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霜天秘境
華如斐睜開眼的時候，周圍是一片朦朧，就像是混沌空間一般，根本看不清楚有什麽人事物。她覺得身體十分輕盈，好像靈魂出竅一般。
華如斐撐著身子站了起來，蹙著眉頭沉默著。她記得自己失去意識之前，人還在萬流城。不知為何，當時她隻覺得體內有一股十分奇怪的力量操控著她，讓她的情緒，十分的激動瘋狂，而後，她好像也失去了意識。換句話說，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應該幹什麽。印象中，隻有紅衣在眼前紛飛。
“生死符……”華如斐站在原地，忽然喃喃地念出了這個詞。
她記起來了。
記起來在她失去意識之前，拓跋淩曾告訴她什麽叫做生死符——生死符可以種在人體之中，讓人毫無察覺，而自此之後，則可以控製其生死。蒼繆正是在她身上種下了生死符這個東西，操控了她的生死。在最後一刻，虞華仙尊更是直接開啟了生死符，讓她死在生死符之下。
華如斐腦袋很亂，也有些鈍鈍的疼，但是此時此刻，隨著越發清晰的意識。她的心也開始疼了起來。
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她來到蒼虞山，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付誰，要利用誰。可是由始至終，她都過著十分不平順的生活，從一開始求學被阻礙，到山下之後遇到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好像每一件事情都彰示著她無法安安心心的過完往後的日子的這個事實……
華如斐不知道現在自己身處什麽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是死。周圍一片混沌，她連該往哪邊去該走什麽方向都不知道。活到這麽大，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到這麽無助，這一刻，沒有拓跋淩，沒有蒼繆，也沒有任何人。但是逃脫這所有人的這一刻，似乎也意味著她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從前的一切已經過去了。
“顏蘇……”華如斐猛的想起那個在她眼前一點一點死去的人，鈍鈍的心疼頓時像是猛的被剜了一塊去了，多了一個缺口，空空蕩蕩，卻又疼得死去活來。華如斐的手放在胸口，隻覺得難過的快要不能呼吸。
她答應過顏蘇，要帶顏蘇去人間，兩人一起在人間生活。可是現在，她非但不能保護他，還徹底的失去他，從出生到現在，除了和她相依為命的母親，大概也隻有顏蘇一個人，是她真正想要當做親人來對待的人。
可是現在這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她幾乎連挽留的機會也沒有。華如斐忽然想，自己會不會是已經死了呢？這樣……也許很好。也許顏蘇就在附近。
華如斐猛的回過神來。她開始張望著周圍混沌的一切，放聲道：“顏蘇……顏蘇，你在這裏嗎？”
換在從前，也許顏蘇會很歡快地跑過來，可是這一刻，華如斐看著周圍混沌而又安靜的一切，漸漸的明白過來。顏蘇永遠都不會再跑過來了，他是絕地靈狐，自出生以來，失去親姐之後，便一直處在被人追殺的逃亡之中。所有人找到他，都是為了他身上的皮肉，都是為了他這絕妙滋補的肉身。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顏蘇還當真有一些相似的地方。可是現在她終究還是落得孤苦一人。她對不起顏蘇，卻沒有辦法……也沒有機會再彌補。
“虞華……”華如斐跌坐在地上，單手撐著身子。眼中露出一絲狠意，這一生，也許她沒有辦法再為任何人去討回公道，母親也是，顏蘇也是，他自己也是。也許從一開始，她就注定了要這樣走完一生，可是如果還有一次機會，她絕不會讓自己再做從前的那一個自己。
也許人總要帶著一些目標和一些想法活下去，帶著一些目的活下去，否則，總是很容易迷失方向。
華如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她隻覺得眼睛忽然變得有些重，好像是要沉沉的睡過去。身體也變得有些輕飄。她跌坐在地上，感覺不到自己的重心，隻能任由自己一點一點的失去意識。
“姑娘？姑娘？”朦朦朧朧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華如斐覺得自己好像從一個朦朧的世界之中又回到了真實世界，那聲音十分真切，似乎是就在耳邊，可是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卻無論如何也睜不開。
