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Chapter 40
假如給個好一點的比喻,大概紀湛東像是水,不動聲色就可以成功侵入每一絲縫隙,不論多小都不留餘地,忍讓隻是暫時,強勢才是本質。包容,卻也是另一種意味的吞並。
他的手中始終握著一根線,從開頭綿延到結尾,從沒有斷。給出的緩衝時間,不過是襲擊之前的休整。徐徐地接近,淺淺地試探,直到果斷地收攏,才露出最終目的。
霍希音再次清醒地認識到,她這些時間對他的冷嘲熱諷不聞不問以及拳打腳踢,除了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陰暗麵,以及拖延一點自己投降的時間,沒什麽別的作用。
半晌他突然開口:“我以前送你的那些包你看過沒有?”
霍希音立刻由他莫名的話想起她那天在那些包中找到的鑽石項鏈。
幸好她的臉頰本就在溫暖的室內有些泛紅,此刻故作平靜後倒是可以掩飾掉不安:“我已經轉手送人了。”
“說謊。”她一瞬間的不自然竟然沒有逃過他的眼。紀湛東輕輕一笑,眼角挑起來,話語在這種氣氛下有一種別樣的誘惑,“你都看到了對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可是我的真心話,比鑽石還真。”他依舊在淡淡地笑,“那幾個包到你手上的時候是在我們分手之前一個月,我記得很清楚。別否認親愛的,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霍希音在各種複雜想法中忽然抓住了他話裏的紕漏:“你也說了,那是在我們分手之前。你既然已經同意分手,又何必要再跟我糾纏不清。”
她說這話其實是為了駁回醫院那天他的話,可說完就看到紀湛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種“你明知道是為什麽卻還要問”的表情讓她十分頭大。本就是她表述有誤,如今這樣被盯著看,霍希音有種想鑽地縫的念想。
紀湛東在這種事上沒有退讓過。他或許在平時能夠很遷就,甚至在此刻動作也是出奇地溫柔小心,然後卻又十分堅定,她反抗不得,拒絕不了,隻能大口呼吸。
並且今晚看來紀湛東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不論是因為她剛剛愈發撩撥出他的興致,還是這種許久以來依舊沒有消失的默契,都讓他愉悅又強勢地占領,同時又帶著某種不懷好意。他那雙漂亮的眼始終瞧著她,他的汗水滴在她的身上,在某種相當曖昧的位置。
紀湛東一旦要主動,她就沒了機會。這幾乎要成為他倆的一項定律。他低頭輕輕用牙齒咬著她的手指,舌尖一點點規律性碰觸,聲音沙啞,笑聲滿意又溫柔。他的行動煽情,語氣也低沉蠱惑,不論平時霍希音有多麽外強中幹,在這裏都必定會變成一團柔軟,由著他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捏圓挫扁。
紀湛東刻意地逗著她,每次都被霍希音不留情地掐回去。自從進了這座別墅,他們之間進行的活動就相當詭異。前半部分太冗長,耗費了她的精力,卻反而讓最擅長鑽營的紀湛東得了逞。她沒什麽成就感,挫敗感倒是一大把,所以後半部分她即使被他揪出敏感點,逼著她不得不低低哼出聲,霍希音都拒絕配合他。
他們的後半部分不怎麽和諧,純粹因為霍希音的死扛硬撐。她想讓自己變得無動於衷,但這種死撐尊嚴的做法不怎麽見效,他的技術高超,讓霍希音幾乎要把嘴唇咬破,都無法忍住悶哼。再後來霍希音自暴自棄地從被動接受變成主動享受,結果發現他得寸進尺,於是再度惱火,他的獨裁不容侵犯,而她最近的脾氣也像是沒有控製的氣球,越來越大,於是床上一直狼煙彌漫硝煙四起。
他們的過程是別扭和諧再別扭再和諧的循環,但在即將頂峰的時候,霍希音終於屈服。她被拋至最極致,在最無助的時候,她隻能依靠他。那種難以抑製的感受讓她幾乎承受不住。
