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你說什麽！？”柳因風愣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已經聽清了梁楚笙方才話中所說的每一個字，一切都清清楚楚的，沒有什麽好不懂的地方。
隻不過這分明字麵意思上的一句話卻是一瞬間就讓她有了一種脊背發寒的感覺，不由定定地抬頭看向了對麵梁楚笙神色莫變的一張臉，那震驚與詫異卻也是一瞬間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自己的臉上，是怎麽都掩藏不住的。
不過此時柳因風卻也並沒有心思去在意這個，去想此時的自己在梁楚笙看來又會是怎樣的表情，她甚至懶得去想梁楚笙心中對於自己的那份猜疑，或者說探究的眼光。
因為此時相對於自己耳邊方才所聽見的那些話來說，這便是實在微不足道的，梁楚笙不會平白無故編造出不存在的話出來，或者說這樣的話饒是她這麽聽來都隻覺得震驚和不可思議。
她也不認為這是梁楚笙心血來潮就能夠編造出來的謊言，而梁楚笙也不會好端端地想要將這話帶到這裏來，特意說給她聽。
而柳因風此時還是想要從他的口中再聽到些對於方才那番言語更詳盡的解釋，或者說也是再次確認的話，因為這並不是一件那麽容易讓人接受的事情。
梁楚笙默默地看了她半晌，也由著自對麵而來的那道目光就這樣一直停留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後他的臉上神色似乎在這相視的一瞬過後漸漸起了變化。
那種審視和探究慢慢退去，一切也就自然變得平淡了下來，隨後梁楚笙默默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始緩緩開口將自己方才說過的話又重新更詳細地解釋了起來，他知道，這也正是對麵那人所想要知道的事情。
“曾柔……”話音剛開始，方才說出了一個名字的人不由地又停頓了片刻，眼睛朝著對麵坐著的那人臉上看了看，跟著還是又補充道：“一個本來我門中之人，之前死在了外頭，並且下落不明了。”
“隻是不想幾年過去之後，這一次竟是由容華又將不知怎麽給找回來的人又給帶回了南毒之中來，這些尚且不算什麽，而是就在這幾天之前，發生了一件事情。
雖然一開始的情況我並沒有親見，也隻是聽說的，後來由楚憐派人找我過去，我才親眼得以確認了情況，那個已經死去了多年造成了一具屍體的人，竟然突然睜開了眼睛並且有了意識。”
曾柔……所以說是曾柔的身體出事了。
柳因風默默想著些什麽，也在心中暗自消化著這從梁楚笙口中聽到的話，她的腦海裏不禁又浮現起了那個時候，一見到容華帶人回來時的情景。
那時一瞬間她也是有所驚訝的，因為本以為已經是塵埃落定的一件事情，一個早該是在遠離南毒之外的某個地方安頓於黃土之下的一副麵孔，竟然會這麽無聲無息地又突然闖入了眼睛裏。
隻不過曾柔終究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於是這事情的衝擊在當時驟然的一次見麵之後也就很快平息了下來，今次而已，甚至遠不如那時候柳七對此的反應來得更加讓人在意。
而此時再想來，或者那時候的一切便是早有預兆了，不僅僅是關乎於柳七的異樣，而更加關乎的是一個死人，一個竟然會被柳七這麽個素未謀麵之人給一眼認出，並且會以異樣態度相對的死人。
那個時候的柳因風自然也是會覺得有不對勁兒的地方，不過更多的念頭卻並沒有因此放在了曾柔的身上。
曾柔會出現在這裏，很大的原因一定是和容華那人有關的，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情，關於容華的心思以及態度，她從過去那時候起似乎也都知道得清楚明白了，所以並不會覺得那人執著於帶回來一個死人的屍體，是一件太過聳人聽聞而不能夠接受的事情。
在南毒之中，一向對於死者的處理上也是有自己的安排的，曾經南毒之內也不乏會將人做成毒屍的手段，隻不過因為說到底這也並不是一種讓人樂於見得的手段，所以並不會經常地出現這種情況。
