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柳七與人撞在了一處，雖然是短短的一個時間，卻還是一下子就發覺了什麽，因為那種異樣的感覺別說是個正常人了，哪怕就是個三歲孩童也能感覺出什麽來。
人身上該是暖的，再怎樣也總會有一絲溫度在身體裏，若是從裏到外從頭至尾都像塊兒冰一樣，那又如何能說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柳七不知道這些，他也不明白，隻是覺得奇怪。
不小心和碰了一下的人手背貼在了一起，一下子倒是讓他不由地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般，忙把手給抽了回來，有種像是大冬天裏手驀然接觸到冰塊兒的感覺，汗毛倒豎。
而這分明是個溫和的時候，院子裏頭還有花開著，來時的路上太陽照得人暖洋洋的，怎麽也不會讓人生出一絲寒意來。
於是柳七很奇怪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看去，眼看著那個人就這麽走了，然後他在思索了一陣隻覺得心中奇怪的時候，忍不住抬手指向那人影漸行漸遠的方向，揚聲看過拉著自己手的柳一，想要告訴柳一自己剛剛的那個發現。
柳七覺得別人一定是不知道的，驚訝過後倒覺得自己似乎是發現了一件什麽有趣的事情，隻不過從柳七口中說出的這句話一嚷嚷起來，其餘的人倒是都跟著安靜了一瞬，很默契地倒是並沒有多說什麽，似乎也並沒有對此多說些什麽的打算來。
“柳一，你看啊！”柳七正在興頭上，還不罷休，拉著柳因風的胳膊往門口的方向又走上前了幾步，還一個勁兒地指著已經快要不見人影的方向，也不知道是要她看什麽。
至於那先行離開的人是不是也聽見了些從柳七口中說出的那自帶疑問的話來，倒是沒有誰知道，不過到底也沒什麽所謂，梁辰並不會在意這些，沒準兒隻覺得有趣扯開嘴角輕聲笑笑。
至於那個被柳七念叨在嘴裏嚷著說奇怪的人，他就更是如此了，什麽不知也什麽都感覺不到了，隻不過是個看來還會動的死人而已。
如果柳七有時間看得更仔細一些，近距離與人再待上一些時候，沒準兒他就不會隻說這人奇怪了，還上趕著似乎要去發覺些什麽更新鮮有趣的東西，把這麽個人當成是個有趣的人來看待，等到真的近距離覺察出一些不該是人才會有的，甚至是讓人害怕的地方來，柳七該是拉著她往後躲了，不會像這般急著湊熱鬧。
“好了，柳七，別鬧了。”
柳因風知道柳七並不是在胡鬧，這個房間裏頭剩下的人也都是知道的，柳七實在不是因為腦子不好使而突然做出了什麽傻子舉動來，他確確實實發現了那人的異樣，並且是真真正正存在著的事情。
隻不過並不會有誰開口說出實情來，告訴柳七你為什麽會覺得那個人奇怪，為什麽那人身上冷得像塊兒冰一樣，又怎麽會沉默寡言又麵無表情，隻是像個格格不入的木頭人一般。
柳因風隻是拉著柳七離開了他好奇盯著的門口的方向，孫亮這時候也走上前來，拉著柳七往屋子裏頭走去，嘴上還說著些其他的話來吸引這人的注意力，想要他別再繼續糾結於方才離開的那個怪人身上了。
“柳七，來，這裏有點心，我拿給你嚐嚐。”孫亮說著就從一旁的一張四方桌子上麵拿過了一盤點心來，一邊將東西拿給柳七他們，一邊還笑著和梁楚笙示意。
這點心他一早來藥廬見師父的時候就已經是吃過了，味道還不錯，最重要的是這點心算是遠道而來，從山間雲村帶回來的，也是師娘放在了藥廬裏頭，怕梁楚笙什麽時候餓了能夠墊墊肚子的，隻不過師父自然不會吝惜一點兒吃的就是了。
他之前說的要帶柳七到自己那兒吃好吃的話雖然是為了帶他們出來隨口說的，真說有什麽人間美味確實也算不上。
不過以他自己對於柳七的了解來看，除了出去玩和吃的這兩樣，大概也沒什麽能夠更好地將人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從而讓人能夠好好地聽話了。