後來她閉著眼氣喘籲籲,能感受到他的手指幫她撫去臉上的汗水,一點點地親吻,最後他攫住她的唇,帶著一點蓄意,狼吞虎咽,簡直要把她整個吃下去。
再後來,紀湛東抱著她清理,霍希音的精力都在剛剛那場冗長又讓她鬱悶的活動中用光了,她緊緊咬住他的肩膀,他清理得讓她癢或者讓她疼的時候,她就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感受通過牙齒傳給他。
霍希音第二日醒來,沒有一個地方覺得舒服,甚至包括她的脖子。這樣柔軟的大床,明明足以再容納兩個人,可她偏被紀湛東緊緊抱住,她的脖子壓住他的手臂,最終結果就是她落枕,而紀湛東的手臂則麻得好一陣都抬不起來。
他比她醒得早,但一直懶洋洋地麵朝下趴在床上。霍希音翻身離開他的控製範圍,又被他抓回去,他坐起來給她輕輕揉著後背,然後是腰肢,再是腿和腳,霍希音閉著眼一聲不吭,他可從沒這樣對她體貼過,而且力道恰到好處,緩解著她的乏力,霍希音隻當是難得的享受。
她假寐,感覺到他又緩緩靠近她,於是伸出一隻手去擋,卻被他握住,在嘴邊輕輕地啃咬。霍希音深吸一口氣,推開他,抱著被子坐起來,撿起前一晚的衣服看了看,見皺巴得已經不成樣子,於是又扔掉。她皺著眉,裹著被單一蹦一跳地去了側麵的衣帽間,她沒有備用衣服,隻好找一件他的襯衫暫時遮掩。反正都夠長夠大,用來當短睡裙估計也未嚐不可。
但她一打開衣帽間的門就愣住。霍希音原本以為這座別墅中既然有人管理,那就應該代表他已經住下,這間主臥室中好歹也有他的衣服,但沒想到竟然不止是他的。
衣帽間內一大半是成排的女性衣物。除去裙子風衣大衣,從內衣到鞋子再到圍巾和首飾,竟然應有盡有。牆上密密麻麻卻又有致有序,滿目斑斕衣裳,比彩虹還要五顏六色。
霍希音一時間回不過神來。紀湛東不知什麽時候飄到了她身後,摟住她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這些衣服都是你的尺碼。”
霍希音很想扯一下嘴角,卻發現竟然是僵硬的。她的眼皮跳了半天,才擠出幾個字:“你惡俗不惡俗?”
“你感動不感動?”
霍希音鼻子一擰:“燒包。”
紀湛東慢悠悠地歎息:“真是不尊重我的勞動成果。”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終於心疼了?”
“至於麽?”紀湛東笑,“不過你如果不住下來,我大概真的會心疼了。”
“我現在如果說我口味又變了,不喜歡歐式的,你會不會氣得把這房子拆了?”
他說得慢悠悠地:“怎麽會拆掉,直接轉手賣掉不更合適。”
氣得霍希音又掐他。
兩人吃過早飯一起歪在別墅客廳的沙發上。紀湛東不知從哪裏找來的報紙,裁成了幾十小塊,自己在小茶幾上慢慢吞吞地拚圖,拚完了正麵又拚反麵。霍希音則從旁邊的雜誌架上抽出幾本書慢慢地看,但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她索性放棄所有迂回,單刀直入:“我有話問你。”
紀湛東挑挑眉,把所有的拚圖揉成一團,精準地扔到五米外的垃圾桶裏,接著收了收衣擺,請她繼續。
“你老實交代,當初我為什麽會懷孕。我不信所謂的防護措施失敗的自然概率,一旦碰上你,那種自然可能性隻能是零。”
紀湛東的表情動了一下,很細微,但還是被霍希音注意到。
“是我動了手腳。”他承認,“我當時猜到你已經猜到了個中關係,遲早都會決定離開。所以想先下手留住你,但最終卻害得你受了罪。”
“好。”霍希音咬著牙笑了一下,聲音不鹹不淡,“然後呢,當時夏未央回國,你其實是早就知道的吧。”
“我不知道。事實是你那天提到陳遇的名字,我才反應過來。”
霍希音支著太陽穴,慢慢地說:“這就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你喜歡夏未央,周笑非的表弟也喜歡她,到最後她卻跟著陳遇走了。”
紀湛東語氣淡淡地:“請注意時態。那是曾經,不是現在。”
霍希音點頭:“你是不是打定了主意,隻要我不問,這些話你就不會說?”
