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梁楚笙給人看了一陣兒,不時抬起眼睛看看坐著的柳七,然後就和那一雙正使勁兒盯著自己臉上好奇打量著的視線給撞在了一起。


  梁楚笙倒是坦然,隻當那眼神不是衝著自己的臉上來的,仍舊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等他終於收了手,似乎心中已經是有了結果的,“他這腦子的毛病應該是由來已久了,即便能夠醫治,以後也不可能就和這個年紀的正常人一樣,這是一定的。”


  柳因風聽到梁楚笙這麽說,不由地轉頭看向了坐在身邊的柳七,一時倒是也並沒有說什麽,隻是看著正被說起的那人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隻是已經坐的有些不耐煩了。


  這會兒見梁楚笙收了手,似乎也不打算再讓他做什麽了,於是便試探著從座位上跳了下來,見一旁的柳因風也沒有說什麽,要攔著他的意思,便又開始嚐試著在這小房間裏頭溜達著。


  柳因風便也由著他去了,關於柳七的毛病,她還是想和梁楚笙再說上幾句,雖然方才聽了那番話倒是也並不覺得太過意外。


  本來她隻以為柳七生來便是如此的,那時候倒是也沒想過會和他相處這麽長的時間,現在一切自然是有所不同的,“治了總比不治好,哪怕是不能完全和正常人一樣,總歸是要好上一些的。”


  她朝著梁楚笙處開口說道,心中便也是如此想的,隻不過再看梁楚笙的神色,柳因風心裏便也能覺出些什麽來。


  雖然孫亮開口帶著他們說要讓梁楚笙幫忙看病,但是主要卻也不是真的是為了醫治柳七的腦子就是了,按照如今她和柳七兩個人的身份,梁楚笙會插手已經算得上是件難得的事情了。


  你總不能指望著他滿口痛快上趕著要去做這件事,恐怕想到原容的那一層,心中尚且會有所斟酌在,在柳因風沒開口說什麽之前,倒是一旁的孫亮先開了口,除了關心柳七身上這不好醫治的毛病之外,他所在意的當然還有別的,也不僅僅就是如此。


  “師父,你看柳七身上是不是有過中毒的跡象?”孫亮心中一直耿耿於懷的,便是有這麽一件事情,這也是他這麽長一段時間沒少來去於林障之間想要弄明白的一件事情了。


  可以說是從當初楚當家開口讓他去給這對兄妹看看的時候起,這件事情便已經在心裏落定了下來,一直卻也得不到一個明確的解答來,隻等著他師父梁楚笙回來,好親自診斷一番。


  他自然是相信梁楚笙的本事的,若真是與毒性有關的事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定能夠看得清楚才是,隻不過此時在聽到孫亮突然有此一問的時候,梁楚笙側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神情一時間似是有些疑惑。


  雖然本不必有此疑慮才對,不過梁楚笙還是下意識地又回想了一下方才給柳七診斷的時候,以及那脈象和結果,怎麽都不可能值得孫亮突然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怎麽,你說他之前中過毒?”梁楚笙看向孫亮問道,這一問,倒是讓孫亮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了。


  他心中自然一直都是如此認為的,隻不過卻也始終沒有真的從柳七的身上找出點兒蛛絲馬跡來,至於他自己又為什麽會得出如此的一個結論,還是從柳一的身上得出來的。


  於是這會兒孫亮也不知道是該肯定回答,還是怎麽對自己的師父去說才好,於是他下意識地抬眼朝著還坐在對麵位置上的柳一看過去一眼,然後指著她對梁楚笙說了句,“那就先請師父也給這個小姑娘診一診脈吧。”


  梁楚笙從孫亮的臉上移開了視線,眼見著這人神色似乎一陣糾結的樣子,倒是也沒有急著追問什麽,轉而隨著孫亮一同朝著這個叫做柳一的小姑娘身上看去,而後伸出一隻手來,就正如他不久之前要對柳七所做的那樣。


