？”花姑姑此言一出，方料到自己問的有些過了。果然，清毓的臉上有些為難的神色，表明確實是不方便如實相告。
回去的路上，華芙牽著姑姑的手蹦蹦跳跳的走著，花姑姑則想著另外一件事情。
當初封印華芙的，是花鳶的花神令，這股力量藏得很深，當今世上，沒有幾個人能發覺，因此清毓應該不會察覺，可是她又不能肯定清毓是否真的有能力來幫助華芙。然而，這些年為了隱瞞好華芙的蹤跡，花姑姑用自己的修為封印自己，現在，除了一般的自衛，她也做不了什麽了。
花姑姑停下來，蹲在華芙身邊，摸著她的小腦袋，慈祥道：“芙兒，如果有機會可以長大，你願意嗎？”分明感覺到華芙的眼前一亮，一張小臉上滿是笑意：“姑姑說的是真的麽，這可不當耍的！”花姑姑心裏一酸，點點頭，又補充道：“可是姑姑畢竟沒有十足的把握，隻是不想錯過任何機會……你……會害怕嗎？”
華芙歪著小腦袋想了想，很快便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我不怕！”
花姑姑笑著牽起華芙往家中走去，問道：“芙兒，你與姑姑在這世間生活了近三百年，芙兒其實已經是一個大人了。”華芙有時候會想，也許如果姑姑不想這麽多會更輕鬆一些，不過也許人老了總是會想多，早就過了脾氣暴躁的更年期已然進入思維混亂的老年期，華芙隻能無奈的望天。
這份單純，這份天真，還有那雙水靈的大眼睛，簡直就與花鳶如出一轍，花姑姑頓時覺得一陣心酸，那樣一個單純的孩子，卻麵臨了最殘酷的事情，上天不公，世道不公！她不能，她真的不能再讓她的女兒步她的後塵！
“姑姑……如果有一天我們都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見到爹娘了。”
花姑姑心頭一震，她沒有想到華芙會有這樣一出：“誰準你胡說的！”
突然地震怒卻是華芙沒有想到的，她以為姑姑頂多就像以前一般抹眼淚，那哄哄就好了。可現在，分明已是怒不可遏。
花姑姑蹲下身，震怒道：“你的性命是你娘以死換回來的！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珍惜這條命！姑姑就是拚了自己這條命也不會讓你有分毫損傷，可……可現下你竟然說出這樣輕生的話，你要你的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這是姑姑第一次以這樣的口氣與自己說話，華芙有些錯愕，隻能愣愣的點頭。可是她不明白，什麽叫……以死換回來的……
清毓再次出現，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
還是與之前一樣，當他動用仙力去探小華芙的脈搏時，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了回來。清毓眉頭深鎖的思忖著，道：“這孩子似乎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抑製著，這份力量甚至影響了她正常的生長，除非將這股力量釋放出來，讓她解除這份負荷。”
怎麽可能，花神令的力量難道已經厲害到這種地步？可當初是自己將她封印，難道……難道是自己出了什麽錯？
清毓歎了一口氣，道：“清毓慚愧，以清毓的修為沒有辦法將這股力量放出來，如果夫人相信我，不妨讓清毓將孩子帶回涼宮，讓師父……”
“不！”花姑姑略顯慌亂的打斷他，自覺失言，隻好解釋道：“我一個婦道人家，什麽都不懂，萬萬不能以孩子的安危開玩笑。多謝道長好意，小婦人再找別人便是……”
清毓雖不太理解，卻也並不強人所難，臨走前，他留下一枚玉戒，告訴花姑姑，但凡有什麽困難，都可以拿著這枚玉戒去落霞山求助。
花姑姑為華芙攢了攢被子，坐在床邊，愁眉深鎖。看著這張睡著的臉，心中滿是心疼。花姑姑慢慢舉起雙手，看著自己的手……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看著熟睡的孩子，花姑姑終於下定決心。芙兒，姑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不要怪姑姑……姑姑也舍不得你，可是姑姑更舍不得看你這樣下去。
“姑姑……就算一直想現在這樣也無所謂。芙兒，有姑姑就夠了。”華芙突然睜開眼，語氣十分的平靜。