雙唇漸漸緊抿住，長長的睫毛也隨之跳動，華如斐的手不自覺的緊握，看到她這樣的反應。守在她身邊的男人總算鬆了一口氣：“姑娘，你醒了？”
華如斐緩緩的睜開了眼，眼前出現的一切不再是那混沌的世界，而是一個野外的山林，她身邊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正背著弓箭，蹲在她身邊看著她。
看到華如斐醒過來男人，淳樸一笑，說道：“姑娘，你總算醒過來了！”華如斐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目光漸漸聚焦，也變得清晰起來。可是當她看到男人身後晃悠著的尾巴的時候，目光一變，抬手便打了出去！
男人動作極快，雖說隻是一副普通的獵人模樣，但是他的身手絕不普通，幾乎是華如斐打出手的那一刻，他已經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拉了起來，人也躍到她的身後，將她的手別到身後壓住了她，動作利落而狠勁，可是語氣卻慌張不已：“姑娘你……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並沒有什麽惡意……我隻是看到你昏倒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你，我……我叫阿魯。”
華如斐清醒了片刻，她的手還被阿魯壓著，她喘了一口氣，說道：“你，你先放開我……”
男人見她開口了，順手放開了她，又重新轉她的麵前蹲下來，看著她耐心道：“姑娘，你……你怎麽會昏倒在這裏啊？而且你……”男人說著，細細的打量起她，發現她的身後是沒有尾巴的。
華如斐盯著相貌迥異的男人問道：“你是誰？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男人順口答道：“姑娘，這話應當是我問你吧？你不像是我們這裏的人……”頓了頓之後又補充道：“這裏是霜天秘境。”
“霜天秘境？”華如斐念了一句，皺著眉頭，語氣中全是疑惑，她並不知道這個地方是什麽地方。
男人爽朗一笑，說：“是啊姑娘，可是你怎麽會進到這裏來？族長說過，霜天秘境向來都是封閉的，咱們和外麵是不同互通的，你怎麽會到我們這裏來？你……你是人吧！”
人？華如斐有些蒙了，她順口就答：“那……你又是什麽？”
阿魯看著她，隻覺得這個姑娘長得真是好看。他知道外麵的人間是怎樣的，可是現在姑娘這樣問他，他一時間看的有些癡迷，竟然忘記回答。華如斐也感覺到男人的眼光格外的熾熱，她別開目光，不去看他。
阿魯回過神來，趕緊道：“我……姑娘……我……不好意思……霜天秘境是與人間隔絕的，我們這裏從來沒有旁人進來過。這裏全都是靈精。”
“靈精？這是什麽？”
華如斐，蹙著眉頭問道。阿魯笑容十分真誠，也沒有什麽隱瞞的樣子，說道：“霜天秘境千百年來都和人間隔絕，所以你們不知道也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他試圖攙扶華如斐，耐心道：“姑娘，你不用害怕。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樣進來的。但是你先跟我回家。我讓我娘幫你看看你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傷，如果你是無意間闖進來的，我試著求求族長，看看能不能將你放出去。”
族長？華如斐任由男人將她扶了起來，兩人一同慢慢的離開了樹林。華如斐實在不知道這個地方究竟是什麽地方，但是眼前的男人一直保持著友好，看樣子也並不是什麽壞人。華如斐和他回到了村子，才終於發現這個村子裏，每個人都不是正常人的模樣。
阿魯將華如斐帶回了自己的家，他家裏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老母親，這老母親也是一位十分和善之人，見到華如斐，一眼便看出她似乎是受了什麽傷，身體不大好，她為她準備了一些湯藥，讓她趕緊休息。
華如斐盯著這個陌生的環境，和這些陌生的人，幾次想要問清楚阿魯這個地方，到底是在哪裏？可是阿魯回來之後便忙著為她收拾房間，又是或者幫著母親熬藥，華如斐一時間什麽也沒能問出來。
霜天秘境。她當真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個什麽地方，即便從前在蒼虞山，也不曾在哪本書上看到過有關於霜天秘境的相關記載，但是，阿魯剛才說過他們是靈精。
“阿魯，什麽是靈精？”華如斐好奇的問著。
