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這怎麼用
回到東廂,非晚正要更衣,不料簾外忽報吳夫人來了。
「姑娘,」
吳夫人快步前來,竟是淚水盈盈,神色異常,倒將非晚唬了一跳,以為錢郎中的事情又出了什麼岔子。
誰知吳夫人開口便道:「皇上把錢家抄了。」
原來是熱淚盈眶啊!
「這麼快?」非晚還頗感意外。
「那錢二爺經不起刑訊逼供,把什麼都說了,皇上震怒,也不拿人來問了,當即下旨抄了錢家。」
吳夫人說著,突然就給非晚跪了下來:「二姑娘聰慧過人,多謝二姑娘活命之恩。」
非晚連忙雙手扶起:「使不得,夫人快起來說話。」
旋即沉吟:「不知道人押在哪兒?我想見見錢郎中。」
「姑娘且放心,我們自當竭力為姑娘安排。」
吳夫人是個通透的人,也不問為何,便滿口答應。
送走吳夫人,方一轉身,卻只見凜兒慌慌張張跑來:「二姑娘,我們姑娘吐血了。」
「什麼?快去請賈醫生。」
非晚一驚,登時步上圍廊,匆匆趕到正房,只見西涼嫻滿臉淚水,呆愣愣地坐在圈椅里,菱枝拿衣裳過來要替她更換。
地下一口殷紅的鮮血,觸目驚心。
好在賈醫生來得飛快,給西涼嫻把了脈,道是無礙:「大姑娘是急怒攻心,這血吐出來就好了。」
開下方子,叫菱枝按方抓藥。
非晚陪西涼嫻坐了半日,西涼嫻卻一字不肯透漏,非晚無奈,只得揀她喜歡的說:「姐姐,有好消息。」
西涼嫻的眼睛這才動了動:「我也要去。」
入夜。
大街上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非晚的馬車在御史台大牢前停下。
葉傾淮替她披上黑色斗篷,將人遮得嚴嚴實實,這才扶她下了馬車。
西涼嫻跟在後面。
早有接頭的獄吏迎上來:「請問三位是?」
葉傾淮亮了亮信物:「前面帶路。」
他說話毫不客氣,那獄吏臉色微變,卻見他們三人都圍著黑色斗篷,黑夜裡更是遮得看不清面目。
獄吏連忙彎腰弓背,打著燈籠迤邐走在前頭。
葉傾淮牽著非晚的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西涼嫻則無聲無息綴在最後。
前面並非「詔獄」正門,而是一扇矮矮的小門,彎腰走入,便覺一股陰冷的風吹來,前方獄吏手中的燈籠燭火搖晃,忽明忽暗,像是就要熄滅似地。
幸好吳夫人事先提醒,這「詔獄」環境惡劣,即使這初夏五月的天氣,非晚穿著夾衣,也才剛剛好。
且隔著面紗,都能聞到空氣中充斥著異味,腥膻濁臭,令人作嘔。
非晚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鋪地的舊磚頭朝前走了許久。
轉過幾個彎,又慢慢步下台階,來到地下的牢房。
牢房裡陰冷潮濕,暗中像是會有怪獸撲出來,幾乎沒有什麼亮光。
獄吏引著他們來到一外牢房跟前,就著燈籠微弱的光,悉悉索索地挑出鑰匙,打開牢門,進去在牆壁上點了盞燈。
一圈昏黃的光暈漫延開來。
隔著那又方又粗的黑油柵欄,只見有個男人戴著枷鎖鐐銬,側身躺在鋪著稻草的地面上,身上衣裳破爛,依稀還能辨認錦繡的花紋。
動也不動。
「詔獄的日子不好過吧?瞧他這樣,倒也可憐。」
非晚站在柵欄外,歪著小腦袋,似同情地嘆息一聲。
柵欄內,沉重的鐵鏈發出拖地的聲音。
「是誰在那兒?」
錢郎中沮喪地抬頭,似還心存僥倖。
不料西涼嫻從後面走上來,冷嗤說:「江南堤壩被沖毀,農田被淹沒,多少人失去生計,無家可歸。他是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是什麼人?」錢郎中銳利地問。
「怎麼,你還想報復我們?」非晚驚訝,不由朝葉傾淮身邊縮了縮,葉傾淮忙緊緊將她摟住。
「哼,你沒機會知道了。眼下重要的是,我想要你死!」
西涼嫻的聲音冷漠,含著譏笑。
「你一個女子,怎的如此歹毒狠辣?」
「我狠?可惜遠不及你錢大人。」
西涼嫻冰冷地回答,她突然環視四周,在刑房裡轉了轉,一件件看那些猙獰的刑具。
「你、你想幹什麼?」
錢郎中驚駭地瞪大眼珠子,恐懼的目光透過亂蓬蓬的頭髮,拖在地下的雙腿慌亂地抖動,倒將探頭探腦接近他的幾隻老鼠嚇跑了。
就連非晚也嚇到了。
她知道西涼嫻憎恨錢家,卻不知這恨意如此深刻。
非晚也不去勸她,只含著眼淚瞅著西涼嫻,在那兒挑選趁手的刑具。
「這個怎麼用?」
西涼嫻指著一面牆,壁上掛著各種烙鐵頭,長短不一的鐵鏈,還有不少鉤子,鉤子上還殘留著發烏的血肉碎片,隱隱可見絲絲血紅。
「這是燒烙之刑。」
獄吏連忙走過去,摘下一件烙鐵,走到地下的鐵桶跟前,將烙鐵頭送進旺火的炭中,演示起來。
「倒也簡單。」西涼嫻的手就要握上去。
「姑娘小心,不如讓小的替你?」那獄吏諂媚地說。
不料西涼嫻卻擺手:「不用,我自己來。」
又問:「是不是燒得越紅,就越疼?」
非晚連忙走近,只見西涼嫻已將斗篷風帽除下,低垂著臉,耐心地等那。
紅色的爐火映著西涼嫻的臉,她目不轉睛盯著烙鐵燒透,變得通紅,然後雙手緩緩地握上把手,轉過身一步一步朝牢房走去。
「按住他!」
獄吏狠狠地一把拽住掙扎的錢郎中:「姑娘放心,這人犯細皮嫩肉,哪禁得住這枷鎖,就是我不按著,他也決計逃不開。」
「落哪兒好呢?」
西涼嫻走到錢郎中面前,將燒紅的烙鐵平頭慢慢對準錢郎中的臉,半晌又移開,對準錢郎中的胸口。
嚇得錢郎中眼睛變成鬥雞,目光跟隨那團火紅忽上忽下,渾身亂抖。
「好歹毒的丫頭!你、你莫不是……」
就在錢郎中要說出姓名時,西涼嫻的手突然果斷往前一伸。
「啊——」
錢郎中發出慘叫,有枷鎖與鐐銬栓著,渾身抖得像瀕死的魚,那枚火紅的烙鐵頭壓到他左眼下方,一股濃煙冒出,發出滋滋的聲響。
「痛?這點怎麼夠,錢伯父,等您老處決之時,我要親眼看見你人頭落地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