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寧瑝三鬥
說完，秦瑝便坐了開去，繼續與王伊寧保持了距離。
“唉…”
而聽罷這些話，王伊寧卻是仰起頭，看了一眼烏雲密布、時而雷光閃閃的天空後，低下頭來，長歎了一道。
這一歎，既是在為將滿八十、卻突然遇刺的聖上黑翳泉而歎，亦是在為黑翳氏的江山社稷、這五洲四海的天下蒼生而歎，更是在為自己那被‘烏雲’遮蓋住了的迷茫前路而歎…
今年的這場天下武林會，為了阻止秦瑝當上國師、他必須站出來。
可是他一路打到現在，卻愈發是察覺到，自己從參賽開始，便一步步邁進了秦瑝精心鋪設好了的陷阱當中…
呂大哥失蹤，聖上遇刺，如今，也輪到自己進退兩難了。
小小的一張十二丈擂台，決定的卻不隻是他二人的命運，更是王、秦兩大世家，甚至是天下人的命運！
他王伊寧…究竟該如何是好呢？
……
一刻鍾的休息時間，終於過去了。
斯時，已是黑翳泉六十年，二月初七，上午的辰時七刻。
江州京城的中心，皇城南部的前廣場上，第三十九屆天下武林會的會場內外、已匯聚滿了上萬餘名來自五州四海各地的朝臣、將官、世家與民眾。
在這天色暗沉、空氣潮濕，遍地一片‘山雨欲來風滿樓’般的沉鬱氣氛當中，這些觀眾們都聚在大擂台的四周、圍觀著坐在空曠的候場區中的兩名選手，等待著他們的開戰。
當中，有六成是已經撐起了紙傘，其餘的一些則是在現場搭起了篷子，隨時注意著天空的情況、準備躲雨了。
終於，裁判席中，國師赫連莊走了出來。
他這才一動身，便立即引起了全場觀眾的嘩動，登時，比任何一場都要熱烈的歡呼、鼓掌、喝彩與尖叫聲，都立即喧然而起…
就連王伊寧與秦瑝二人，都不自覺的轉回頭、向裁判席看了一眼去。
“時辰已到！”
赫連莊高聲道，“接下來，正式開始，第四階段比賽！”
“總決賽，第十五場比試！”
“南海隼陽島，秦瑝，對陣，清州白蟒山，王伊寧！”
“請二位選手，上台吧！”
隻見話音落畢，候場區中的王伊寧與秦瑝，便立即在全場觀眾的注視下、同時站起了身來。
王伊寧從座位邊拿起了九尺九的烏杆金鋒槊，攥緊在了手中；
秦瑝這邊也隻聽得是喀喀兩聲、護臂上三尺長的兩道腕刃伸了出來。
隨後，便是二人十分默契的看向了對方去，彼此雖無言語，可光是那充滿敵意的眼神間，便已有如萬千兵馬交鋒而過了般…
“走吧，王伊寧？”
“嗯。”
秦瑝咧嘴嗤笑著問罷，王伊寧平靜的點了點頭。
隨後，二人便一齊邁步走出了候場區，向會場中央那座屬於他們的大擂台走了過去。
……
很快，二人即來到了台上的東西兩端，相隔十丈遠的、各自對應的位置，而赫連國師也於此時走到了擂台中間。
一切，似乎都已準備就緒了。
“第三十九屆，黑翳王朝‘天下武林會’總決賽！”
“第十五場比試，秦瑝對王伊寧…”
赫連國師高聲道罷，便舉起一邊手來，醞釀片刻之後、直接揮下，“現在…開始！——”
鐺！
銅鼎敲響聲剛響，赫連莊便立即退開、幾乎眨眼間便撤到了擂台的南沿，全場觀眾的熱情也似乎是再度被點燃了般，一陣喧然即起，引得整個皇城內外的狀況都有如潮水般熱烈…
然而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這兩位少年，卻並未立即開始動手。
而是各自拿著兵器，冷漠的遙遙相顧而已。
不一會，便正如許多觀眾所預料的一般，擂台上，廣場上，油紙傘上，逐漸響起了密麻頻繁的滴答聲，接著，又是陣陣水漬顯現…
會場內萬眾紛紛抬頭，果然是開始下起小雨了。
“…啊，十四年了啊，王伊寧。”
秦瑝深呼吸了一道後，也長歎了一聲、便開口說道，“想當年在白蟒山…你家裏舉辦的那場世家武林會，咱倆開打的時候，也是下著大雪。從那天到今天，咱們已經是第三次…在這等武林會的台上相見了呢。”
