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首棋起手
“這你就想得太簡單了，小呂。”
韓鎮鈺當即否認，“你應該知道的，黑翳玿此人精明得很。‘綁架良民’這等有違法理之事，他即便是做了，也絕不可能像他大哥那樣愚蠢，把證據就擺在那、等著我們去發現。”
聽到韓老家主此言，王伊寧、武浩、安雅三人不禁相看了一眼。
關於此事，也確實是個未解之謎…
“去宮城參加世家武林會的這次，他把小何與小曹都帶上了。”
韓鎮鈺搖搖頭道，“加上他在被他弟打退後，如此緊急離開宮城，卻是反而比我們慢，至今沒有回到流州，這一切都很可疑。所以我認為，張南浩若確實是被他們綁了，應是被他們帶在隊伍中的，或是在別的地方。至少…有人嚴加看管，而且不會困囿於一地。”
“這…韓老家主說的也有理。”
呂白轉看向韓鎮鈺道，“可白以為，正因他奸詐狡猾，故而也是有可能算中了我們猜到這一點，從而將計就計，就把人安放在王府的。若是我們錯失這個至少能排除一處嫌疑的機會，等他帶人回來了，再想進入王府就難了…”
“唔…”
這一番話又令韓鎮鈺蹙眉垂頭、捏頷撫須，沉思了起來。
一時間，眾人皆覺得兩人說得有理，在都猜不透四王爺想法的情況下，皆陷入了這才第一步棋便不知該如何走的默然中…
正此時，便又見王伊寧開口了：
“呂前輩，韓老家主，我有一計。”
此刻他嚴肅且冷靜的神情間，兩隻金瞳裏的眼神是無比的堅定，“韓老家主此前在宮城說過，四王爺去年離開流州的原因，是去調查、找尋並拉攏三皇子，八龍傑，及其他江湖高手，來與五王爺對抗的。”
“從何前輩與曹前輩已在他府上，以及他那時來找過呂前輩也可得知，他確實想拉攏八龍傑。”
“嗯…”
呂千鈞與韓鎮鈺聽罷，皆覺有些道理，一齊看向這邊來的眾少年也紛紛點頭。
“所以，比起我們向他那不知深淺幾何的王府莽撞出動，不如我們由我們設套、誘他前來中伏！”
王伊寧嚴肅道，“就對準他‘想拉攏八龍傑’這一點，呂前輩，請您給他致信，邀他到這荒塔村來一敘。待他到了後，便向他試探谘問南浩之事。若他確實不知，則我們可以此為條件，請他幫我們查找南浩，而後再作打算。”
“若他暴露或是翻臉…我們就憑埋伏在此的所有人齊上，將他擒住，來與王府交換南浩！——”
王伊寧說到這，兩眼中就似乎是閃過了一絲銳利的光般。
“可是…伊寧。”
呂白看向王伊寧道，“四王爺無比精明，此前多年，我爹一直拒絕他的拉攏，這次突然有意加入，必將起疑，怎可能說得動他到這邊來？再說了，即便他真信了，要來也不可能單獨來吧？王府高手如此之多，隨便帶三四個，咱們勝負就很難說了。”
“…不，白兒，小王的計劃可行。”
呂千鈞盤著手，看向兒子、眼神堅定地說道，“你韓老家主剛才說了，此事他與我們一樣，不可能擺到台麵上做。所以，他不會帶很多人到這邊來的，否則必將驚動世人。至於要如何說動他過來，那就更簡單了。”
“怎麽說？”
呂白登時是一臉疑惑，在旁的武浩、勞仁關及安雅也皆看向他來，唯獨韓鎮鈺與王伊寧早已想到，隻在一邊笑而不語。
“就向他交代‘密詔’之事即可！”
呂千鈞提醒道，“首先，不論他本人有否查到、或從什麽渠道得知此事，至少我本人，並未在任何場合向他告知、或不慎透露過此事。隻要在信中提及此事，他黑翳玿…便必然上鉤！”
“對啊…”
“好像是這個道理…”
眾少年聽罷是皆恍然大悟，各自細思著前後步驟，紛紛驚歎起了這招的妙絕。
若他黑翳玿猜不到，那一切便可按計劃進行…
就算他連這都能猜到，這也已成了道他無法拒絕的誘惑、一場他必須來一探虛實的陽謀！
“嗯，就按小王說的來吧。”