果然，有了眼前的一盤食物，柳七倒是馬上將視線從早已不見了人影的門外的方向徹底收了回來，盯著孫亮拿過來的點心看了看，然後便伸手拿過來吃了，自己拿過一塊兒，還不忘給柳一也那一塊兒，隻不過柳因風並沒有想要吃東西的意思，倒是下意識擺擺手推拒了。
她倒是不介意柳七這會兒看見吃的就眼睛大開的樣子，至少他能在邊上吃的開心，嘴裏有東西嚼著，也不再一個勁兒地嚷嚷些什麽奇怪的話來了。
孫亮見她沒有接過東西來吃，還以為是這孩子太過懂事了一些，什麽都讓著柳七，靦腆不好意思伸手，便主動又把盤子往她麵前送，一邊還囑咐她嚐嚐。
對於如今別人眼中看來的自己，確實是個這時候若是不表現出一點和柳七有些相似的喜好似乎都不太說得過去的事情。
她然後也沒說什麽，也沒非要拒絕，便是也拿起了一塊兒點心在手裏咬了一口，一麵揚頭看向孫亮和站在一旁看過來的梁楚笙，不好意思地說了一句，“讓你們見笑了，柳七他是個有什麽說什麽的人，他可能是心智不太成熟的原因，有時候就會做出些奇奇怪怪的舉動來。”
柳因風雖然說的也是實話，但是眼下卻是真的刻意冤枉了柳七幾句，畢竟她要是不這麽說，反而顯得不那麽正常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就是想讓另外的兩個人好好聽聽她說的柳七的病症，一會兒給人看診的時候最好是能真有什麽辦法幫柳七給治一治，有能康複成正常人的一天，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那麽她和柳七隨著孫亮來的這一趟，也算是沒有白費。
自然了，雖然是聽到她這麽說了，不管是梁楚笙或者是孫亮，也都不會真將方才這個柳七的行為和言辭都真的歸類於胡言亂語或者瘋癲癡傻的行為裏來，他們心裏都是再清楚不過的，隨著梁辰一同離開的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會讓人覺得奇怪就是了。
比起要說柳七是因為腦子不好用才能隨口說出那樣的話來，倒不如說反倒是讓人覺得這個人雖然看著是個腦子不那麽正常的一個人，但是感官倒是十分敏銳的，不經意間也能發現些卻是不尋常的事情來。
孫亮嘴上說著沒事的話寬慰著她和柳七，至於其他的，肯定是不會明目張膽地和這兩個人說出來就是了。
哪怕是他一個從醫的成年人，再一開始到了南毒之後親眼見過了所謂的毒人，毒屍的存在的時候，都一陣汗毛倒豎，好長一段時間更是都不敢去想甚至不能去直視這類東西的存在，既不能把他們當成人來看待，卻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之相對。
更別說要讓柳一這樣還未長大的孩子，還有柳七這樣的兩個人知道些關於如此的事情，他不可能，也絕不會張口說半點關於實情的話來。
梁楚笙在邊上則看著幾個人站在一起，一時間並沒有急著說什麽，看他們有的吃著，有的在說著些什麽，他倒是比那日剛從山間回來的時候初見到這對兄妹時，觀察的更仔細了一些。
也不是刻意要從這麽兩個看來就無害的人身上非要看出點兒什麽別的東西來，隻不過在了解了這兩人如今的身份，以及聽孫亮說過他們到此之後的來龍去脈，不由地就多多觀察了一下這兩個似乎是該與南毒這個地方，甚至是與原容那人都格格不入的兩人才對。
“過來這邊，先讓他們都坐下再說吧。”梁楚笙這時開了口，目光從這對兄妹身上移開，轉而看了孫亮一眼。
他自然還沒忘記今天把人帶來是為了要幹什麽的，方才正好有梁辰在，這會兒倒是也有的是時間來好好看看這兩個人了。
“來，我帶你們過去。”
藥廬裏頭還有一間，空間不大，除了有張躺椅，再就是一張方桌和幾把椅子，平時也作為梁楚笙在這裏稍稍休息一會兒的場所，裏頭再就是放著不少煉藥成品和一些現成藥材的架子。
梁楚笙先一步往那裏走去，他雖然倒是也不介意這兩人被其他人看見，不過倒是也不妨有個清淨的地方，能讓自己再好好地看上一看。