冷冷的冰雨在他臉上胡亂的拍，他的話語在內力的催動下、卻依然能傳到十丈外的對麵，還令全場觀眾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你這股不依不饒的精神，著實令人動容。”
王伊寧也同樣洪聲道，“但是，最好不要再有下一次了，畢竟，這已經是最大規模的擂台了。而且贏你贏得多了，我也厭煩。”
此等話語一出，其中狂妄傲然之態度盡現。
然而這樣的話，或許其他人沒有資格，可他王伊寧、是絕對能說得出的，畢竟全場的觀眾都知道，在六年前與十四年前的兩場世家武林會，他王伊寧都打贏了秦瑝。
如今，也確實在萬眾期盼之中，站上了最終決賽的擂台。
兩個少年充滿宿命感的經曆與往事，彼此間鋒芒畢露、不遑多讓的態度，還有各自強大的實力，都無不吸引著台下的觀眾為之動容…乃至是要到了，哪怕是在同樣的意義下，接下來十年的國師是誰都已不再重要、而此二人誰能取勝才更為重要的地步了！
嘩嘩嘩…
大雨如瓢潑般傾盆而下，全場觀眾皆是有傘的撐傘、無傘躲進蓬裏，就連裁判席以及朝廷區中、沒有帶傘的眾將官們都紛紛離開高台，躲進了再往後不遠處、前殿的樓簷下。
而朝廷高台上的金車椅則是不必移動，頭頂的大麾蓋已起到了擋雨的作用。
“嗬，大家都等著呢。”
秦瑝高聲道，“咱們…還是趕快開始，不要再磨蹭了吧？”
“…好。”
“嗬嗬…”
在聽到王伊寧的回應後，秦瑝遂冷笑了一下。
隨後，便見他抬起兩臂、護在了眼前，下一刻，在手部動作的操縱以及內力的運作下，便聽得連綿密集的喀喀喀聲響起，秦瑝的護臂上，再度伸展出了他那先前被拔開過數次的、由數十柄各式刀兵組成的‘銀翼’來，緊接著，則輪到是體內火象內力的騰出、縈繞到了兩臂周圍，將一雙銀翼給染成了‘赤翼’。
這一陣時刻撲騰著的烈火，奇跡般的絲毫不受傾盆大雨的影響…
此時他的氣息與狀態，比之先前任何一場的比武時都要深厚與強悍，幾乎可說是一上來，便要對那王伊寧‘全力以赴’了。
然而在十丈外的對麵，卻見王伊寧做的是比他還要誇張：
此刻，隻見王伊寧長足一頓、深馬一紮，氣力運足之後，閉上眼，雙手握住槊杆、橫到了眼前…
“喝…”
頓時，在他那全身上下早已貫通無阻的奇經八脈間，那渾厚到深不可測的內力、倏然間是迸發噴湧而出，隨後，即在他全身上下開始流轉…
全場的觀眾裏、所有稍微有些內功的，此刻是皆能感知到，台上王伊寧的體內，居然是金、木、水、火、土五種屬相的內力都全部湧現出來，並且還在不斷流竄、陰陽交織、相互融匯…
然而在這當中，還有他們所不能察覺的，從焦燁、唐宜、曹先索等人身上汲取過的內力，來自火麒麟桃、雲白仙果、靈山金絲參三種靈果的靈力，以及源於那蛇人血脈之中的，膚皮、根骨、毒功、正慢慢激活的五成蛇血，以及‘魔蛇噬心’功法，所有內外的陰陽五行之力…
此刻，王伊寧身上雄厚的功力，在他的全力運作之下，開始盡數交匯融合、而後散發開來…
全場上萬餘的觀眾圍觀著，包括太子黑翳琅在內，都已是被他此時散發出的強烈的氣息所震撼了。
而站在對麵十丈外的秦瑝，哪怕是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在實際感受到時，卻也多少是有些驚愕的…
這種氣息，已經與一個月前、那天晚上遇刺時的黑翳泉接近了！
闊別六年不見，如今的王伊寧，居然已有這般實力了麽？
“哈！”
未久，便見王伊寧厲喝一道，同時睜開眼來，回聲響徹整個皇城…
同時，便聽得是轟的一聲巨響，台上以他為中心、一陣風浪頓時轟出，裹挾著那一瞬間下到空中的雨滴，形成了一陣名副其實的‘浪潮’、向四麵八方席卷了開去——
這陣‘浪潮’所帶來的，首先是王伊寧腳下擂台的台布，被直接嗤啦一聲、震開一個圓洞；接著是十丈外的秦瑝，被震得不由退後了數步；再著是會場內的萬餘觀眾，一把把紙傘與蓬蓋被向後掀飛，甚至有在前排的連人都被震得倒飛了開去…
