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曾柔?”容華的視線緊盯著床榻上那人躺著的地方,隨後像是反應過來了什麽,然後便是第一時間俯身靠向了床榻邊上,默默注視著那蒼白麵容之上的每一絲一毫的變化。
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輕聲叫著這屬於曾柔的名字,然而哪怕是在這個時刻,其實他的心中也是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個曾柔並非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這種近似的情形也並非第一次發生了,不過雖然有過之前的心裏鋪墊,讓容華對於曾柔身上發生的事情有了心理準備,所以不至於太過驚慌失措。
不過在眼看著她平息下來之後又麵臨著眼前這樣的狀況發生,對於他來說也絕對算得上是一件著實考驗身心的事情了。
容華當然是希望眼前所見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曾柔的神情和動作都是活生生發生在這個人的身上,而並非隻是一具冷冰冰的身體。
當一個你對於活著的期許和早已經成為定局的死亡碰撞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痛楚和折磨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掙紮其中,隻能感覺到深深的無力,這大約就是容華此時最真實的感受了。
至於他本來還在意的事情,眼下也早就顧及不到了,他的眼裏能看見的也就隻有出現了異樣狀況的曾柔,一顆心也都跟著牽動在了這上頭,滿心的擔憂,生怕會因此再發生些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對於曾柔的情形,他實在也是不知道該如何以對,這不僅僅是對於他來說,哪怕是放眼整個南毒之內早就知悉了於曾柔身上發生過什麽事情的人來說,也都隻會是如此。
眼看著這一切發生,卻除了旁觀,沒有哪怕更好的方法,而至於為什麽曾柔會如此的這件事情,卻是始終也找不到一個更好的理由來。
在這件事情發生的最初,那時候的容華甚至還來不及去想太多的事情,曾柔“活過來”這件事情本身,給人的衝擊實在是太大了一些,這是他怎麽也都沒有想到的一件事情。
當時眼看著一個睜開了眼睛的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容華一瞬間甚至以為是自己不知怎麽出現的幻覺。
從當日在船上分開之後,哪怕是於之後自己生命垂危養傷的過程中,他心中都是無比希望有一天能夠看見那個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再一同談天說地,說說笑笑的,而細細想來,其實在短暫的一段相處的時間裏,他又何嚐真正地看見曾柔笑過呢。
偶爾的抿唇一笑時似乎也融入了太多的情緒在其中,至少不是全然的開懷暢意,那雙眼睛裏頭也總是帶著一種沉沉的繞不開的思緒在其中。
你不會真的覺得這樣的一個人是有多快樂的,初次見麵的時候可能容華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人生來不同,各有脾性,或者在麵對著不同的人的時候,也會表現出不同的樣子來。
他是見過曾柔在柳因風身邊時候的樣子的,那時候她是笑著的,笑容裏也沒有牽動人心的複雜思緒在,但是曾柔卻又顯然不僅僅是如此的。
這在後來的更多的接觸中,他便也越發地有了更多的了解,隻是這樣的時間實在是太短暫了一些,是容華怎麽也沒有想到的。
他以為船上那時候的相遇隻是一個開始,他們也還會有更多的日後,雖然那時候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的意外讓他意識不清,整整昏睡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再度醒過來之後,他也沒有就此將那時候的那個人給忘記了,隻是覺得恍如一場夢一樣。
那本該是一場美夢才對,若是沒有之後發生的事情本該就是如此的,奈何誰也不能預料到什麽時候可能會發生怎樣的事情。
容華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去想將那個加害自己,讓讓他差點就丟了一條性命的人給找回來,而是腦子裏在轉過了那時候聽見的從柳因風口中質問的話的時候,生出了些除了疑惑意外的不安來。
顯然,他可能並不真切地了解過屬於曾柔的全部心思,或者說可能是因為自己的懵懂無知而在沒有弄清楚她的意圖嗎?