  柳因風也默默配合著,沒有說什麽額外的話,然後就將手伸給了這人。


  房間裏頭一時間便又恢複了安靜,沒有人說話,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梁楚笙的一隻手上,靜靜等著診斷出一個結果來,隻有柳七一人的腳步聲,還不時地在屋子裏頭響著。


  梁楚笙一開始也和之前一樣,似乎並沒有什麽不同的,至少他一眼看去,這個小姑娘好好的一個人,也不像是有什麽值得深究的病症要讓他給人看看的,但是孫亮之前的問話和反應還是下意識地在他心裏印上了一個影子。


  孫亮是個什麽樣的人,自己帶過這人兩年之後,到現在心裏也可以說是十分清楚的了,否則最後也就不可能將人還留在南毒之中。


  而且孫亮的醫術實在也可以說是很不錯的了,雖然不能和那種醫術精湛登峰造極之人想必,也絕對是尋常地方少有的一位好的醫者了,加之有一顆仁心,在治病救人這件事情上一直也都是按照自己的理念一步步往前走著的。


  尤其是在經過了這幾年南毒之中的曆練之後,醫術就更是有所精進了,斷不可能口出妄言,平白對著一個好好的人問出他是否中毒這樣的笑話來。


  但是就方才自己親自看診過的柳七來看,孫亮後麵的那句問話倒真是憑空而來,不知所雲,梁楚笙心裏這麽想著,然後就在給這個小姑娘的診治中慢慢有了變化。


  孫亮默默在一旁看著,也是認真地不得了,眼睛時時刻刻注視著師父的一舉一動,包括臉上的神色變化,他然後便也發覺了,梁楚笙的思緒似乎是比之剛才又有了一些變化,隻不過卻也並不能夠真的清楚,這一點神色的改變是否真的意味著什麽。


  因為雖然他一開始確實是從柳一身上發現了什麽的,但是過去了這段時間之後,哪怕如今再讓自己重新上手診脈一次,已經診不出一開始的那種結果了。


  不過他還是在心裏隱隱有所期待的,相信師父或許能夠察覺出什麽來,得出一個自己也一直都想知道的結果來。


  梁楚笙手指停頓了片刻,不由地抬起眼睛來盯著對麵的人看了一眼,柳因風也正抬頭看向對麵,與那人的目光相視了一眼,不過卻也沒從彼此的眼睛裏發現太多的什麽東西來。


  梁楚笙而後又收回視線垂下了頭來,過了片刻之後,這才收了給人診脈的手,“師父,怎麽樣了?”孫亮下意識急著開口問了一句,隻不過卻並沒有馬上得到來自梁楚笙的回應。


  方才診過了脈的人這時突然站了起來,先是朝著問話的孫亮擺了下手,然後徑直朝著坐在座位上的小姑娘處走了過去,一手扶著人的頭,然後朝著眼睛裏頭仔細地看著。


  等看過了之後,才若有所思地走回了自己本來的位置前,跟著重新坐了下來,視線卻是還停留在這個應該並不能稱得上是病人的人身上,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的眼睛受過傷對嗎?是……中毒?”


  梁楚笙雖然心中已經有所覺,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也並不是肯定的,他現在實在也並不能做出肯定的回答來,首先還是要聽聽她說些什麽。


  有時候病人說的話是和大夫察覺到的東西同樣重要的,而且從方才一段時間的仔細診脈以及觀察來看,梁楚笙反而是更加地對這一絲一毫的可能存在過的東西覺得不可思議,因為這樣的毒實在並不尋常,或者說不可能存在才對。


  柳因風已經將同樣的一段話不知道說過多少回,說給多少人聽過了,單是來到南毒之後,就沒少這樣。


  此時再說給梁楚笙去聽,自然也還是一樣,倒是也沒有太多的隱瞞,隻不過並不會真的全盤托出,到底還是半真半假就是了。


  “我的眼睛曾經失明過一段時間,後來才慢慢地好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中毒了,不過當時我好像有什麽東西濺到了眼睛裏,然後就看不見了,眼睛睜不開,還會火辣辣地痛。”


  梁楚笙顯然已經是對於她說的話很感興趣了,便是又馬上跟問道:“那你是怎麽會看不見的,知道是什麽東西弄到了眼睛裏嗎?”