而如今的曾柔對於南毒來說，反而倒像是一個不甚相關的存在罷了，至少比起與容華之間的那種聯係，一個死去的曾柔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
南毒之人也不會糾結於這一具死人的身體該如何處置，便是由著容華那人心意也就是了，所以楚憐對此的態度大約也是如此。
從容華將人給帶回這裏之後，她便也沒有橫加幹涉什麽，隻不過若是如梁楚笙方才所說的那樣，一切突變，事情自然也就變得不一樣了，而這事情的背後到底又意味著什麽，卻是一件值得人深思，也不能夠忽視的存在。
“在你看過之後，覺得事情如何？”
柳因風此時也不再刻意遮掩些什麽，便是直接開門見山地和梁楚笙對話，她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想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給弄弄清楚，否則便是無論如何也都安不下心來就是了。
而這幾日她心中所想過的容華那人一直沒有出現，並且似乎從西景園中消失了的事情，便也正是印證了這件事情，如果事情真如梁楚笙所敘述的那般，想來這幾日間不僅僅是容華，恐怕忙於這突然發生的狀況，不得安穩的人也絕不會少。
梁楚笙此時便是一一作答，倒是並沒有什麽要隱瞞的意思。
若是眼前這人隻是一個名叫柳一的小姑娘，那麽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而對所說的事情感到好奇，那麽即便讓她從頭到尾，一五一十地都將來龍去脈知道了個清楚，也不會真能怎樣。
而相反地，若是此柳一並非隻是如此的話，那麽她更有知道所有的必要了。
“就我當時去看的情況，曾柔的身體自然是與屍體無異，並沒有任何的生命特征，不過相比於此，她的意識和情感給人的感覺倒是有些像是一個意識不算十分清醒，或者說有些紊亂的人，至少與南毒中的毒屍相比，或者是死後製成的傀儡相比，也皆是如此，最重要的一點是……”
梁楚笙說到此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臉上的神色看來倒是說不上明朗，柳因風抬眼與之相視，然後便是從他口中聽到了接下來的話。
“如今的曾柔意識中似乎是柳因風占據了全部，口中嚷著的，也是要找這過去的人。”
柳因風默默垂下視線來，臉上的神情倒是緊繃在那裏沒什麽變化，從聽到關於曾柔的這個消息的時候開始，她的一顆心到現在也都沒有真的能夠放鬆下來。
比起最後聽到的這一句，她更在意的是曾柔這件事情發生的本身，因為從頭到尾其實值得關注的，也並非曾柔這麽個突然不知為何有了意識的死人，而是發生這件事情的背後究竟又是什麽人，這人又會有如何的目的呢？
此時柳因風已經不可能像當時在遇到發生在柳七身上的事情，了解到有譚麗那麽一個人，以及她背後可能與南淮有關的東西時候的心情。
這次顯然並不相同，或者說可能是直接關係到了南毒才對，這實在是讓人不能夠不多想，也不得不更加地小心。
她抬眼又看向了梁楚笙，“最開始這事情是如何發生的，知道嗎？”
梁楚笙轉了轉眼睛似乎也是在思索些什麽，最後思忖著說道：“其實都並非親眼所見，也說不上有多清楚。
曾柔的屍體是被容華給帶回來的，回到南毒之後我們這邊其實並沒有什麽人去插手這件事情，容華的身份畢竟也擺在那裏，而曾柔的存在此前在南毒之中就不免尷尬，不主動去過問也算是正常舉動。
所以自從這人回來之後，便是一直跟著容華才對，後麵可能大約是因為他要搬進了西景園中居住，所以之後便將曾柔的屍體轉而放在了風柳院中。”
梁楚笙說到此便是不由地又拿眼睛去看對麵的小姑娘，“如今的風柳院裏住著的是原二公子，邊上倒是一直也空置著一間小屋子，過去倒是也曾給曾柔住過一段時間，這回便是給人暫放屍體用了，說來也是有趣。”
“而那裏自從原容住進去之後，便幾乎是對於其他人來說隔絕了也不為過，誰輕易不會靠近，也進不去那個地方了，隻除了原容自己身邊的影淩之類吧。
