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沉舟護短
“太師!”
看到沉舟向自己快步走來,溪辭如見到救星一般的喜悅,掙紮的想要站起來。
沉舟見狀,不自覺的伸手拉了她一把,心心念念的人出現了,溪辭想要尋求一個安慰的擁抱。
可迫於無數雙眼睛盯著,她剛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尷尬的抿了抿唇,斂了斂自己的衝動,將手藏於身後。
他微微低頭,對視上溪辭那欲言又止的雙眸,向此刻沒有安全感的她,緩緩靠近了半步。
顏墨將持弓的手背在身後,略顯嚴厲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原本吵雜的私語聲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風吹過枝椏的“沙沙”聲,大家旋即都直直看向溪辭,都等她給個交代。
溪辭怯生生的望著麵色鐵青的顏墨,不知該如何陳述方才發生的一切。
總不能說有個魔族男子專程來此處偷自己吧?
溪辭眸光帶著求助的意味,反複瞟向沉舟,而他神色頗有些鬱結的回望著她,等著她先打開話匣子,否則不知該如何措辭解困。
見顏墨的神色愈加凝重,溪辭的手不自覺地揪著沉舟的袖角,支支吾吾道:“回,回陛下,方才婢子在,在掏鬆果,然後……然後,然後就………”
沉舟衣袖一緊,他用眼角餘光窺探到,溪辭的手指緊緊的攥著自己衣袖一角,知曉在眾人圍觀之下,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她,難免有些緊張害怕。
她又抬眸睹了沉舟一眼,情急之下似乎臨時打定了什麽主意,旋即繪聲繪色道:“然後就跑出一個野人,見我生得好看,便想要將我偷走,於是我頑強抵抗,可那野人不依不饒,我迫不得已大聲呼救,最終將野人嚇跑了!”
溪辭的這番描述,聽得眾人一愣一愣的,麵麵相覷後,神色都變得十分凝重。
她頓時也察覺到大家神色的不對,疑心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漏洞百出。
這時站出一位中年男子,嚴厲的瞥了溪辭一眼,對顏墨作揖道:“啟稟陛下,護衛隊百人分布於圍場四周,擅闖圍場者必格殺勿論,戒備如此森嚴,不可能發生這等失職的紕漏。”
在場的朝臣都明白,若是真發生了野人入侵,而護衛隊不禁未加防範阻攔,且毫不知情的話,那麽整個護衛隊都需革職查辦,情節嚴重直接杖斃。
顏墨聽完對方的話,冷冷的凝視著那個往沉舟身後挪了挪的少女。
沉舟眼角瞥了一眼怯生生的溪辭,心中一陣無奈,旋即對顏墨作揖道:“陛下,是否有此怠忽,還言之尚早,不如將護衛隊召集起來,一問便知。”
顏墨能感覺到,沉舟是有意袒護溪辭的,但他說的也不無道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對一女子咄咄逼人,於是顏墨微微點頭,提高音量道:“好,那就將護衛隊都召集起來,一同盤問吧!”
說罷,他轉身帶領著大家重回出發地,等著護衛隊的集合。
溪辭一臉擔憂的緊攥沉舟衣袖不放,他回頭凝視了她片刻,沒有甩開她的手,而是用自己的小指,暗暗的勾住了她的小指,讓她緊跟在自己身後。
兩根小指相勾,像極了那天夜裏,拉勾上吊的約定。
溪辭怔怔地看了他勾著自己的小指,心跳得很快,雖然他什麽話都沒有對自己說,卻依舊讓她擁有說不出的信任與安全感。
回到出發地,顏墨氣勢傲人的坐在台上的主位,冰冷的俯視著台下已然集合完畢的護衛隊。
“啟稟陛下,護衛隊一共一百零二人,一個不少,全憑陛下發落!”護衛官走到顏墨麵前,抱拳鞠禮道。
顏墨嚴肅的點了點頭,抬手示意他免禮,護衛官意會的退回到隊列之中。
他從位置上站起來,緩緩的從台上下來,從左到右把護衛隊的每一個人都打量了個遍,冷冰冰的問道:“今日在圍場,你們可見到可疑之人?”
護衛隊聞言,麵麵相覷後,非常肯定的齊齊答道:“回陛下,不曾見到。”
聽到這樣的回答,顏墨眼底劃過一絲滿意的笑意又不著痕跡的收了回來,逐望向沉舟:“不知太師怎麽看?”
沉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陛下,這就對了,若是見到了還發生這般禍事,那豈不是明知故犯,自認失職?”