  問話的語調略有些急切和認真,聽了這話的人想了想卻是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最後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當時好像是屋子裏頭進了蛇,亂做了一團,一閃眼就這樣了,我也沒有看清楚。”


  梁楚笙垂下視線默默歎了口氣,而後卻是重新抬頭看向了她來,“那你的眼睛是如何治好的,誰給你治的?”


  “嗯……是遊方的大夫吧,當時也吃了藥,隻是並沒有馬上好起來,後來慢慢能看見光了,直到來了這裏之後,才算是好了吧,”她說著這話眼神不由地有些黯淡,下意識地轉頭去找尋柳七的位置。


  “那回柳七也病了好長一段時間,娘也死了,說是被蛇給咬死的,我想著給柳七治病,後來便一路來到了這裏。”


  蛇毒……不可能。聽到這話,梁楚笙心裏下意識地就浮現過了這麽一句話。


  別人他尚且不知,但是若說這個叫柳一的小姑娘當時的眼睛是因為中了蛇毒的話,那他倒是絕對不可能相信的,不過事情究竟到底是如何的,他如今卻是也說不準了。


  畢竟正如自己方才聽見的,一切過去了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足夠身體一輪的變化了,一些痕跡便也在此之間被抹滅了痕跡。


  梁楚笙這時也不由地朝著那個柳七的身上看去,心裏默默地說不清是在想著些什麽,依照這小姑娘方才所說的話,這個柳七也有過一段類似的經曆,而家裏還有人是因此而死的,結果說是因為一條蛇。


  對此他無從得知事實到底是如何的,但是心裏卻也不由地就多了個疑影,梁楚笙回過神來轉眼看向了等在一旁的孫亮,孫亮也正一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似乎是想從他口中聽到些什麽來。


  隻是梁楚笙這會兒卻是不得不先問他,“你之前給這兩人看過病,剛才你會在我給柳七診脈之後那樣說,是因為你一早就看出什麽來了,是嗎?”


  孫亮下意識點了點頭,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才好,然後便是直接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疑惑和經曆,以及最開始給柳一和柳七他們兩人診脈時候所察覺到的事情,都一股腦兒地全都告訴了梁楚笙。


  最後卻也解釋道:“雖然我當時是在柳一的脈象上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不過在柳七的身上卻似乎並沒有真得看出什麽來,我想大約是中毒的深淺不同或者是時日已久的緣故,從當時我給他們看過之後到如今又過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恐怕就更是如此了。”


  梁楚笙想著從孫亮口中聽到的話,卻也並沒有說什麽,一切似乎也就是孫亮說的這樣,在他這裏同樣也是如此。


  時間過去已久,已經很難察覺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來了,似乎一切也便隻能是停步於此,有沒有發現到什麽,最終也都成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了,隻不過……


  “柳七的病可以治好嗎?”在兩人說話後安靜的間隙裏頭,柳因風開口說道,她自然不希望這件正事兒被一筆帶過去了,至於曾經中毒那種真假參半的事情,便該是到此為止了。


  兩人回過神來朝著說話的這小姑娘身上看去,此時再麵對這個叫做柳一的人,梁楚笙的眼光倒是和之前有所不同了。


  你實在也不能說她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且這有關與否或者並不單單是和原容那樣的人有關係,“柳七的病我會想辦法吧,到時候盡力一試,希望能夠有所好轉。”


  有梁楚笙說這話,柳因風心裏自然也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聽到師父這樣說,將他們兩人帶到藥廬這裏來,一手促成了這段病患關係的孫亮也是不由地說道:“你放心吧,我也會幫忙的,既然師父已經這麽說了,柳七一定會好起來的。”


  “嗯,那就先謝過兩位大夫了。”柳因風笑笑說道,然後轉頭看了看在房間裏頭這看看那兒摸摸的柳七,也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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