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一切發生,一片狼藉,想做的未能做完,還有一處地方終將歸去,隻是就在這一刻,莫名壓抑更全然不知應該去向哪裏,某一天也將在曾經的約定中如期而至。


  想大聲說出厭惡死亡,也真得害怕再去目睹任何一人離去,每一步都比所想的艱難許多,然而卻也隻能繼續向前,就正如此時這般,走向不知名的林中,向著沒有方向的未知遠處,耳邊還盤桓不去的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叫著這世上她真正的名字,也唯有那個人。


  “風兒……”


  帶著身體裏混雜的情緒和莫名蒙昧,晃蕩於山野林地的草木枝椏間,曾經拚命奔跑想要逃離的黑夜山路,如今像是麻木般行走於腳下,或許此時是陽光滲漏下的白日,散開了沒有光亮的不真實感。


  白日的林間靜謐安寧,不時清風淺淺而過,撥動綠葉隨風起舞,一步步往深處走了,虛無之間似乎有幽美的樂音飄揚而過,吞吐在林葉芳草氣息中,喚著每一次心髒跳動,隻餘暢意美好,一時無視其他,不由循聲而往。


  遠林中的一座山腳下,潺潺溪水清澈明淨,繞過明豔綠意,蜿蜒向著幽深的遠方而去,溪旁一處巨大的白玉石上,臨水之處水波絲絲漫過,或有小魚遊行其間,石上正坐著一人,曲音深凝,清晰從指間上流散開來。


  清風吹過,白衣微揚,素手輕撥動琴弦,滿目即是一種緊緊扣人心弦的空靈,她於一旁安靜坐了下來,感受著琴弦翻覆間,樂音迎麵入心。


  那人膝上臥琴,琴旁的白玉石麵上放著了茶壺和一隻茶杯,茶香淡遠,一絲如煙沿著碧色壺嘴處嫋嫋升起,淺淺繞過彈琴那人,朧著一副麵容而去,隱約間無法直視,卻叫人移不開雙眼。


  不知是否因為一旁久久的目光,那人終於抬起頭來,溫潤笑意還掛在唇邊,一時被看得一愣,她不禁垂首斂目,隻聽耳邊尾音纏綿,“公子的琴音絕世無雙,我心神往之,冒昧之處還望見諒。”


  “樂音須有知音人,山路漫漫,若不嫌棄,就請喝杯茶吧。”


  斟滿一杯熱氣氤氳的茶香,伴著那溫潤清雅的語音呈於眼前,她終是從那人手上接過茶杯,湊近唇邊抿了一口,“多謝公子。”


  “姑娘所奏之音應當很美,但願它時也能得聞一曲。”將茶具放下再看向眼前那人,看他微微一笑便又開口,“姑娘的這雙手纖細修長,指尖上隱約還有絲絲痕跡,該是早已與撫琴結緣了。”


  不由蜷起手指藏於掌心,一絲情愫斂去眼底,終彈不出清靈之音的一雙手,似乎羞於被看見,“長久不彈,已然生疏了。”


  並未再多言什麽,那人便又奏起了渺渺琴音,在溫和靜謐的時光裏隨著溪水流淌而過,再無需任何聲音,卻讓人難已流戀,暮色將晚,一曲已畢,茶水早已放涼,又是到了應當歸去的時候。


  “叨擾公子,天色不早,我先告辭了。”


  緩行的腳步然後停留在了那人的話音裏,清潤之聲字字入心,“我姓雲,名榮與。”


  “璣惏。”簡簡單單的名字回應了身後終將遠去的聲音,意料之外相遇的陌生一人,像是遠離了塵世一時踏入了另一個所在,雖會愈行愈遠,卻不曾於夢想裏消弭。


  天色由明入暗,由暗轉明,再回到明日世界,昏暗之中朝陽卻是還未升起,才走近門旁,還未來得及進屋,便停下了腳步對上了停在這裏的另一人,“你怎麽又來了,我竟不知明日世界何時變得如此隨意,多次容你自由來去。”


  “這裏本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難道我就不能來了?”也不理會這時冷然相拒的話,等在這裏許久,為得也就是再見一麵,“上次在祆渝時,你神色怪異,是因為出手相救為你解圍的人嗎?”


