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梁楚笙從西景園中離開之後,柳因風便是默默坐在房間裏安靜了許久,原本的困意倒是也隨著這人到來所說的那些話,而跟著一掃而空了。
柳七就在邊上看著,在叫了她兩聲也沒有得到什麽回應的時候,然後倒也沒有繼續打擾她,而是一個人在屋子裏溜達了兩圈,而後打開房門站在門口,一個人朝著樓下看著,也算是打發了時間。
然後過了一會兒,他便是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朝著他們這裏走了過來,柳七便是轉頭朝著裏頭一人坐在了桌邊的柳因風說道:“孫大夫來了。”
孫亮每天幾乎都是會在固定的時間過來這裏一趟的,送藥,一並關注一下柳因風身體的情況,隻不過今天在他來到之前,是梁楚笙先一步過來了一趟。
柳因風聽到孫亮過來的話便是暫時從不久前與梁楚笙的見麵中回過了神來,很快地孫亮也就和之前一樣,提著東西上了樓,自然一抬眼也就看見了門口正站在那裏的柳七,便是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話,跟著一起往回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孫大夫來了啊。”房中的柳因風開口和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照例將人迎進了房間裏。
孫亮進出這裏的次數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回了,倒也不會覺得拘束,來往間也能夠安然自處,便也是如同來到了自己的地方一般,也不必誰還招待什麽,便是順手將東西放了下來,然後順勢也就在一旁坐下了。
隻是今日倒是確實與以往有那麽些不同,孫亮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從提來的食盒裏頭將東西給拿出來,也沒急著問一問今天這裏的人覺得如何,有沒有什麽不適之處,而是張口就先說道:“聽說我師父之前來過了?”
柳因風對此便是徑直點了點頭,也不覺得孫亮會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啊,離開有一會兒了,還要多謝梁大夫親自跑一趟幫著看過了病情,一並也給柳七診過了脈,想必是之前聽到孫大夫你說起這裏的情況,所以今天有了空閑就正好過來了一趟。”
柳因風並沒有打算將梁楚笙過來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上一遍,說到底梁楚笙過來這裏就隻是盡自己的本職,替他們看過了病而已。
至於他從梁楚笙口中聽到的那些話,她知道梁楚笙隻會當是什麽都不曾說過,而自己現在也隻會當是什麽都沒有聽過而已。
對於孫亮來說,這樣的事情說起來他也並不會比自己知道得更多一些,正如梁楚笙之前話中所說的那樣,目前關於曾柔身上發生的事情,在南毒之內也是被暫且給壓了下來的,並不會聲張給所有人都知道。
而孫亮本來也不是那種對於風吹草動都很上心,願意花心思一探究竟的人,所以關於外頭有什麽事情發生的時候,從孫亮這裏常常也不會在第一時間就能得到些什麽消息來。
除非是正好被這人給碰上了,或者是會把他給牽涉在其中的事情,就比如是和給人看病,用得到醫術這一類的事情上。
不過曾柔的事情上這人眼下必然是插不上手的,楚憐第一時間叫過去的人自然是梁楚笙,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所以前兩天當柳因風還奇怪於,自從自己回到了這裏之後這一切如舊,甚至連本該在園子裏住下的容華都難得一見的安靜時候,自己和孫亮的日常交談中也沒從他這裏聽出來什麽。
孫亮倒是和自己一般,也是不知所以,隻不過孫亮不似她想這麽多,對於這種異樣的沉靜似乎也並沒有感同身受,更沒有意識到可能是有什麽發生了。
對於師父親自過來西景園這裏給柳一他們看診的事情,在孫亮聽來也並不會覺得有什麽,更多地也隻是覺得安心了不少。
雖然自己每日都會過來,也將該做的和能做的事情都一日不落地做過了,他們該吃的藥,該處理傷口的地方也都沒有出現什麽問題,不過這一切也總歸是沒有梁楚笙親自看過會更人覺得安心。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正好聽園子裏的人說起過,隻不過我今天過午還不曾去過藥廬那邊,倒是也沒有見過師父本人,還沒聽他說起這件事情。”
孫亮說著便伸手將放在食盒中被帶過來的兩碗湯藥給取了去來,然後分別放拿給了柳一,另一碗就先放在了一旁柳七的前頭。
這也是這對兄妹兩個人每日都不能落下來,要按時服用的,柳一的湯藥自然是不用多說,是救命養身的東西,自然是要堅持服用下去,等什麽時候身體能夠恢複如初了,或許才能夠免了這碗苦藥。
而柳七的湯藥雖然看來不是什麽救急的東西,似乎也不是非喝不可的,但是卻也是對於醫治他腦子的頑疾至關重要,自然也不能夠馬虎。
“師父他給你們看過之後說了什麽,情況是不是有好轉了?”