呂千鈞說罷、轉看向了一旁的韓鎮鈺道，“信件待我回屋，稍候便可準備好。不過…既是邀他來與我一敘，而且必須不能讓他知道你們與我已聯手，那麽…送信之人，就不能是我們七人當中的任何一個，也不能是小韓的韓家人…”
“這個簡單。”
韓鎮鈺道，“正好我還需回雁月堡一趟，安排一些家族與門派間的事，就在村上隨便找一位鄉親與我同行，到封城後、托他替我們到王府送信即可。”
“好，那就交給你了，小韓。”
呂千鈞伸手搭在韓鎮鈺肩上、點頭以應，隨後終於露出微笑、緩解了一直以來嚴肅沉靜的氣氛，轉看向眾少年說道，“好了，你們一路風塵到來，馬不停蹄地才趕到村上，還未得喘口氣休息、便要如此焦急地過來‘開會’，想必該是也累壞了吧？”
“呃，還好…”
“呂前輩言重了，還不至於…”
眾少年也隨即笑開，連連禮貌回辭。
“既然計劃議定，這‘第一步棋’交給我與小韓來下，那你們便先休息去吧。我也到要去村上找紙筆去了。”
在呂千鈞微笑揮手的示意下，眾少年便也紛紛點頭，而後微微俯身、恭敬地作了一揖告別後，便離開了後院。
呂千鈞則跟在他們身後，在見到眾少年進屋後，自己則與小韓出院子、上了街去。
而呂家的小破屋，自然是沒法讓五個少年一起休息的。
於是過不久，便見呂白也帶著四位少年離開家，走到了街道上，要帶他們去往這荒塔村唯一的一間客棧去落腳…
一間隻有兩層、三間客房的客棧，有一間又已住了人。經過討論後，少年們最終還是議定了、如往常行走江湖時一般，王伊寧與武浩睡一間，安雅獨自一間，而勞仁關則是到呂家屋去、與呂白睡一間了。
中午，七人在呂家屋廳中、用過了簡單且樸實的午飯。
在最後互相確認過了初步計劃的步驟、以及已經寫好的信件內容後，韓鎮鈺便告別眾人，戴起鬥笠、披上蓑衣，騎著自己的馬離開了呂家屋。
而他找好的、到了封城後替他去王府傳信的村民，則在村口處等候。見他來了後，二人便一齊上了路，往西出發、前往封城。
在他的‘偽裝’下，這位村民也並沒有認出他來…
韓老家主走後，眾少年們又在廳中，繼續與呂前輩暢聊了起來，多講的是認識呂大哥這兩年以來，發生的諸多有趣或凶險之事。
呂千鈞聽得無比認真的同時，也時不時批評下兒子做事的莽撞，呂白也隻有無奈的點頭應下…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聊完過後，三位少年告別了呂氏父子與達哥，回了客棧去。
直到回到客棧，一切才終於是安靜了下來。
……
下午，客棧的房間內。
奔波許久，武浩與安雅一回到各自房間便躺下休息，不久便都睡著了。唯有體力充沛的王伊寧，此刻依然是精神抖擻。
在靜坐冥想了一陣後，聽到對麵床的阿浩傳出的鼾聲，王伊寧睜開了眼。
見到阿浩已經熟睡，王伊寧隨即從床上下來，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自己的包袱，從中抱出來了那個八年前聖上賞賜給他的、具有渚州王府密室般可以‘隔絕他人內力感知’作用的黑鐵箱子，吱呀一聲打開了來。
此時，阿梅贈的羊脂白玉、三部心法以及《蛇功四式》、《魔蛇噬心》皆整齊的擺在箱中，已幾乎快堆滿了。
從五部書冊的最底部拿起了《魔蛇噬心》後，王伊寧將之放到了最上邊，並在眼前翻了開來。
來流州的這十日時間，他早已趁空隙時翻看過許多次。
隻是每一次，他翻開這部典籍、才看到扉頁時，便皆會沉寂良久，無論是上邊寫的修煉之法，還是所需付出的代價，還是練成後的狀態與成果，都令他看得實在難以接受。
這其中之殘忍，已幾乎可以比肩五毒堂中的毒蠱試驗了。
而此刻再看著它，王伊寧依然神情凝重的看了一會。
在深呼吸了一道後，他便合上了《魔蛇噬心》，將之塞到了五部書冊的最底下，而後便將黑箱子蓋上、鎖了起來。
再將之塞回包袱、係緊之後，王伊寧起身離開了房間，沒有帶上大槊。
