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景致看看草坪,再警告性瞥了周邊要躥上來的保鏢一眼,那幾人立刻不敢亂動。景致一步步謹慎後退,剛剛走到及膝的花叢邊上,忽然聽到一聲低笑,接著就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
她幾乎是同一時間就聞到了那股熟悉的似有若無的清涼薄荷氣息,先是一驚,繼而大怒,右手去摸緊貼腰身的薄刃,卻被來人先下手為強,抽出來隨手一扔,杜衡眼瞅著刀朝自己的腦袋飛過來,嚇得立刻後仰,一道亮光擦著他的鼻尖飛了出去。
他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又見商逸箍住景致的雙手,從她的短靴裏抽出一把小刀,又是揚手一扔,這次是朝著杜衡的命根子飛過來,杜衡慘叫一聲,以正常女性都不及的柔軟身段一扭腰,刀刃劃破他的褲袋飛了過去。
杜衡長長呼出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看到對麵景致已經被商逸固定住雙手雙腳,景致拚命掙紮,勉強騰出一隻手來,眨眼就對商逸甩了一耳光。
杜衡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捂住雙眼,然後從手指縫裏看到商逸臉色難看非常,下一刻也揚起了手掌。
杜衡立刻閉眼,片刻之後卻沒聽見清脆的一聲,睜眼一看,景致已經軟軟暈倒在商逸懷裏——被他近身格鬥未嚐敗績的老板一記手刀劈在後頸,想不暈除非是人麵鐵身。
商逸摸了摸景致的臉,微微一笑,又在她嘴唇上親了一口,才行雲流水地打橫抱起,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向杜衡:“你傻愣在那兒幹嗎?走啊。”
杜衡擦擦眼角,泫然欲泣:“老,老板,我腳下有地雷……”
商逸嗤笑一聲:“你聽她胡說。她連地雷圖紙都沒見過。”
“可萬一……”
商逸眉一挑,溫柔一笑,溫柔地看著他:“放心,萬一你死了,我一定厚葬你。”
杜衡:“……”
“到底走不走?不走就等著站成石頭吧,沒人會來給你拆彈的。”
“……”
他杜衡到底是跟了怎麽一個沒良心的老板啊……
景致迷迷糊糊醒過來,隻覺得脖頸一陣陣地疼。剛剛輕吸一口氣,冷不丁有個低沉男音在耳邊漫漫響起來:“醒了?”
景致眼皮一跳,直覺就是抬腿踢過去,卻感覺像被什麽絆住了腿,睜開眼一看,她脖子以下被脫得隻剩底褲,被一條特大號毛毯緊緊卷成蠶繭一樣動彈不得,並且被商逸左手摟著坐在他腿上,而他的右手則極快地一頁頁翻過文件,在結尾龍飛鳳舞地簽上“商逸”兩個字。
景致眉毛一擰,不多廢話,對著商逸的肩膀就要咬上去,卻被他預料在先,拿起桌上一塊紅豆糕,眼疾手快往她嘴裏一塞。
“……”
景致嘴裏鼓鼓囊囊,眼中怒氣暴漲,商逸卻眼角一彎,笑著在她嘴角蜻蜓點水一吻,順便卷走一點兒殘渣,然後拎過一份文件,指尖點了點:“這是你那家製藥公司這一季度的報告,你離開兩個月,現在我念給你聽聽?”
盡管景致情感上很想把紅豆糕吐到商逸身上,理智卻不允許她這麽做。她好容易才把糕點咽下去,嘴唇一動,語氣冷得像冰碴:“放我下來。”
商逸眉毛一挑,景致很懂得他這個表示拒絕且毫無回旋餘地的經典動作。這讓她愈發憤怒,想要像條毛毛蟲一樣扭下去。記得上一次她在他腿上這麽做時所撩起的惡劣後果,低低地吸了口氣,忍了好一會兒說:“製藥公司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請商少爺快點兒滾開。”
商逸仍然微笑,扔了鋼筆,手指滑到她的耳後,把毛毯撥開一點,帶著些微涼意的手指探進去,景致緊咬下唇忍住戰栗,覺察到他的指腹滑到她的鎖骨處,來來回回摩挲,繼而向下,景致終於閉眼大叫:“渾蛋!走開!”