孫亮隨後帶著兩人走了上來，那盤點心倒是還被他拿在了手裏，他覺得若是接下來有需要安撫柳七的時候，有點吃的在邊上應該會是件好事吧。
“你們坐吧，孫亮，你去把我的東西拿來。”梁楚笙看了看這對兄妹，將人帶到了方桌的邊上，然後轉頭又向著孫亮開口。
孫亮點了點頭，很快便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兒便拿著個小箱子又重新走了進來，他將東西放在了桌上，將他師父看診用的東西都安排在了桌上，然後就站在旁邊相候了。
此時柳因風已經是帶著柳七坐上了桌，柳七嘴裏還正吃著沒咽下去的點心，腦袋也是不禁四處轉動看著，每到了一個新鮮的地方，他總少不了這樣東張西望一會兒，總得把新的房間給看上一遍才能罷休。
而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其實並不能說是好，因為這藥廬裏頭幾乎四處都彌漫著各種各樣的藥材的味道，雖然藥材的氣味不比架上火上鍋熬煮的藥湯子那麽地難聞，但是也總歸是是一種說不上太好的味道來，肯定是沒有這盤子裏頭的食物好，也沒有花香好聞。
柳七反正是不覺得喜歡的，但是也不至於排斥，不過比起滿屋子的藥材的味道讓他覺得更不好的地方，反而是這裏沒有他想的有趣，也並不好玩兒。
一路上過來的時候柳七還隻覺得新奇，他來南毒之後還從來沒有到過這裏，一路上又看見了不少長得特別臉上有花的人，以為去的一定是個很好玩的地方，至少也是像之前往這個方向來過時候見過的有山還有湖的地方。
可是這會兒就是這麽個屋子，裏頭也沒有什麽不同，他並不想待在這裏，都是在房間裏頭坐著，和在樓上的房間根本也沒什麽不同。
柳七更想出去，到太陽下頭，有風吹著，到處地去走，更要緊的是，這會兒孫亮拿給他的東西他吃的差不多了，也吃的有些夠了，便也覺不出一開始的好來了，心思漸漸地也就不隻是在食物上頭了。
“柳一……”柳七拉著柳因風的胳膊，臉上的神情無不是在說著不想再繼續待下去的意思了。
隻不過她既然帶著柳七一起來到了這裏，肯定不會是就這麽什麽也不做就離開了，她拍了拍柳七的手，安撫了這人一句，那意思也是擺明了告訴他好好坐著，現在不會馬上離開的。
柳七一向倒是還算聽話的，至少柳因風若是認真和他說些什麽的時候，他一般也都是能夠照做的，而且眼前也並沒有到他不能夠忍受的時候，畢竟雖然來時碰見了梁辰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在這兒待的也不久，也不過是剛來還沒多久。
“把你的手伸出來給我。”梁楚笙在他們對麵坐了下來，說著朝柳七伸出來的一隻手，準備先給這人看看。
柳七的毛病一眼看去你自然就能知道一些了，行為舉止便是與這個年紀的正常人有異，至於其他的再有什麽身體上的症狀，就是要診過脈細看過之後才能有多結果。
柳七聽了這話抬起眼睛盯著梁楚笙看著，似乎是覺得這人有些奇怪，梁楚笙由著人看，也並沒有要催促的意思，然後就看他伸出了手來，便抓著放在了桌上，上手給人診了脈。
在梁楚笙挪動著手指認真看著些什麽的時候，柳七則是一會兒看看自己的手腕，一會兒又盯著梁楚笙的一張臉看，他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在給自己看病，因為這種行為從前孫亮見了他就常會是如此。
但是在柳七的眼裏，眼前的梁楚笙自然是要和孫亮不同的了，這一點，默默站在旁邊的孫亮倒是也感覺得到了。
這差別實在還是有些明顯的，這回的柳七倒是不用柳一怎麽開口，自己倒是就聽話配合了，而且至少到現在也還是如此。
究其原因，大概是有一張能夠吸引注意力的臉，讓柳七安安靜靜地在被看診的時候還坐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