阿魯將湯藥遞給她，老實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我曾聽我爺爺說過，靈精是元靈的一種，隻是當元靈受到損傷之後，在灰飛煙滅之前，如果能來到霜天秘境，就能保存性命活了下來，經過修煉之後，成為元靈的另一種形式，也就是靈精。不過，如今霜天秘境早已經和人間斷絕關係，來往的出口也不再打開，所以隻有族裏麵的幾個老人知道人間是什麽模樣，至於我們，也隻能從他們口中聽得一些，所以更詳細的，我也不太清楚。”
靈精也是元靈。華如斐愣了一愣，開始思考起這個說法的真實性。的確，在她失去意識之前，也是處在混戰之中。當時他的眼睛的確是受到了損傷，難道就是因為這樣，讓她誤打誤撞進入了霜天秘境？可是阿魯也說，霜天秘境早已經和外界失去聯係，那她又是憑借什麽才來到這裏的？
阿魯的母親上了年紀，但和阿魯一樣也是十分的淳樸善良。華如斐是一個陌生人，且並非霜天秘境中的族人，可他們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惡意，更因為她身體虛弱，反倒一直照顧著她。華如斐覺得很是奇怪，她都不明白自己現在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狀態。如果她是實實在在的人，又怎麽會闖進靈精居住的地方？可如果……如果她也成為靈精，為何她的模樣卻沒有改變？
“阿魯，你發現我的地方還有沒有別人出現過，那個林子，難道就是和人間的連接口？”
阿魯搖搖頭說：“林子是我們常去的。大家經常在那裏麵打獵，不過，我去到那裏發現你的時候，你身邊也不曾有什麽人。這也實在是奇怪了。”
華如斐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如今她來到這裏，舉目無親，被阿魯一家人救回家，接下來該何去何從也實在是一個值得思考的事情。可是在這之前，她也許更應該弄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樣的狀態。
阿魯看著她冷靜下來，笑了笑說道：“無論怎麽樣，你現在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稍後我給你做些吃的，你補補身子。”
說到底，華如斐和阿魯非親非故，他能這樣以誠相待，華如斐不是不感激的，可是就在阿魯話音剛落之時，外麵卻傳來了一陣吵鬧聲。
華如斐敏感的發現，幾乎是那吵鬧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阿魯的臉色就變了。不再像方才那樣親切且和煦，反倒冷酷嚴峻起來。他二話不說轉過身出去，可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過頭對華如斐說了一句：“你在這等著不要出來。”隨後便出去了。
華如斐心中好奇起身，慢慢的走到窗口，房間的窗口打開著，外麵的響動多少能聽個清楚，華如斐已在窗邊,聽著外麵傳過來的聲音，似乎是有人過來了，看樣子這一群人還十分凶狠。
外麵傳來了阿魯母親的聲音，是哭聲。但是下一刻，又傳來了廝打之聲。阿魯的聲音幾乎是冷吼吼出來的，他對著那一群人吼道：“誰要是敢再往前走半步，我便讓他這輩子都走不了路！”這一聲吼得太過冷酷凶猛，幾乎讓華如斐有些不敢確定這是不是方才那個和煦的阿魯。阿魯的母親似乎在哭，一邊哭還一邊阻攔著阿魯，仿佛是害怕他太過衝動壞了什麽事。
可是阿魯的態度十分強硬，而後華如斐也沒有聽得很清楚，她隻感覺到阿魯似乎在和這些來的人廝打，但是，憑借著阿龍母親的叫聲是擔驚受怕的哭喊聲，而不是阻攔聲，便足以判斷出來，應當是阿魯占了上風。
華如斐冷著一張臉，緊蹙著眉頭準備出去看一看，可是她才剛剛一動身，便又遲疑了。並非她不願意出手相助，而是她現在的狀態根本就不適合出現在這個村子裏。族人和她有太大的區別，她出現之後也許會給阿魯帶來什麽麻煩，到時候幫不上忙反倒弄巧成拙。
可是阿魯畢竟救了她，她這個時候不出去，他若吃什麽虧，她自然是愧疚不已。
可是在華如斐準備出去之前，外麵的紛爭忽然冷了下來。好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了，等到那群來的人離開之後，圍觀的人群也一點一點離開，阿魯母親扶著阿魯進來了。華如斐看著唇角有些受傷的阿魯，上前一並攙扶著他讓他坐了下來。
阿魯的母親什麽都沒有說，慈眉善目的臉上多了幾分難過和憂傷。阿魯看著自己的母親，沒有說話。華如斐站在一旁，看著他，小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阿魯順著這個溫和好聽的聲音望過去，就隻見那個清純美麗的女人正認真的看著他。眼中的關切之意是認真的。阿魯心中一動，竟然衝她笑了笑，搖搖頭說：“沒什麽，都是一些小事，不足掛齒，有些人總會三天兩頭過來找麻煩，不必放在心上。”
