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楊柳依依
原容來到塵霄閣的大門前,還沒進去就被看門的兩個人給攔了下來,說是讓他先在外麵等著,通報過後才能讓人進去。
“去吧。”原容不由雙手抱胸笑著搖了搖頭。
想來這事情還真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在南毒之內,反倒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換了個人當家一樣,他對此倒是也不甚在意,隻不過隨手掂了掂手裏的東西,想來自己明明是送上門來,還真是不知道做何感想,而且既然柳當家都沒有異議了,他半個外人也沒什麽好說的。
過了不一會兒,先前進去的人走了出來,抬手往院子裏做請,“公子您請吧,主子已經在裏麵相候。”
原容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一進門果不其然就看見一個坐在桌旁,正悠閑喝著茶的男人,他要來見的自然不是這位雍王,不過卻也毫不意外自己先見到的那個人一定會是他。
贏肆抬頭看了一眼從門口走進來的人,抬手朝著對麵的座位上指了指,“原公子請吧。”
那位置上也放著一杯茶,隻不過原容沒有要喝茶的意思,隻是淡淡掃了一眼那人,“我找尊夫人有事,不知是否方便。”話說的雖然還算客氣,不過卻也沒有多少商量的意思在裏頭。
“有什麽事?”對麵那人直截了當問道,他雖然和原容沒有交集,但這個名字卻是一早就知道了,除了原容這個人本身之外,還有就是他曾經與梁方物的那個婚約。
原容知道他在想什麽,而且從雍王對於梁方物的行為舉止上也不難看出來,這也不是個大度的人。
“打探一下我夫人的過往,”原容如此說道,然後把手裏捏著的一個拇指粗細的小口瓶子放在了桌上,“順便代表柳因風送上一個我們兩人的賀禮。”
他抬手將那瓶子在桌上推了過去,雍王伸手拿起,揭開看了一眼,裏麵裝著的是一粒藥丸,自原容手裏拿出來的東西,雖然看來平平,但其中的作用卻是不言而喻。
贏肆對此還是很清楚的,加之從這幾日的觀察來看,原容和自己的夫人之間確實沒有什麽,於是痛快地站了起來,“原公子先坐著喝杯茶吧,我先去請夫人下來。”他說完,轉身徑直往樓上去了。
原容挑眉看了一眼那離去的背影,然後一個人在座位上坐等著,過了一會兒,傳來一人下樓梯的腳步聲,很快梁方物那張麵容就出現在了眼前。
南毒中對於長老身份十分看重,因此與其他的人成年時會在臉上刻下麵記的習俗不同,給長老的臉上做麵記這件事情就要更加的慎重。
隻不過這些在梁方物的臉上最終還沒來得及發生,她就被雍王給拐走了,於是這張臉便仍是幹幹淨淨,沒有半點不相幹的東西,也保有了一張絕好的容顏。
這樣想來卻也不是一件壞事吧,原容倒也是這樣覺得,雖然現在這些都跟自己沒什麽關係了。
“原容,你怎麽過來了?”梁方物走過來,下意識朝門前看了一眼,見他果然是一個人來的。
原容笑了笑,然後看著這人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來,雖然他是可以找來柳因風一起的,也給自己大方送出的禮物長長臉,不過他還有些關於柳因風的事情想要私下和梁方物說,正主在眼前的話,恐怕就沒有這機會了。
“我是來給你送上一份禮的,也聊表一下心意,東西已經交給雍王拿走了,雖然我煉的藥你可能未必用得到,但帶在身邊保險起見也好。”
“多謝你了。”她認真說道。
原容這時擺了擺手,“其實我這也不算是白給,今天來也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請你給我講講,關於柳因風的事。”
梁方物愣了一下,轉而唇角多了一點笑意,“原公子指的是什麽事情?”
“嗯……”他想了想,倒是有些糾結,“她的師父,還有那對她一直在耳朵上帶著的墜子,是你送給她的吧?我倒沒見她帶別的東西。”
“原來你是到我這兒打探消息來了。”梁方物笑著說道,不過倒是一副樂於相告,知無不言的樣子,“師父他老人家你也見過的,幾年前因病離世了,因風是他抱回這裏的,從小就一直養在這塵霄閣裏,幾乎可以說是師父看著長大的,她對師父的感情自然深厚。”
原容默默聽著,腦子裏不由浮現出昔日那位老當家的模樣。
要說他老吧,那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毒修之術練得太好了,加上一張南毒的臉,似乎也和這個字沒太大關係的樣子,不過人總是要死的,她師父自然不像自己有這本領。
說起過去的事情,還有此時已不在人世的一人,梁方物的神情一時看來還有些悵然若失。
“柳因風這個名字就是師父給取得,至於依這個字,是直到回來後過了好幾年的時間,因風都開始蹦蹦跳跳的了,但卻從來沒有哭過,哪怕是初次習毒之後,不少南毒血脈的人都做不到那個樣子。”
她側著頭想了想,似乎也並不能全然明白。
“她從繈褓之中便來到了南毒,心中自以為就是這裏的人,但她並沒有適合習毒煉毒的血脈,所以當慢慢長大開始和南毒的其他人一樣練功的時候,師父製止了她。”
原容兩手交疊放在桌上,不由探著身子聽著梁方物說的話,“從前的南毒確實沒有那麽多的外人,更別提那些人也能修習南毒之術了。”
梁方物不由點了點頭,“也是那個時候,因風她大約是七八歲的年紀?我記得師父把她叫到了眼前,告訴她為什麽不可以和其他人一樣修習,和她說她本非南毒的人,以及被撿來的身世經曆,還把當時在她繈褓裏一同放著的一塊兒紅瑪瑙墜子交給了她,讓她想一想,自己決定。”
墜子?原容想了想,似乎從未見過她身邊出現這東西,“然後呢?”
“然後突然有一天,她不知道是看了其他的南毒中人怎麽領悟出來的,居然自己入了毒修的門,她提著一條已經被榨幹了毒液的劇毒長蛇,伸著手給師父看,那時候她的胳膊上麵已經有了好幾個毒蛇的牙印了。”
梁方物深吸了一口氣,既覺得後怕,也是不可思議。
她說道:“師父驚詫地捏著她胳膊,見她麵色雖然慘淡,卻還帶著笑容,竟還領悟以非南毒血脈修習的要領,這也是她日後之所以能有所大成,甚至是招攬了不少外人加入南毒的原因。”
“不過當時我們也不知道她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當下師父看著她卻是覺不出高興來,還說要給她改個名字,叫柳依,隻不過最後也沒有幾個人這樣叫她。”
梁方物默默說著,“楊柳依依……我想師父也是希望她能長成個既堅韌卻柔軟,會撒嬌,難過了,痛了的時候,找人依靠,會哭的姑娘吧,可她天生沒有眼淚一樣。”
原容默然了一陣,眼前像是出現了柳因風的那張臉,即便是最初在船上被藍蠱噬咬的時候,她似乎也沒有流過眼淚吧,隻有血紅的一雙眼睛,和浸濕了頭發和衣衫,滿麵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