孫亮對於這兩個人的情況一直也都是很關心的,可以說是幾乎從他們兩個來到南毒之中後,平時但凡是和身體有關係的事情,也都是少不了孫亮的幫忙,對於柳因風來說是如此,對於柳七也同是這樣。
柳因風轉頭先將站在一旁的柳七給叫得近了些,然後示意他將自己的那碗藥給喝了,這每日的一碗湯藥似乎也成了慣例的事情,倒是也不需要誰刻意多說些什麽,也用不著誰哄著或是騙著,柳七也知道這藥是自己的,是一定要喝的。
於是也就會聽從安排乖乖地將藥碗給喝空了,這比起之前吃藥的時候倒是不僅聽話了太多,似乎連那一點兒抵觸和不情願的感覺都沒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看見一旁的柳一每日裏也要和自己一樣,所以態度才會有了如此的變化,或者是因為正如柳因風自己所感覺到的那樣,柳七慢慢地似乎真的是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了。
若是沒有那些糟心的事情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不確定的感覺,這本該能說是一件好事才對吧,不過至於眼下,似乎卻還是一個未知數,不僅僅是柳七,還有很多其他的。
“梁大夫說我們的情況都還不錯,繼續吃藥下去調理著,也一定會有起色的。”
柳因風看向孫亮處淡淡笑了笑,聽到此言的人似乎也很是欣慰,下意識跟著點了點頭,隻不過雖然話是這樣說的,但是卻也並不意味著一切就都好了。
這畢竟是要有一個過程的,而在沒有真的到了痊愈的那一天,誰也不能真的就將一顆心便放了下來,不論是對於柳一,還是柳七,顯然都是如此的。
因為在這對兄妹身上所發生過的事情,存在的病症,亦都不是什麽尋常的小疾而已,孫亮做自己尚且不能駕馭這樣的病情,自然從來也不會掉以輕心,有所馬虎,生怕還會生出什麽預料不到的變化來,所幸還有師父在。
柳七捧著碗將自己的那碗藥給喝盡了,然後吐著舌頭隨手將空碗放回到了桌上,然後自覺伸手到了食盒下頭掏出了兩塊兒糖來,自己剝開一塊兒放進了嘴裏,還不忘順手將另一個放在了柳一的邊上,等著她吃完藥的時候也好拿來送送嘴裏發麻的苦味。
梁楚笙每每見到兄妹間這種互相關照的情形,不覺還是欣慰,心想所幸也是如此,不然像這樣無依無靠的兩個人又怎麽能堅持到如今呢。
他默默看著吃藥的柳一,比起柳七那種憋著氣一股將湯藥倒進嘴裏,灌進胃裏的做法,柳一喝起藥來倒是從容了不少,盡著溫熱苦澀的藥汁兒,一口接著一口地吞進了肚子裏,然後抿著嘴默默將碗放回原處。
臉上也不見多少被這一碗苦藥給擾亂的神情,倒是全然不像一個這年歲的人該有的樣子,或者人本也就不該隻以年紀來定義,想來人本就生而不同,命運更是千差萬別了。
想來像柳一這樣的一個小姑娘,雖然年紀尚輕,不過一路來到這裏,想來人生的閱曆也不比一些大人差了。
每每到了這麽個時候,都讓孫亮有些不知道該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他們才好,這種既讓人忍不住想要誇讚,卻又轉而不禁感慨的情緒似乎也是時常會有的。
再看看柳一那放在膝蓋上還派不上什麽用場的右手,孫亮的心裏便是也實在覺得好過不起來,雖然他也是知道的,此時她還能好好活著已經是一件最大的幸事了,況且這傷情也還在修養當中,或者總有一天天好轉的可能。
隻不過雖然都是如此希望的,可事實會如何卻仍是一件未知的事情,關於此,孫亮之前便是也已經和師父談論過,得到的結果也並不明朗就是了。
