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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蒼闡碰麵

  司徒虎與許闡是一道,各騎著匹快馬趕路。當日下午申時許,即從石城北門來到了鴆毒林東南沿的驛站。二人將馬寄存在此後,便施展起了比駕馬時還快得多的輕功、就此闖入了鴆毒林中。


  在鴆毒林靠近邊緣的東南區域這一片,司徒虎可說是已輕車熟路。


  畢竟在等待著副總管及下屬們的時日裏,他早已將這周圍是轉了個遍。


  到了黃昏酉時,群鳥回巢的時刻,司徒虎便帶領許前輩來到了他曾居住了幾個月的樹屋處,在此暫避。連趕了幾個時辰的路,二人決定再行休息一陣,準備萬全了再前去闖那五毒堂。


  於是,二人便在樹屋內盤膝坐下,恢複著體力,直到夜幕降臨,群星拱月,戌時時分之際…


  叩叩叩——


  忽聞門前一陣敲門聲,當即將兩人都瞬間四目猛睜、驚了醒來。而後,隻見兩人都迅速爬起身,警惕地拾起各自兵器,並移動到了門邊以等候。二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隻通過眼神、手勢以及‘傳音入密’之術在暗中交流著:

  “司徒,這間木屋除了你,可還有別人知道?”


  “這…嚴格說是還有一人,是位隱居在鴆毒林中的隱世高人,可這內力、這氣息,又實在是…”


  “無論如何,來者不善,做好準備!”


  司徒虎點頭以應,隨後躡著步子來到門前,透過門上一處指縫大小的洞眼、觀察著門外是何人。


  而他隻看見的是——來者是一個全身黑袍、罩著兜帽,臉上還戴著副金麵的人影,實在是神秘無比。隔著道門,都可感覺得到此人那渾身上下所充斥縈繞著的、詭譎的煞氣。


  還未看清來人是誰,司徒虎額上已是滲出了滴冷汗來。


  “來者何人?”


  司徒虎隔著木門開口問道。


  “不是別人,正是你們闖進這林子來…要找的人。”


  門後開口說話的,是一道蒼邁沙啞的老者聲音,“嗬嗬…來都來了,既要找我,怎又在此停住了呢?”


  許闡是開口道:“哼!不休息準備得充足些,又豈敢向你挑戰呢?”


  “嗬嗬…”


  門外隻仍是一陣陰森的嗤笑,沒有更多言語。遂是,隻見許闡是朝司徒虎點了點頭後,司徒虎便右手攥緊刀柄、左手輕輕伸上前‘吱呀——’將門拉開,而隨著門輕輕拉動,黑袍人也邁步走進了屋裏來…


  正在此刻——


  鐺!

  隻聞一道清脆響亮的兵器交擊聲響起,正是許闡是適才一見黑袍人走進門來、便持塢柳劍一劍劈下,而黑袍人也反應及時、迅速伸出了把長劍,所互相抵擋所發出之聲;而他所持的兵器也不是別的,正是在夜幕下仍碧光盈翠的、同為八龍傑之兵器的‘青蓮劍’!

  兩杆神兵交擊之力道,使得原地似是向周圍震開了一道怪風般,將司徒虎都轟得幾近站不穩、朝後退了一兩步。


  連整間木屋都搖晃了陣,屋外群鳥被驚飛,葉叢嘩嘩刮響。


  “當真是青蓮劍!”


  許闡是當即收回兵器,退了數步,怒目瞪著黑袍人嗬斥道:“哼,果然是你吧…老李!說,你把那個呂家少年給怎麽了?!”


  “喲?”


  黑袍人根本不理會司徒虎,隻應聲轉身、看向許闡是,一邊朝他走去、一邊開口說道:“敢叫我‘老李’,又手持著塢柳劍,內力與氣息又這般熟悉…想來也不是別人了。隻是真令我沒想到哇…還以為你這躲去少石山上,打算躲一輩子不下來了呢,嗬嗬。”


  許闡是一邊退步、一邊應聲道:“哼,你這樣的才叫躲…我這是皈依佛門,潛心學習高深莫測的佛家武功去了。”


  “嗬嗬…”


  黑袍人繼續冷笑著,遂收起了青蓮劍。在許闡是一直退、退到了牆邊之際,黑袍人也止住了步子。


  此時,狹小的屋子內,二人麵對麵、相隔不過數步。


  彼此間皆是殺氣騰騰,現場氣氛更是劍拔弩張。


  而司徒虎隻能靠在另一端的牆角、一邊拭去額間的冷汗一邊靜觀眼前這一幕…這是真正的高手麵對麵,已是根本再沒有他什麽事。


  “什麽‘高深莫測’,不過是一群隻懂念經的癡呆罷了。”


  黑袍人一邊冷嗤說著,一邊揭下頭上的兜帽,取下戴著的金麵具、隨手擲在了一旁的地上,露出了他的真麵目來:在披散而下的飄長華發間,是那一副枯瘦到、可說是‘皮包骨’的老者麵孔,伴隨著令人心悸、仿佛要洞穿一切的眼神,五官之間,整個頭骨的輪廓幾乎是清晰可見…


  若是幾位少年們、尤其是王伊寧在這的話,定能一眼就認出這個人來;但眼下就在這個屋裏,還有另一個,比少年們更熟悉這張臉的人。


  不是別人,正是在他麵前手持著塢柳劍、正與他對峙著的許闡是!