花姑姑愣了愣，幹笑道：“芙兒胡說什麽呢，姑姑不會撇下你，就算……放心，你會很安全快活的長大。”
華芙翻了個身，道：“姑姑，其實我一直忘了想你強調，我已經三百零五歲了。若是以前，你把我當小孩子也就算了，可是現在，我隻想告訴你，你在哪，芙兒就要在哪。就像你說的，你是芙兒在世上最後的親人，我不想和你分開。”再也沒有調皮的語氣，再也沒有沒心沒肺的調笑，認真的語氣真的突然提醒了花姑姑，眼前這個一直被她當做孩子的人，已經長大了。
看著華芙小小的身子，花姑姑忽然笑了。
手中捏了訣，飛快的念著法咒，頓時萬年的修為瞬間瘋湧了出來，光芒將華芙包圍住，突然，又是一道金光從華芙體內湧出，竟然化作了結界將華芙鎖在其中，同時抵禦了花姑姑的神力。
“姑姑！你要做什麽！放我出來！”華芙驚訝不已，拚命地拍打著結界！
如果現在強行將花神令從華芙的體內逼出來，勢必會驚動天宮，到時候便什麽都瞞不住了。可是現在自己已使用神力，天宮也會發現，隻是時間長短而已。結界中的華芙似乎受到了花神令的強大壓迫，再等下去一切的努力都白費了，為今之計，隻能鋌而走險！
花姑姑念出封印口訣，結界中的華芙閉著眼睛，卻滿臉的痛苦之色，花姑姑心中不忍，手上的動作卻並未停下。
“姑姑……姑姑……”小華芙痛苦的喊叫起來，那股力量實在太強大，甚至……
“難道……”花姑姑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誰知天邊的一聲驚雷，她的神識狠狠地動搖了，喉頭一鹹，鮮紅的血便吐了出來。頓時心智一片混亂。她萬萬沒有想到，原來會是這樣……花姑姑隻是猜測，可是為今之計，她別無選擇！
小華芙在模糊中睜眼，卻發現自己正被姑姑抱在懷中。
“芙兒醒了？”花姑姑摸了摸她的小臉，給她將領子拉緊了些，華芙翻著小身子坐了起來，自己什麽事也沒有，姑姑也在，她鬆了一口氣，抱住姑姑的脖子：“姑姑，我將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姑姑不要我了……”
“姑姑，這是哪裏？”花姑姑沒有回答，華芙這才發現她們不在家中。周圍四處是雲霧繚繞的山峰。姑姑抱著自己跪在山門前。
一種不想的預感生上心頭。華芙卻笑了，拉著花姑姑撒嬌：“姑姑，我們什麽時候回家，芙兒想吃你做的筍三絲。”
“姑姑，這裏好冷啊，我們走吧……”
“姑姑，我以後再也不隨意碰花木了……我……我們回家。”
花姑姑摸摸她的頭，沒有回答她，隻是反問道：“芙兒喜歡這裏嗎？”
搖頭！拚命地搖頭，華芙好像已經看出花姑姑要做什麽，可是她不敢去想，隻是緊緊抱住自己唯一的親人：“我喜歡我們的家，姑姑，我們回家！”花姑姑又將她抱緊了些，道：“芙兒，姑姑有點事情要離開一陣子，芙兒可願意住在這裏，乖乖的等姑姑回來？”
“我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華芙忽然大發雷霆，小小的手還在拚命扯著花姑姑：“我們回家！回家！”
花姑姑摸摸她的臉，笑道：“姑姑也舍不得小華芙，可是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如果辦完了，芙兒的爹娘就會回來。”
“你還要騙我！”華芙紅了眼，三百多年她第一次在花襲雲麵前紅了眼睛：“他們都死了，他們再也不回來了！他們不要我了，永遠都不要我了！我討厭他們，我討厭！”
“放肆！誰允許你這樣說你的爹娘！”一個響亮的巴掌拍在華芙臉上，花襲雲打完之後就後悔了，想去摸一摸華芙的小臉，卻被她一把推開。
“你們走！你們都走！何苦要讓我活著，讓我自生自滅不是更好！”華芙拚了命的吼叫著。
“姑姑沒有要丟下你，隻是有事要離開一陣子……”
話音未落，“哐”的一聲，山門緩緩開啟，一個青衣男子小跑了出來，看見地上跪著的花姑姑和小華芙時，愣了愣。
“夫人，你們怎麽……”
花姑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後，神色黯了黯。
清毓自是知道她在看什麽，道：“夫人您還是回去吧，師父說了。他不會答應您的。”花姑姑並不理會他，還是跪著：“他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