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罌粟等足了十二個小時,才等到清晨時候睡醒下樓的楚行。


  他穿一件深青色睡袍,帶子隨意係在一邊。頭發微濕,看到罌粟筆直端坐在沙發邊上時,眼神淺淡,不見表情。


  罌粟前一晚跟著路明到楚家的時間不過七點。當時很快便被管家禮數周到地請到了客廳,並告知少爺在小憩,讓她略微等一等。到了罌粟在沙發上坐滿四個小時之後,管家把她麵前已經涼透的花茶端走,又告知她少爺已經睡著,讓她再耐心地等一等。


  這樣一等,便到了天亮。


  楚行每天隻睡六至七小時,規律而固定,沒有更多的時候。罌粟之所以等了這麽久,無非是楚行給了意思要讓她這樣等。


  罌粟在沙發上連續坐了十幾個小時,見到楚行的時候,已經十分腰酸背痛。


  她這還是在並未一直坐得這樣筆直端正的前提下。前一晚過了午夜,管家都已經去休息後,罌粟一人坐在安靜客廳中,盡管明知自己應該始終保持清醒,直至見到楚行,卻還是沒能堅持多久就歪在一邊沉沉睡去。再睜開眼時就已經清晨六點,手指所及之處,摸到一張光滑薄毯。


  罌粟把那張薄毯從身上拽下來。從上麵的花紋和顏色斷定出這是客房中的東西。她拿不準這是誰好心披到她身上的,但無論如何,罌粟都確定不會是楚行。既然不是楚行,這張薄毯便不能被楚行看到。罌粟沒有再多想,立即把薄毯靜悄悄地抱回樓上客房。回來後在沙發上坐了沒一會兒,便看到楚行漫不經心地下了樓。


  楚行看到她,又看了看她旁邊的沙發。而後收回眼,腳下步子不停,路過客廳後直接去了餐廳。罌粟在看到他的同時便站起身來,亦步亦趨跟著楚行到了餐桌前,然後垂著手模樣恭敬地站到一邊。


  楚行不開口,罌粟便也不能開口。罌粟已經空腹這樣久,此刻聞到食物香氣,就算餓得厲害了,也還是不能說。早餐變得漫長而安靜,管家端來咖啡時都是屏息靜氣。不知過了多久,罌粟已經又累又餓到頭昏眼花的時候,餐廳中響起清晰的“咕嚕”兩聲。


  楚行切三明治的動作停了停,不聲不響地抬起眼皮去看罌粟。


  罌粟臉色早就變紅。見楚行看她,更加惱怒。脖子梗到一邊,半晌沒有轉回來。


  楚行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等到把整塊三明治都切完時,又聽到清晰的“咕嚕咕嚕”兩聲。


  這次楚行沒有抬頭,倒是管家無聲無息離開,過了不久,手裏端了一杯熱可可回來,放到罌粟麵前的桌沿上。


  罌粟看了看楚行,見他不發話,就算東西擺在眼前,也還是不能喝。她忍著饑餓又不知站了多久,終於等到楚行把早餐吃完,這一次楚行起身再次路過罌粟時,腳下的步子稍稍停了一停。


  楚行低下頭,看了眼抓住他衣角的手,又抬起頭來,看了眼罌粟。


  罌粟仰臉看著他,兩隻眼睛裏蓄了淚水,都是盈盈將掉未掉的程度。


  罌粟的一雙眼睛本來就是五官中最可人的地方,此刻一眨不眨望著楚行,不出片刻,楚行的臉色就微微柔和了半分下來。


  “幹什麽?”


  罌粟死死抓住楚行衣角不肯鬆手,小聲說:“我這次真的知錯了。”


  楚行沉著臉不說話,罌粟又用更小的帶著細微哽咽的聲音繼續說:“我這次惹您生氣,是我的不對。您原諒了我,以後我再也不這麽做了,行嗎?”


  “再也不怎麽做?”


  “不再擅自行事,不再違抗您的命令,不再給您添亂惹事。”


  楚行眉眼不動,淡淡地說:“這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事。從來了楚家我就沒見你做到過,現在你能讓我怎麽信你?”


  罌粟張張口,喉嚨被哽咽堵住,說不出話來。她的眼睛眨一眨,兩行淚很快順著臉頰流下來。


  楚行微微皺眉,罌粟突然抱住他的一條胳膊,大聲說:“我不管!總歸你讓我再離開楚家一次,我就去跳河!”


  楚行繃著臉,居高臨下看她,冷冷地說:“那就去跳。C城的河水都臭得很,真要尋死還不如去跳海。”


  罌粟的抽泣立刻變成毫無形象的號啕大哭。楚行的眉心蹙得更緊,卻一直還是袖手旁觀。罌粟等了一會兒,終於一跺腳,抹了一把眼淚扭頭就走。還沒邁出去就被楚行一把拽住手腕:“去哪兒?”


  罌粟淚眼模糊,臉色卻是冷冷的:“去跳海,您滿意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頰被淚水糊花一大片,神情倔強,眼睛裏還帶著委屈和埋怨,活像一頭頂了犄角的小牛。楚行看看她,終於笑了一聲,伸出手去,將罌粟滿滿攬進懷裏。


  罌粟的背被輕輕拍了一下,耳邊響起的聲音猶有笑意:“還胡鬧。”


  罌粟掙了一下,仍然作勢要走:“難道不是您讓我去跳海的?”


  楚行把她抱得更加緊,手指順便梳順她的一綹頭發,哼笑一聲:“以後你要是都能這麽說一不二的乖巧,倒是也挺好。”


  罌粟被他抱著,低聲調侃了一會兒,才被慢慢鬆開。楚行拿過一旁的可可,抿了一口以後遞過來:“不冷不熱,溫度正好。”


  罌粟直視前方,木著臉,不肯接:“甜膩膩的,不想在早上喝。”


  “你不是剛才還說以後什麽都聽我的,現在這麽快就變卦了?嗯?”楚行輕輕擰了一把罌粟的臉頰,笑罵一句,還是示意管家去端小米粥和雞蛋來。回過頭來見罌粟直勾勾盯著楚行那杯已經冷掉的藍山咖啡,又擰了她一把,“你這幾天不是應該來月事了嗎?不準喝。”


  罌粟還要想辦法還嘴,一個女傭上前來,低聲報告道:“少爺,阿涼小姐正在外麵。說是來陪您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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