所以按理說那裏應該是個旁人接觸不到，說是最安全也不為過的地方，不過曾柔的事情發生的當下，聽說是在夜裏，還因此在風柳院中上演了一場衝突，不過好在原公子也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並沒有將突然好像活過來的曾柔真的怎樣，後麵自然也就驚動了人。”
柳因風在心裏想了一下當時會是個怎樣的場景，以及那時候第一眼撞見了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曾柔時，原容又會是個怎樣的反應，一時間隻覺得有一團亂麻擋在眼前。
“那現在情況如何，人又是如何安置的呢？”
梁楚笙據實已告，“關於曾柔這件事情，如今南毒之中自然也已經是有人知道了的，雖然暫時沒有傳開，不過之後恐怕也不會十分安靜就是了，再者，這恐怕還隻是個開端，關於曾柔身上後續還會鬧出怎樣的動靜來，現在也實在是不好說，若是真鬧大開來……”
梁楚笙對此也是滿心憂慮，這發生在南毒之中的事情自然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一出，勢必還會惹得人心惶惶的。
外頭關於南毒之中的議論聲音本就算不上少，而他們這些置於其中的人，倒是更希望一切安寧，而並非如眼前這般。
再者，這次事關曾柔的事情顯然也並不簡單，恐怕到頭來也絕不會僅僅是幾聲議論，一點人心不寧就能夠輕易過去了的，至於最壞的結果又會是什麽樣的，是眼前誰都想象不到的，也是南毒之中誰都不願意去想的。
“楚憐一直也在忙於此時，該做的安排也都盡力去做，隻不過關於對待曾柔的態度上，卻並不能和原容他們在第一時間達成統一。
我們的意思自然是要先將曾柔交由南毒來照管，隻不過容華就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表示反對的，原公子對此似乎並沒有急著要表態，不過也不會真的站在南毒這邊去考慮就是了。
於是這人暫時就還在風柳院中，而容華自然是要形影不離地看管在邊上，為了怕曾柔再出什麽事情，也怕這個突然活起來的曾柔還會幹出什麽事情來。”
這眼下的情形聽來雖然算不上好，不過似乎卻也隻能是如此為之了，這樣暫時處置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說到底是否將曾柔交給楚憐這邊來接受實際也並非什麽大事，畢竟也是在南毒之內，卻也跑不到哪裏去。
再者，眼前曾柔的情形本就不明朗，將這樣一個位置的危險和麻煩暫時仍放在原容師徒二人的近身之處，倒是無形中給別人省了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且就容華那人的性子來說，就算是真要把人從風柳院裏給弄出來了，他勢必也不會撒手不管，到時候大約也是會想辦法一直守在邊上也就是了。
柳因風默默在心裏想了想，而後才又說道：“那位容公子剛來到南毒的時候，那一日正巧影淩帶著我和柳七還有孫亮幾人一起去了，當下便是就見到了那個容公子一路抱在懷裏帶回來的人，這人既然是他帶回來的，自然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事情最清楚的想來也就隻有容華一人了。”
梁楚笙跟著點了點頭，“關於這件事情，後續要問的事情自然還有很多，而且畢竟事發突然，一時間更是讓人沒有半分防備，容華眼下自然也是如此，恐怕還需要多些時間。”
柳因風跟著點了點頭，對於她自己來說，要把這件事情消化了再前後也想想清楚，也不是一時之間和梁楚笙說上幾句話就能夠消解的，她也需要時間。
梁楚笙從她神情之上似乎也讀懂了不少東西，再這裏待了這麽長的時間之後，他也是到了該先一步離開的時候了。
“今天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一步，之後若是有任何不適之處，大可以讓孫亮給我帶句話，到時候我自然會再來。”
柳因風這時抬頭看向這人，似乎能夠聽出其中的一點弦外之音，她對此也並沒有表露什麽，隻是道了聲謝，然後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