緊接著，白、紫、黑三色的霧氣，開始由他天靈至丹田處漫發出來，並緩緩騰繞到了他全身上下。
隨後，王伊寧站直起身，將槊拿到右手。此刻，隻見那彌漫在全身的三色霧氣，也順著飄揚、蔓延到了整杆大內金槊上下，最銳利的部分則自然是凝聚在了頂端的鋒尖處…
這時，他全部的力氣，也已凝聚到了他的右臂，使得其間是肌肉鼓脹、青筋暴凸、蛇鱗披現，然卻因為布衣與護臂的遮蓋、沒有讓別人瞧見…
他的雙瞳也被秦瑝發現，是已變作了殺氣騰騰的猩紅色了。
“秦瑝…”
此時的王伊寧一開口、就連那嗓聲也已變得是渾厚了許多，竟也如同遇刺時的黑翳泉般，是一樣的深沉、透徹、洪亮且震懾人心，“…我不知道，如今的你，前後如此多動作，究竟在打些什麽算盤。但我王伊寧知道…為了保護我的族人，為了保護太子殿下，為了保護天下人！我…不論任何時候，都必須站出來，都不能讓你得逞！”
“如今…就是我站出來的時候！”
“就如方才幾位…願意給我們節省時間的人們一樣，我，也不打算再與你在此浪費時間。”
“我王伊寧，要第一招…就要出絕招，就要徹底將你打敗！”
王伊寧嚴肅道，“而你…就睜大你的雙眼，好好看著，準備好再次迎接，時隔六年之後…這當年將你完全打敗的‘金蛟破海’吧！喝啊…”
於是，便見王伊寧雙腿一屈、猛然蹦起，驟然穿過層層雨幕，瞬間來到了所有人都看得見的十餘丈之高空，同時，也引得在場萬眾全都抬起頭來、朝著空中的他看了過去：
緊接著，空中的王伊寧，將渾身那三色霧氣裏全部的力道、盡皆通過右臂，匯聚到了手中那杆近一張長的大槊，最前頭的、金色的八麵鋒刃處去，而後下一刻…
“金蛟…破海！”
然後，便聽得他在空中厲喝一聲罷，對準了底下台上東端的秦瑝，直接將大槊拋擲了下去——
“這！”
秦瑝當即伸出兩手，將赤翼護在了身前…
然而，那環繞著三色輝芒、如攜萬鈞之力般衝刺而下的烏杆金鋒槊，在那一瞬間，是在旋轉著之間、與那似可洞穿一切般的鋒尖一道，形成了道粗有一丈餘般的三色光柱，已經堪比那黑翳泉的‘七劍合璧’般，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巨響聲、轉瞬便來到了台上…
最後，精準的觸到了秦瑝全力施為、護在身前的赤翼，與之發生了碰撞：
叮…
緊接著，更為耀目的三色輝光、在那交擊之處形成了一個銳利的光點，隨著先是一陣刺耳的嗡鳴響聲席卷開來、充斥遍了台下萬眾的耳朵與腦海內後，那道光點也很快放大，接著…
轟——
伴隨一陣宛若山崩地裂般的炸響聲後，秦瑝的兩臂上的赤翼、立即是毫不意外的瞬間崩裂，炸成了一塊塊細若齏粉般的零星銀粒、四散爆飛了開去…
甚至由於炸得太碎，哪怕是以及波及到了觀眾席、卻也對他們是毫發無傷了…
與此同時的，秦瑝身上的火象內力也如同被抵消了般，盡數消散殆盡。
這時台上的情況，令得在場萬眾是都震驚了：
擊碎這一雙‘赤翼’後，大內金槊竟彈開了去、當啷一聲掉落在了台上，而秦瑝本人，卻是依然穩當的站在台上，硬扛下了這一擊！
接下了六年後、誇張了數倍般之‘金蛟破海’的秦瑝，此刻是毫發無傷！
然而，接下來所發生的，才令得他們是紛紛站起、更為瞠目結舌…
適才空中的王伊寧，在擲下這一招，便憑空消失了。
下一刻，便聞一陣嗡鳴聲響起，秦瑝的身後，一道紫黑色的漩渦憑空顯現，正當秦瑝才剛反應過來之時，一隻粗壯的、青筋遍布、長滿蛇鱗的右臂卻是已從中伸出——
哧！
五道指甲全部刺進了秦瑝的後頸，接著，睜著赤色蛇瞳的王伊寧從中現身，傳移之陣也同時消散。
“呃，呃…”
這時，剛才還沉浸在‘接下了這一招’中的秦瑝，便很快逆轉了情緒，瞬間眉頭緊鎖、睜大了雙眼。
創口流出的滴滴鮮血，反複不斷的被大雨衝刷下去…
“來吧，秦瑝。”
王伊寧咧著嘴嗤笑道，“我知道，你還硬得很…還有什麽招數，你就盡管使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