紀湛東意味深長地看著她,像是能看到她心裏。最後他緩緩舉起雙手,語調很平穩:“我當時是真不知道他有好感的對象是我。我知道的時候她已經人在國外。”
霍希音抿著唇,半晌又問:“還有沒有?”
“還有就是,”紀湛東定定地看著她,“我們結婚吧。”
他在她反應之前手撈起她的膝蓋放在自己腿上,他吻著她的眼,說:“我現在是真心而迫切地希望我和你能和好。假如你覺得依舊不放心的話,不妨把我的全部身家都轉到你的名下,隻要你能覺得放心。這樣你總能安心嫁給我?”
“……你別用這麽肉麻的話對著我成麽?”
紀湛東輕輕歎了口氣:“你不吃軟不吃硬,隻有肉麻最能對付你了。”
“……”
“你不說話我是不是就能理解成你默認了?”
“紀湛東,請你合上你漂亮的嘴巴,給我一點緩衝時間。”
“那給你十分鍾的考慮時間,十分鍾後不回答我你今晚別想舒坦。”
霍希音的眼神如飛小箭,紀湛東收斂了一點笑,說:“半小時,再過半小時我驗收結果。”
“一年。”霍希音笑得十分好看,“一年之後我告訴你答案。紀湛東,如意算盤不要打得太響亮。”
紀湛東狠狠地咬她的嘴唇,直到霍希音哼出聲,抓他的後背才停手。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語氣很危險:“獅子大開口麽?一天,我最多再給你一天的時間。再敢不給我肯定的答複,我就直接抓你去民政局。”
“……”
室內溫暖如春,霍希音毫無形象地趴在沙發上,不知什麽時候再次沉沉睡著。而她再醒來的時候正獨自躺在床上,毛衣已經褪去。紀湛東不知什麽時候幫她換的睡衣,而她竟然毫無知覺,自然也就沒有反抗。
她被包裹得很嚴實,因為睡得臉頰發紅,眼神也並不怎麽清明,頭發有幾根微微卷起來,霍希音迷蒙地半睜著眼,紀湛東進來的時候她正抱著一邊的抱枕發呆。
他微微笑了出來,眼睛彎出一個好看的形狀,手中端著一隻盤子:“可真能睡。現在都晚上七點了。”
他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依舊是一副玉樹臨風的好模樣,並且沒了平日的鋒芒畢露,此刻倒是顯得親和力十足。
霍希音手背貼著雙頰做冰涼:“你怎麽在這兒?”