不久後，荒塔村中，街道上。
“這小村雖人少…但想不到竟還有點熱鬧。”
王伊寧穿著一身布衣，輕鬆愜意的在街道上邁著步子，左右環顧著四周。
街道兩旁，來來往往的村民們裝扮各不相同，有打獵歸來的獵戶，有勤勞樸實的民婦…一間間小食鋪、小酒館裏常坐滿了飲酒歡談之人，甚至還有一些拿打回來的獵物、或是其它物什，擺起了地攤的。
很快，王伊寧的腳步便在其中一處地攤前停了下來。
眼前這位的攤主盤著手坐在地上，兩手十指的指頭有厚繭。盡管現在是烈日當空，此時也全身外披了厚實的皮製護具，內穿防曬用的白色布衣，雖然這時已髒得不可稱之為‘白’色了…
王伊寧一眼便能認出，這人是個經驗老道的獵戶。
但此刻最吸引他注意的，還是他擺在地攤上打算賣的東西，一樽壺狀的草籃而已。
透過籃口，王伊寧看得見，裏頭是一些正在緩慢蠕動的活物…
“小哥，怎麽樣，有興趣來點嗎？”
留著兩撇小胡子的獵戶攤主見狀，隨即抬頭看向王伊寧、咧嘴一笑開口問道，“今早上看到你們是外地來的了，告訴您吧，這東西可了不得！這是咱們西域流州，正宗的，地道的‘沙漠黑腹蛇’！這東西隻要把頭去了，可是大補的…”
“嗯。”
王伊寧神情平靜的應道，“我以前也打獵，蛇這東西我知道。”
“喲？是嘛，那就好說了。”
攤主笑道，“那小哥您要來點麽？”
“…要。”
王伊寧應罷，蹲下身去、想要湊近些去看看籃子裏的沙漠黑腹蛇，“您這怎麽賣？”
“這得看您怎麽買了。”
攤主回應道，“您是要蛇皮，蛇肉，還是蛇膽？要蛇膽的話，那您可千萬不要錯過，我這一手‘活蛇取膽’的技術、可是咱這方圓百裏，沒有第二人能比得上的，您可得見識一番。”
“要哪些？”
聽到攤主這樣講，王伊寧隨即下意識地伸出了右手來，微微勾作爪狀，時而看看自己的掌心，時而眼神又遊離在五個指頭間。
隨後，王伊寧抬頭，看向了草籃與攤主，眼神微微眯起…
“…我全都要。”
王伊寧眼中閃過一絲鋒利的光，說罷看向了攤主去，“你開個價，這一整籃都給我吧。”
“呃…明白，了解。”
攤主撚了撚自己的小胡須、細思一陣過後，便嘖了一聲、開口說道，“那就…十兩銀子吧。您也是打獵的，也明白吧？這東西要捕到這麽多，您看這裏邊十幾條，那可不容易呀。咱們這地方，出了村子可就是漫天黃沙，到處都…”
一聽到價格，王伊寧便明白了：
正因自己確實曾有多年打獵經驗，且也常與父親去雪城、似這樣一般擺攤販售，這一下還是能立刻分辨出來的。
隻有這些量的話，這個價格明顯是過貴了。
而且聽這位攤主的話語、看他的眼神，可以確定，他正在做的，便是一種叫做‘宰客’的行為。
而這對於走遍大江南北的王伊寧而言，卻是早已習慣了。而當上高官、有著豐厚俸祿的他對此，也並未特別在意。
他這近一年積攢下的銀兩與銀票，可說是花不完的。
“好。”
所以，還未待攤主講完，便見王伊寧伸手到衽間、翻搗了一番，掏出了一把混雜了兩枚銀元寶的一些碎銀後，直接丟到了地攤上。
“這些給你，不用找了。”
接著，便見他伸手出去、抱起攤上的草籃，起身離開了。
隻剩下那位小胡子攤主坐在原地，望著麵前地攤上的一地看起來至少有數十兩的銀子，一臉訝異，不知所措。
……
回到客棧，房間內。
阿浩依然熟睡著，而王伊寧則已盤坐在床上，裝滿沙漠黑腹蛇的草籃擺在眼前，已做好了萬全準備。
“好…開始了！”
隨後，便見王伊寧一發功，控製體內《五毒邪功》及‘劇毒式’的力量運作起來，很快，他的右手小臂便開始變得粗壯、凸起青筋，接著，又浮現出了一片片青鱗，鋒利的指甲從十指末端長出…
最後，王伊寧毫不猶豫，從草籃的壺口處、直接將手伸進了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