“太師的意思是?”顏墨沒想到沉舟會有這般回答,略顯意外的注視著他。
溪辭對沉舟的回答也頗感意外,將他的袖角攥得更緊了。
沉舟睹了溪辭一眼,似乎讓她放心,隨後抽回衣袖,款款上前了一步:“臣以為,府上婢子遇野人是真,護衛隊未見到可疑之人也是真。”
先前那位嚴肅的中年男子不悅的說道:“太師,你可有證據,證明真有野人闖入圍場?”
“那不知大人,可有證據證明並無野人闖入圍場?”沉舟毫不遲疑的反問道。
“這……”中年男子愣了愣,一時語塞,不由得思索了起來。
沉舟見狀,有乘勝追擊之意:“大人的意思,可是鄙人府上婢女惡意栽贓於護衛隊?”
“那太師的意思,亦是在下汙蔑一小小婢女撒謊?”那位中年男子似乎也學會了沉舟的句式,得意的反問道。
沉舟殿下,莞爾一笑,俯身作揖道:“大人誤會了,隻是鄙人府上的婢女,乃陛下欽點參與此次秋獮,大人信不過鄙人,還信不過陛下嗎?”
他的這句話很明顯是在引戰,溪辭是陛下邀請來的,若是溪辭惡意撒謊陷害護衛隊,就等於是說陛下想要陷害護衛隊。
換句話說,懷疑溪辭,便是懷疑陛下的用意,若是陛下的用意是肅清護衛隊,相當於要站在朝臣中某一派的對立麵,隨意揣摩或是杜撰聖上的心思,乃大忌!
中年男子聞言,嚇得臉色一青,扭頭對著顏墨,雙膝著地,兩手拱合,俯頭到手,與心平而不到地:“陛下,臣並無此意。”
沉舟眼梢微挑,嘴角噙著似有似無的冷笑,鞠禮道:“但憑陛下聖斷。”
顏墨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沉舟,他從未想過沉舟竟會如此護短,溪辭確實是自己欽點而來,現時也無法證明誰是誰非,但沉舟此舉,出乎他的意料。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看向溪辭時,神色間透露出一絲陰鷙,卻又不著痕跡的收回。
顏墨此刻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搜到野人便替溪辭做了證,搜不到也證明不了野人是否出沒過。
他深思許久,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道:“罷了罷了,清點獵物回宮吧!”
顏墨說著,騎上了自己的馬,自顧自的走在前頭,寺人見狀,便高聲宣道:“起駕回宮!”
文武百官及家眷聞言,紛紛行跪拜之禮,隨後陸陸續續都騎上了馬,有序的跟隨其後。
沉舟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扭頭望向一臉木訥,還滿是血跡的溪辭,不由得好笑的問道:“是怎樣的野人把你欺負成這樣?”
聽到這個,溪辭從方才的局麵中醒過神來,小聲的忿忿道:“就是那個想搶時幻鏡的野生殿下!”
“哦?他回來了?”沉舟眼梢微微一挑,輕笑的問道。
溪辭像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對,就是他!”
半截臉子下的沉舟,雖眉頭微蹙,卻又覺得她十分好笑:“那我怎麽聽聞你喊的偷人,而不是搶劫呢?”
“他要把我偷走,我現在又是個人,難道不叫偷人嗎?”溪辭一臉單純的反問道。
“……”她跟著鳳陽,究竟學到了什麽?
沉舟十分好奇,鳳陽究竟是如何養出這種白癡美人的。
溪辭說著,感覺到上唇有什麽東西不舒服,便伸出舌頭,舔自己鼻子流到唇上,有些幹涸的血。
沉舟見狀,好氣又好笑的問道:“好吃嗎?”
“嗯……有點鹹,有點腥。”溪辭一臉無邪的望著沉舟說道,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血是甜的,畢竟從小爹爹喂自己吃了那麽多蜜,沒想到與人血無異。
看著她這副樣子,不知為何,一句指責的話都說不出,手邊沒有帕子,他直接用自己的手和衣袖幫她把臉上的血跡擦了擦。
此刻,他們靠得如此的近,近得仿佛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溪辭抬眸認真的望著沉舟,小臉有些微紅:“太師,我好像一見到你離我那麽近,便心跳得飛快。”
沉舟愣了愣,沉默不語,溪辭以為他不信,便抓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上,道:“真的,不信可以摸摸……”
她這一舉動,沉舟如觸雷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怔怔地後退了幾步,一臉複雜的凝視著她。
而溪辭一臉不解的望著他,剛想靠近一步,沉舟便又退後了一步,似乎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溪辭察覺到異樣,茫然中帶著些許的不知所措,站在原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令人動容。
許久後,沉舟冷冷地說道:“上馬,進宮。”
說罷,他自顧自的上了馬,沒有理會溪辭,緩慢的走在了前麵。
溪辭隨即也上了馬,緊跟其後,隻是她不明白,沉舟為何會有這種反應,難道是自己做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