“手上的傷感覺如何?師父來有給你看過嗎?以後……”
孫亮並不想所提及關於受傷右手的事情以免讓柳一多想些不好的地方,不過雖然柳一麵上看來沒有表現出什麽來,但孫亮覺得以她聰明懂事的個性來說,自然也都是知道的。
這段時間右手又都不能用,甚至是至於日後能不能好起來,還都是件讓人不確定的事情,說來總還是要有個心理準備的,有所適應也總是件好事吧,如果真到了無能為力的那一天。
柳因風動了動右手的手指,試著抬了抬手,倒是明顯能有所動作了,隻不過離著活動自如尚且相差甚遠就是了,“梁大夫拿來了兩瓶外用在傷處的藥,之後也還是要繼續用的,慢慢地也會比一開始的時候有些好轉了,不礙事的。”
聽到柳一如此態度,孫亮心裏似乎也能夠放心了一些,或者也是因為梁楚笙一旦插手的事情,在他看來也就更加讓人覺得安心,好像一切也都會像柳一剛才說的那樣,會一點點好轉起來的,這便也就是一件讓人能夠稍稍放心的事情了。
“嗯,既然師父都這樣說了,你就按照他的話做,好好養傷,相信不會有太大問題,如果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也隨時可以和我說,我每天也都會過來的。”
梁楚笙每次來,也都會看著兩人將要吃了,然後如果時間空餘的話,便會坐著隨便和人閑聊上幾句。
倒也不是什麽重要的話,不過你來我往,更多的便是關心一下他們兩人身體的去情況,在吃藥過後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來,今天因著聽到了梁楚笙來過的事情,孫亮倒是不由地也就說起了幾句。
“要是知道師父今天會過來,我就等著和他一起了,最近這幾天倒是沒常在藥廬那邊見到師父的人,似乎是有些忙碌的樣子,大約是有什麽事,我還想著他最近可能要忙過這一陣兒才能有空閑的。”
若是在梁楚笙今天出現在這裏之前,柳因風自然不會知道,孫亮所說的那人的不得空閑是為了什麽,如今她心中倒是清楚,自然是和所謂曾柔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關於曾柔的事情,一切原因尚且不明朗,楚憐會第一時間找到梁楚笙讓他去看過曾柔,必然也是想從曾柔的身體上找到些原因來。
隻不過就梁楚笙來時所說的那些話中,這似乎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隻要這件事情一天沒有頭緒,南毒之中便也一日都還是在這種表麵平靜,暗地繃著一根弦,不得空閑中度過的。
“孫大夫你最近有見過容公子嗎?”她抬眼看向孫亮,像是隻因為好奇一般隨口問起,“我還是當日由他從藥廬送回這裏的時候見過他人,那時候容公子走的時候還說要過來看我們的,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就再沒見過他人了。
想來當時在林中受傷的當下還多虧了他出手幫忙,聽說他還給我吃下了一粒挺貴重的藥,想來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他人呢,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看見他,孫大夫若是在南毒中碰見了他,不妨替我也帶句話吧。”
孫亮聞言便是點了點頭,而後想想似乎也有些納悶,“這自然沒什麽,隻不過說來我好像也沒怎麽見到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