華如斐沒有再說什麽，她點點頭說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便轉身回去了。
阿魯的母親很快又找來了藥草，華如斐這才發現他們家種的藥草的確是常備且常用的，也許是因為阿魯常年要上山打獵，偶爾會受個什麽傷，也許還因為今天這種找麻煩的事情是一種常態。
華如斐也不太清楚霜天秘境之中到底是個什麽情景，所以也不大明白這個麻煩究竟是為何而找來的。且聽阿魯的聲音語氣，似乎也不大想讓她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所以華如斐隻能壓下心中的關切回去休息。
華如斐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她抬起手看了看，伸手捏了捏著，覺得自己的身形好像沒有什麽異常。之前那飄渺空虛的感覺，也隻是昏迷後之時感覺到的。
所以說，她現在還是人身？她隻是意外的來到了霜天秘境？
那現在萬流城那邊又是如何？蒼繆等人有沒有找到渾天元的下落？拓跋淩等人又有什麽行動？
華如斐的腦子有些亂，迷迷糊糊間竟然就想到了顏蘇。其實顏蘇何其無辜……從一開始，這些事情都與他無關，若不是他認定了她這個姐姐，若不是一路上他必然要相隨，他也許還會是一直活躍在山林之間的絕地靈狐，而不會像今天這樣煙消雲散。
華如斐甚至覺得若是顏蘇還有絲毫的氣息留在這裏，也許他也能憑借機緣巧合之下，來到霜天秘境，獲得新生。方才阿魯說過，霜天秘境中的靈精，都是元靈受傷之後，來到這個地方修煉成元靈的另外一種形體，可是顏蘇呢，如果他也有這樣的機會的話。興許他們往後還能會有相見的日子。可是現在，華如斐紙覺得心痛而又絕望。
就在華如斐閉上眼睛的時候，忽然傳來了門簾被掀起的聲音。華如斐處於一些敏感的狀態之中，聞言立刻抬睜開眼睛，望向那邊。隻見阿魯正在門口，似乎是有什麽難言之隱，想要對她說。
華如斐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背靠著身後的土牆，對著阿魯淡淡一笑說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要對我說？”
阿魯愣了一下，趕緊點點頭，但是話到了嘴邊又有些猶豫不敢說出來的樣子，華如斐笑了笑，她樣子本就生得好看，這樣笑起來顯得格外的溫柔和煦。
“魯大哥，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我能幫上你的，但是最起碼如果你心裏有什麽想要找個人說一說，我還是能夠坐在這裏聽你說一說的。我是剛剛來的，你不必擔心我有什麽叵測居心，如果能幫到你的話最好，如果不能幫到你，你也無需對我有什麽顧忌。”
阿魯聞言先是一愣，隨後趕緊走過來，搖著手說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華如斐微微蹙眉：“那你是什麽意思？”阿魯似乎有些為難，他想了想說道：“是這個樣子的……方才我答應過你，等你醒了便帶你去找族長，跟族長說明你的情況之後，看看有沒有辦法將你送出去，不過現在可能有些困難……”
“困難？”華如斐有些疑惑，但是一轉眼，她就想到了方才來找麻煩的那些人，難道說那些人和族長有關係？
見華如斐沉默，阿魯以為她有些失望，趕緊解釋道：“其實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隻是方才那麽一鬧，我有些不大方便。就算是我帶你去見了族長，將你的事情告訴他，我怕他也會因為一氣之下而不再幫你。如若你不著急的話，不如等兩日。族長這個人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隻要等我們這邊消停了，過兩日我再帶你過去，他一定會再為你想辦法的。”
華如斐有些不明白了，照她剛才來的時候見到的這個陣勢，這個族中的小村子應當隻是再平凡不過的小村子，族長究竟是什麽樣的人，會來找阿魯的麻煩？而聽阿魯這樣說，族長也不像是一個難纏的人，他甚至說隻要等上兩天族長的脾氣便會好了，由此可見，也許今日的鬧劇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那究竟是什麽樣的矛盾，才讓他們三天兩頭的就要為這些事情爭執一番，還要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