商逸竟然真的將手拿了出來,慢條斯理地重新給她裹好毛毯,然後用一種十分無奈十分無辜十分正經的口氣對她說:“你剛才突然來月事了,又暈著,隻好由我代勞給你換了衛生棉。你衣服上又染了血不能再穿,我隻好脫了你外套拿毛毯把你裹著。睡覺的時候穿胸衣會呼吸不暢,所以我隻好又把你的胸衣解下來。你這麽急著下去又能去哪兒?難不成你還能扔了毛毯性感地從高空跳下去?”
景致從耳根往上一寸寸變紅,然後變白,再接著變青,最後渾身發抖:“滾滾滾!”
商逸從小到大隻有讓人滾的份,從沒有他自己滾的份。所以,不管景致怎麽掙紮、怎麽大吼大叫、怎麽出口成“髒”,他都沒滾,一路穩穩把她抱上飛機,再抱進防彈車,再抱進家門,再接著把她扔到二樓臥室雕花的大床深處,最後在景致從蠶繭裏掙紮出兩隻胳膊的時候,突然“哢嚓”一聲用手銬將她銬在了床頭上。
景致先是一呆,繼而不顧春光大泄,雙腿相繼在空中劃出兩個圓弧,對商逸轉眼就是一記勁道又漂亮的橫掃。
商逸堪堪避開,景致踢到床頭的台燈,再用腳尖一甩,台燈、杯子、水果連同水果刀統統朝著商逸招呼過去。商逸不緊不慢地一一閃開,順手接住一個蘋果,朝景致扔回去,繼而在她忙於躲避時趁機抓住了她的腳踝。
商逸安安穩穩坐回床沿,抓過毛毯蓋在她身上,見她還在亂掙,語氣有點兒冷:“別讓我連你的兩隻腳也綁起來。”
他沒在嚇唬她。半年多前她三番五次想要逃走,但準備不足,都是還沒有離開大門五百米就被捉了回來,最後一次甚至撞到了商逸回家的車子上。那時商逸攥著她的手腕一路拖回臥室,一句廢話都沒有,幹脆利落地把她雙手雙腳在床上綁了七天。
景致恨得咬牙切齒,腿上的力道卻漸漸卸去大半。
商逸把她掙落的毛毯重新披上,指腹狀似無意掠過她胸前,看她不動聲色地往床裏躲,笑著說:“不在我身邊,倒是進步了不少嘛。以前我說你格鬥技巧敢認倒數第二沒人敢認倒數第一的話,現在我收回,好不好?”
景致不耐煩得很,索性側身閉眼假寐。商逸卻不給她機會,突然握住了她的腳心,沿著內裏慢撚輕撫地一寸寸向上。他握慣槍支,掌心微有薄繭,手指靈活修長,又熟悉哪裏能讓她感到愉悅,一旦惡意撩撥她,景致很快就有些不由自主地發軟。她皺著眉,最後猛地一睜眼,正對上他的目光,那裏麵仿佛永遠都薄薄地覆著一層寒涼潭水,就算笑容再溫柔慵懶,眼底也照樣冷靜鋒銳。
商逸微微一笑,聲音越發溫柔:“親愛的,我上次跟你說過什麽,你都忘了吧?”
景致把頭扭到一邊,一聲也不吭。
商逸沒有把她的腦袋強行掰回來,而是拖開了床頭櫃的抽屜,找到一支錄音筆,撥開開關,最新的那條錄音跳出來,開頭就是相當混雜而迷亂的喘息,接著便聽到強行壓抑的呻吟聲,還有曖昧不堪的濡沫聲。
景致很快皺眉,緊緊閉上眼。
她不知道商逸還有這種變態的愛好,然而很快她就知道了他錄音的目的所在——過了片刻,她聽到自己低低的帶著壓抑的央求聲自錄音筆裏流淌出來:“求你。”
商逸的聲音依然冷靜:“求我什麽?”
她劇烈地喘息一聲,隱隱帶了哭腔,求饒的話說出來破碎零散:“不要!我再也不逃跑了!停手!停手!求求你!”
“好乖。”下一刻商逸的話突然纏綿得能滴出水來,“如果還有下一次,就把你偷偷送到美國養老的那幾個老頭,我幫你省下一筆贍養費怎麽樣?”