  而這個人,也正是曾經‘陰陽八龍傑’中的陰四龍之首,黑翳王朝開國國師李博的後人,靈神尺的持有者,當今五毒堂的祖師——


  李蒼榮!

  “嗬,一堆奇奇怪怪的規矩…剃光頭呀,點戒疤呀,然後又一味戒殺,禁止這禁止那的,嗬嗬…”李蒼榮冷嗤著嘲諷道,“你說,你就躲進這樣的地方混,你能學出個什麽名堂?你學出來的名堂,能殺得了人麽?”隨即又唰地一聲拿出青蓮劍來揮了揮,在熠熠青光之間、繼續冷笑著說道:“我看呀,你還不如繼續跟著老呂呢,起碼還能學點像樣的東西…”


  “哼…”


  許闡是眉頭怒蹙,抬起塢柳劍便指向李蒼榮道:“老李,看在我們曾經同被江湖中人稱為陰四龍的份上…我此行前來,若是這事能和平解決的話,說實話,我是很不想同你動手的。”


  “喲!可是我想跟你動手,怎麽辦?”


  李蒼榮冷笑道,“二十多年不見,一來就拿劍指著我,行啊——”而隻見他正說著,右手也提起青蓮劍輕輕擋住了塢柳劍,將之壓開到了一旁,同時還繼續笑道:“那麽現在是我想見識見識,你這二十年學了什麽高深莫測的玩意兒,行麽?”


  “那自是沒得說了。”


  許闡是冷哼應道,“我也早知與你是不太可能說得通,這才帶了劍來。哼,要來便來罷,我也不想與你多費口舌。不過…”


  李蒼榮嗤笑道:“怎麽了?”


  許闡是說著,眉頭不由皺了皺:“你隻一個人來麽?還有,為何沒帶上你的靈神尺?”


  “嗬,靈神尺在這呢!”


  李蒼榮冷笑著,頓時左手便從衣間將那四尺餘長的、同樣閃爍著碧光的銅尺掏了出來,此刻的他,已是左右手各持著了一把龍傑兵器,興許要比前天早晨與副總管及少年們那一戰時,還要強大得多…


  如今隻是不知許前輩的實力,能否與之抗衡了!


  “…至於其他人,他們來了也隻能是給拖我的後腿。我一個人,就足以頂整座五毒堂了。”李蒼榮的言語間是一種幾乎狂妄到極致的自信,“再說,你們不也沒帶上逃走了的那幾個小子一道來麽?嗬嗬,想必也是這番緣故吧?怎麽樣,還有什麽廢話?可以開打了麽?”


  “唉…”


  許闡是聞罷,隻低下頭來長歎了一聲道,“好…不過在動手之前,我們須得先說好——”


  李蒼榮嘴角輕揚:“說好什麽?”


  許闡是持起劍指向司徒虎道:“此次是我們兩個的單挑,與後輩無關!若我能贏了你,你要立馬釋放被你扣押了的所有人,用你的靈神尺將他們給醫治好。接著,再將這把不屬於你的青蓮劍,物歸原主!而我若輸了的話…”


  “哈哈哈…”


  還未待許闡是說完,李蒼榮便朗聲大笑打斷了他:“許大師呀許大師…難道你還不了解我麽?你難道忘了以前的我…打架就隻管打架,有願意談過這等什麽囉嗦的條件麽?”


  “那你想怎樣?!”


  許闡是怒道,手中塢柳劍頓時攥得更緊了些。


  與此同時,也可感應到他那雄渾濃厚的內力氣息開始了運作、迸發出來,從那杆細長的劍刃到他的右臂,再到他的全身,一道接一道或金黃、或土黃色的螢光縈繞著,環飛來去…


  “你了解我的,許大師。”


  李蒼榮盤著手嗤笑道,“能用打架解決的,我從來不想講廢話。所以,咱們也別稱什麽‘單挑’了,就把這事撂得簡單些——就互相搏殺吧!沒有什麽公平與否,別整什麽七七八八的規矩,這邊這位要是想來也可以來。我贏了,我想怎樣便怎樣,殺了你們再殺光他們,隨我心意。你們贏了,殺了我,把整個五毒堂都屠幹淨,我也任由宰割、無話可說,就這樣。”


  “哼…果然還是老樣子。”


  許闡是攥緊著劍冷嗤道,“看來眼下,也沒有什麽其它辦法了。在你這兒,什麽條件都是廢話。武功高才是硬道理,殺得了人才配講條件。”


  李蒼榮朗聲笑道:“哈哈哈…在哪兒又不是這樣呢?”