  “少莊主,既然你從一開始就不肯光明正大進來這裏,必然是有所企圖,顓宇山莊的人不會輕易踏足這裏,你也不應該再來,即便是身為客人,也不能總光顧別人的房間。”


  才說了這話的人轉身便要推門入室,卻是才伸出手來,便被一把抓住了,“那人來去無蹤,更能救人於無形,江湖上決藏不下那樣詭異的一個人,你認識他,對不對?”


  “顓孫翔!”厲聲一頓,轉瞬而來的卻是掩藏不下的無奈,“我對你並無惡意,所以今日再多說一句,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也不要有任何的好奇。”


  看著女人這樣的一副麵孔,決然更像是要拒人於千裏之外,他確是收斂起了視線,獨自隱入自己的神色裏,“我總會知道的,江湖就這麽大,隻要他還會出現在你身邊,總會有答案的。”


  原不想再看他一眼,此刻卻是定定地將他看進眼中,堅決和固執交相對峙,靜待一人瓦解。


  “我隻是關心你而已,璣惏,那人是誰?”


  片刻的沉寂像是緩緩延續開了許久,她終是輕吐出了一個名字,像是壓抑了什麽的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原容。”


  高聳的崱屴山峰,遠遠望去陡峭無距,也曾陷落於長久的黑暗中,隻聽聞那時的那裏,原本了無人跡,傳聞中是暗夜金龍之地,無人親眼目睹過金龍現身,卻漸漸聽聞那裏已屬於了一個擁有暗夜魔力的人,代代相傳。


  時時處處透著神秘的地方,沒有人無願輕易踏足,不知從何時起,屈從於黑暗之人卻趨之若鶩,人人諱莫如深,隻傳說那兒有著讓人臣服的力量。


  難得靜下來的人沉悶坐著,眼睛還盯著魚缸裏緩慢移動的烏龜,腦子卻早神遊出去,一件事情在心裏反反複複轉著,隻因為她的一句話,然後再不得安寧,前一刻似還在苦思著的人然後突然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向著山莊中的另一個地方去了。


  一處房門緊閉起的屋室,由幾個護院遠遠守著,此時這裏麵幾人聚集,皆是舉足輕重,盡可於武林中翻手為雲覆手雨。


  “莊主,關於那個女人的事情不能隻是袖手旁觀了,我們可以不在意祆渝,但以她的行事作風和手段,遲早會是個威脅。”


  “冷掌門先稍安勿躁。”本欲先安撫下有些擔憂的玄劍掌門,才說了這一句,卻是被另一人的聲音給打斷了。


  “我認為冷兄所言有理,雖然她究竟是何目的我們還不甚清楚,可有人暗中調查幾大門派的事情,想必莊主不會毫不知曉,若是真再出現一個武林大敵,那想要除去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玄劍與蕞爾兩大掌門接連發聲,言下之意也是清楚明白,他卻隻是隨和的一副樣子,一開口仍舊是原本的從容之氣。


  “二位所言不虛,但無論如何,事情也還得要從長計議。”


  “也是,隻不過這些年來,莊主攜領同盟的魄力可是大不如前啊。”冷淩氣皮笑肉不笑的開口,一絲挑釁的意味自然隨在話裏,蕞爾周掌門這時倒沒再執著於原本的事情,揚起了一抹淺笑,也就開口告辭了。


  “既是如此,那我們到時再相商。”


  “那我也告辭了。”


  一前一後,兩人出了房門,顓孫謙隻是對著門口的人吩咐了一句,然後還是原來那般站在屋子裏,“來人啊,送兩位掌門。”


  不刻意挑起紛爭,卻也不能忽視或許引發動蕩的危險存在,十幾年的得意光陰漸而過去,到如今,原本同盟之中日漸不穩,正於他看來,存在的威脅又豈止是一個明日世界。


  屋中沉沉靜靜隻餘一人,眸中深沉之色還未褪去,有腳步聲卻是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他才抬頭一看,隻覺得來人有些不像平常的樣子。


  “翔兒,你怎麽過來了?”


  “也沒什麽……”進屋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略想了想也才說了出口,“爹,你知道魔龍域嗎?”


  “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來了?”聽到有此一問,一絲疑問不由閃過,隻是看了看那然後沉默無語的樣子,便給了一個回答。


  “那還是一個多年來流傳的不犯江湖的傳聞,也沒有誰去證實過,隻因為畏懼而一直保持著應有的距離,你也別對此太過好奇,免得招惹禍事。”


  “我知道了。”


  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說,他木然應了,心中卻已是暗暗在想,一切也許真的不止是傳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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