錄音戛然而止。
商逸把錄音筆關掉,景致臉上的血色已經褪得幹幹淨淨,眼珠卻依然烏黑,帶著招牌式的冷淡跟他對視了一會兒,語氣平淡地開口:“你想殺就殺,隨便你。”
景致第二天醒過來,商逸已經離開,她手上的銬鏈也已經被除去,床頭上甚至放著一小瓶去瘀藥膏。景致揉著手腕看了兩眼,冷哼一聲,一分鍾後卻還是把藥瓶拿過來,很仔細地塗在那兩圈瘀青上。
除了在有關錢權的交易上錙銖必較寸土不讓以外,景致一直都以不虧待自己為原則。她的意誌力向來不高,更忍受不了肉體上的折磨,骨氣這個東西於她而言太過華而不實,實在沒什麽吸引力,因此在一些無傷利益隻關乎節操的小事上,她即使相當反感,也會妥協得十分快,從不自討苦吃。
除此之外,她也不怎麽在乎使些陰損手法。色誘、竊聽、綁架、暗殺,凡是能達到目的的手段,隻要最終能利大於弊,她都不介意嚐試。景舟曾在一次長老會上對她的毒辣作為激烈反對,景致一身豔麗紅裙,對這位名義上的新任景家掌門極其溫柔地一笑:“哥,我們做的是軍火生意,不是辦慈善基金會。你要是用一本聖經就能讓他們吐出幾千萬的債資來,那我全聽你的。可如果不行,你就給我閉嘴。”
因此在景舟眼裏,他這個親妹妹實在讓他失望。景舟喜歡蘿莉,可他妹妹偏偏是個女王;景舟喜歡溫柔善良的蘿莉,可他妹妹偏偏是個心狠手辣的女王;景舟喜歡喜歡溫柔善良正直乖巧的蘿莉,可他妹妹偏偏是個心狠手辣自私自利的女王。
當然在景致眼裏,她這個親哥哥也實在讓她失望。景致喜歡大叔,可她哥哥偏偏是個美男;景致喜歡殺伐果斷的大叔,可她哥哥偏偏是個風花雪月的美男;景致喜歡殺伐果斷內斂睿智的大叔,可她哥哥偏偏是個風花雪月樂天知命的美男。
於是天不遂人願,當年的景家掌門,景舟景致的父親景肅年所殷殷希望的大叔蘿莉之兄妹標配,在他去世後生生被不爭氣的兒子和太爭氣的女兒擰成了女王美男母係社會。
當然這都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母係社會曇花一現,隻兩年的時間景家就又換了江山。如今景舟早已被商逸打發到小島上好酒好菜地伺候著,非死不得離開;景家眾元老死的死殘的殘癡呆的癡呆,僅剩下的三位被景致秘密安置到了美國,卻還是被商逸發現;剩下其餘人等則被商逸或者收編或者流放,刻意打散,七零八落不知去向。
商逸這個人,幾年前還有幾人同他稱兄道弟直呼一聲“商逸”,如今整個圈子都要或情願或不情願地恭敬喚一聲“商少爺”。明明比景致更複雜陰險,卻長了一張比景舟還要溫柔風流的臉。有一雙形狀漂亮總是漫不經心的手,卻隨便做個動作都會叫整個圈子誠惶誠恐。唇角總是掛著一點笑意,衣服卻是清一色深紫深藍青黑。腰身精瘦而柔韌,稍微懂點麵相的人都知道這代表著工於心計狡猾成性。
成王敗寇,平心而論,景致並不認為敗在商逸手上有什麽丟臉。然而輸是一回事,輸得心服口服又是另外一回事,妥協是一回事,心甘情願地妥協又是另外一回事。景家風雨飄搖曆經百年,也許蠢貨不少,卻罕見懦夫。
景致慢悠悠下了床,洗完澡站在鏡子前麵,從鎖骨往下吻痕漫布,顏色輪廓都很清晰。不過已經比預想得好很多。
景致換個方式安慰自己,商逸在不變態的時候,好歹也算是個頂尖床伴,如此耐心細致地伺候自己,她並不算虧。
景致親眼見過不少以性事當手段折磨犯人的例子,她自己都還拿這種事教訓過一個口出狂言的小明星,因此商逸在床上沒什麽太過特殊的愛好,沒施過什麽重手,已經讓她感到十分慶幸。不管怎麽說,隻要她誠實一點,她都得承認自己算得上是景家上下對商逸誓死反抗的人裏所受待遇最好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