  許闡是應道:“好,既如此,咱們也不必再多費什麽口舌了。也正好,二十多年沒跟人動過真格了,就趁此機會,來讓我舒展舒展罷!”


  “好。”


  李蒼榮點頭應道,“那就走吧,咱們換個空曠的地兒打,可別把這的林木給破壞咯——”


  “哼。”


  許闡是冷哼一聲應罷,隨即,隻見李蒼榮將青蓮劍插進腰間的鞘內,而後枯瘦的右手伸出、對著空蕩的屋內中央揮了揮,正是在施展著他的‘傳移之術’。隨後片刻,便聞一陣陣嗡嗡聲響起,一道及人高的烏黑漩渦憑空顯現了出來,並仍不斷地旋轉著…


  李蒼榮抬了抬頭示意下許闡是道:“請吧?”


  許闡是則伸手道:“你先請。”


  “嘁!”


  李蒼榮再冷嗤了聲,不由一邊朗聲大笑著說道:“就這還怕我害你們不成麽?哈哈哈——”說著,便一邊邁起步子、踏進了漩渦當中,而後嘩地一聲,他的身影便伴隨著他的笑聲一道、當場即消失不見了。


  見到李蒼榮自己先進去了,許闡是與司徒虎這才放心,遂是,便見由渾身冒著金光的許闡是走在前頭,厚背大砍刀已攥緊在手的司徒虎跟在後邊,二人依次也進了這傳移之陣中。


  在場三人都通過此法離開了後,轉瞬,這道傳移之陣便也嘩地一聲、原地消散,再無蹤影了。


  沒有人見到、也沒有人知道他們三個去了哪裏。


  地上隻剩下李蒼榮適才丟棄的一副金麵具,除此外,再無其它痕跡…


  ……


  與此同時,遙隔數百裏之外。


  在一番可清晰地望見群星拱月的晴朗夜空之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而在那海麵上,則可見一道一如漆黑夜空裏的一團星火般明亮的光影,是一艘正迎風排浪、向南行駛著的三桅縱帆小舟。


  船隻從石城出海,已航行了數個時辰,約莫是已離開有百餘裏了。


  整艘船從桅頂的瞭望台、到甲板的舷欄、再到船尾各處,是皆點起了一盞又一盞明亮的油燈,照亮了他們四周附近的海麵…


  也讓他們能看得一清二楚,在茫茫的大海上,他們是有多麽的孤獨。


  船尾高處的舵輪,正有一名胡子都白了的老水手在操控著,他的眼光時而抬望看看滿天的星空,時而低下看看眼前的航海圖,更多時候,則是望著船隻行駛正前方的海平麵,堅定不移。


  而甲板上則正有三四個官差在來回走動,許是輪班守夜時覺著無聊了。


  除了官差外,一樣到了入夜時分、卻仍待在甲板上的,則是才從家鄉大雪山中出來沒多久的、從未見過大海的兩個少年。隻見此刻,他們二人是正撐肘靠在船舷邊上,望著海平麵,有說有笑。


  海景看了大半天、海風也吹了大半天了,都還未覺得夠。


  “我們第一天出海,天氣就這麽好,這可真是個好兆頭。”


  武浩笑道,“真希望咱們這一趟旅程,能夠順利一些。找到靈山島,拿到金絲參,最好是把那下落不明的火麒麟桃也給找著了,那可是再好不過了…”


  “是呀——”


  王伊寧道,“今天司徒總管也和許前輩進林子去了,不知他們兩位前輩現在如何了…”


  武浩道:“高手決鬥,應該都是一瞬間的事,用不了多久。想必現在,他們該是早已打完了吧…就是不知結果如何。”


  “希望他們能成功吧。”


  王伊寧道,“…如此,我們也大可不必再麻煩靈山真人,或是明明是為陛下效力、卻還得反過來請他老人家幫忙之類的。”


  “是的。”


  武浩點了點頭應道。


  白蟒山中常年積雪,峰壑之間、雲霧繚繞,可說是很少有機會能見到這般晴朗夜空。而兩個少年靠在舷欄邊,望著夜空下的海景,想起這段時日以來的許多事,不由都是感慨良多。


  一邊望著海麵與星月,一邊任由著沁人心脾的涼爽海風刮在麵上…不知不覺間,王伊寧竟閉上了眼,而後開始自己念叨起了什麽來:


  “星夜璀璨,耀光熠萬裏…


  我心如月,觸而不可及…


  天上蒼浩,霧海搖舟楫…


  我心如月,孤獨且無依…


  雖言無依,萬千星相拱…


  雖言相拱,孤月自高懸…


  雖言高懸,映我心明鏡…


  我心明鏡,澈光灑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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