“親愛的,這句話不應該這樣說。”紀湛東維持著淺淺的笑容,“你應該問我怎麽剛剛沒在這兒。”
霍希音一隻枕頭飛過去,被他單手抓住,扔到床尾。他走到她旁邊坐下來,他的那隻盤子裏是已經切好成塊的梨子,紀湛東撚起一根叉著梨子的牙簽,湊到她嘴邊:“嚐嚐看。”
霍希音就著他的手咬下一部分,卻沒小心地含到他的手指。霍希音隻覺得室內一下子安靜得不正常,一抬頭才發現紀湛東那雙很能攝人的桃花眼此刻也是黑得不正常。
紀湛東把小小的托盤往床頭一擱,霍希音剛剛睡醒,本來腦筋就有點黏糊,連梨子都還沒有咽下去,他輕輕一笑,手扣上她的手腕,順勢就壓了上去。
霍希音一夜沒有睡好。整個晚上紀湛東都把她牢牢鎖在懷裏,她想換個姿勢都很困難。直到晨曦時分,她困極,總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再醒來是因為呼吸困難。一睜眼正見到紀湛東已經穿戴整齊,正捏住她的鼻子,見她瞪著他,紀湛東把她扶著坐起來:“十點了。再睡下去你就真的成豬了。”
霍希音鼻子裏哼了一聲,紀湛東把衣服給她一件件套上,霍希音忍不住說:“你最近腦筋出問題了吧?我自理能力挺好的。謝謝你多管閑事,不過不用。”
“不解風情。”紀湛東涼涼地吐出一句,伸手捉住她的拳頭,幫她把扣子一粒粒扣上,才直起身,居高臨下地對她笑了一下,“洗漱後一起去外麵吃飯。”
車子一路平穩,霍希音問他去哪裏吃,紀湛東笑而不答,指了指儲物櫃:“地方比較遠,餓了可以先吃點兒餅幹。櫃子裏麵有。”
直到半個小時後,霍希音無聊到開始打嗬欠,紀湛東才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去之前先去一趟民政局。”
霍希音咀嚼的動作立刻停下來,睜大了眼看著他。
前方紅燈,紀湛東停下車子,扭頭對她擺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昨天我說要結婚,你可沒有反對。”
“……”
“你的戶口本在我這裏。”他微微沉吟了一下,說,“前兩天在你公寓裏找到的。”
“……”
“還是沒反對?”紀湛東大概被她吃驚的模樣娛樂到,伸手習慣性地去摸她的耳垂,又摟過她的肩膀親了親她的嘴唇,說得分外愉悅,“我很高興你跟我意思相同。”
“……”霍希音總算反應過來,毫不客氣地去扯他的麵皮,“紀奸商,無恥卑鄙是不是就是你這樣的?”
紀湛東點頭,口齒不清地大方承認:“是。”
“……”
一直到從民政局裏出來,霍希音依舊有些如墜雲端的漂浮感。紀湛東靠在駕駛位上看著她,淡淡地笑開,他的眉眼舒展,眼睛清亮,忽然探身抱過她,撫住她的下頜,從眼睛到嘴巴,都親吻得十分細致。
霍希音閉著眼沉沉出聲:“你說,我和你結婚,到底是你虧還是我虧。”
紀湛東輕笑出聲:“這明明是雙贏的結果,怎麽可能是兩敗俱傷。”
霍希音恨不過,用尖尖的手指甲去扯他的麵皮。
“我是說真的。”紀湛東被扯得疼,皺了皺眉,依舊是抿唇微笑,“你嫁給我,總比嫁給其他人要好。別人哪裏有我這樣的好脾氣。再說假如你某天心血來潮,忽然覺得我被你懲罰得不夠,那你嫁給我就能一直找得到罪魁禍首來撒氣。但你嫁給別人的話,這項福利就不見得再有了。”
霍希音長長地“哦”了一聲:“這樣說,我嫁給你,倒像是我白白撿了大便宜。”
紀湛東笑意更濃:“我的便宜更大啊。你看,我娶了一位十分漂亮的老婆,又很有頭腦,智商高情商高,那我們以後的小孩不也十分受益。”
霍希音哼了一聲,不管紀湛東怎麽哄勸都不再開口,一直在車上閉目假寐。
再後來她真的睡著。車內空調溫暖,霍希音隱約間覺得有人用衣服裹住了她,冰涼的扣子貼著她的臉頰,讓她不舒服地迷迷糊糊轉醒。她半睜開眼,想抬頭,有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把她壓在胸前,低聲說:“乖了,外麵冷,我抱你回屋。”
她終於遲鈍地意識到對方是誰。他淡淡的熟悉的清香氣縈繞在鼻尖,十分舒適。霍希音低低地應了一聲,腦袋尋了個更自在的位置,手環上他的脖子,又睡了過去。
像這樣簡單的幸福,將一直會繼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