容華對此不甚清楚,畢竟他好像還從來沒有真正意義上喜歡過一個人吧,這種在見到曾柔時候的感覺應該可以定義為喜歡吧,至少他心中是這樣想的。
而對於曾柔的想法,他確實還不能夠確信,這樣想來似乎有些讓人惆悵的感覺,不過他也是這樣安慰著自己,畢竟他們相識的時日並不長久,而分開的時候又太過匆忙。
最後意識將要消失的那一刻,他本來是想對出現在眼前的曾柔說些什麽的,隻是那時候的他早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而後勉強剩下了一口氣,被趕過來的自己的師父給救了下來。
之後的事情他自己是並不清楚的,還是從其他人的口中打聽到了一些,隻不過所聽到的事情也都隻是一些不太真實的描述罷了,隨後是再次見到了影淩的時候,才從這人的口中聽到了更多的關於那時候發生的事情。
柳因風隨後也並不好過,而在容華被送回去調理養傷的這段時間裏頭,影淩便是先跟著原容來到了南毒。
他雖然是有心想要在第一時間就過來此處的,奈何那時候的身體尚且不允許,直到後來總算是恢複得差不多了,便是一刻也不想再耽擱下去,直接奔著師父他們也在此的南毒而來,隻是沒想到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裏,許多的事情已然發生了。
這其中最讓他沒有想到的便是發生在曾柔身上的事情,在聽說了自己昏死過去之後於船上發生的事情時,他第一時間就確認過了曾柔的情況。
在聽見柳因風出事了的時候,他的心中其實第一時間並不是大仇得報的爽快,雖然他確實對於那個時候直奔著自己而來,並且險些就要了自己性命的那個人感到既恐懼又厭惡,但是柳因風是誰,他心中還是清楚的。
不是因為她是南毒的當家人,是自己師父名義上好像還有什麽婚約關係牽扯的一個人,而是那人是曾柔的二姐。
而且這個人對於曾柔來說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這一點雖然容華本人並不能夠確信什麽,對於南毒之內的事情也了解的並不是十分的清楚,所以一切更多的也就是憑著感覺而來的,但是這種感覺卻也不是憑空存在的。
想來自己那個時候在麵對著柳因風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一絲心虛的感覺在的,畢竟他確實是和曾柔在船上發生過什麽的,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在麵對著曾柔身邊的長輩或是親近的人時,而覺得不那麽坦然就是了。
畢竟他們兩人相識並不久,但他確實也不是個君子,麵對著自己喜歡的人總歸是不能真的無動於衷,但是這對於一份認真的感情來說,可能不免是一件倉促的事情。
他應該先和曾柔確定彼此的心意和感情才對的,而到最後他甚至都不知道曾柔心中對於他的看法,是否也和自己在麵對著她時一樣。
至於那時候自己有沒有很好地將自己對於她的喜歡的感情傳達出去讓人接收到這份心意,等到一場大病醒過來的時候,容華用力地去回想了那時候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卻覺得有很多事情似乎是變得模糊了。
這倒並不是因為時間過去了多久,或者是因為自己受傷繼而壞了腦子,他記得住曾柔,也記得起那時候在船上從最初碰見到之後相處的場景。
隻不過一個人默默回想起來的時候,卻莫名覺得有些不真實,他對於那時候曾柔的喜歡是真的,但是曾柔這個人卻似乎變得不真實了。
容華的心裏對於這人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是情緒為先,仿佛是隻要看見她出現在視線裏,心情便是首先就會跟著變了變,以至於你不會再以其他的眼光和情緒去清楚地看待一個人。
恐怕就是因為如此,他明明覺得自己是和這個人曾經兩顆心貼靠在一起的,但是卻對於曾柔本身並沒有太多的了解。
但是這從來也不會是妨礙喜歡本身的一個原因,這一點容華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的,他隻是遺憾於那時候美好相處的時間太過短暫倉促了些,以至於那些當時被忽略了而沒有做好的事情,因為一場意外而不得不延後了許多。
但是那時候的容華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場意外不僅僅是在那時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隨後還會繼續下去,以至於當他一路尋來的時候,曾柔卻已經不在了。
活著的人變成了一個頂著曾柔身體的柳因風,那個實在是讓他在記憶深處就沒有留下太好印象的一個人,事情本不該是如此的,但卻好像是從最開始的時候便已經錯了。
容華心中始終是抱著有一日還能將這人找回來的念頭,從最初找回一個鮮活的和那時候自己初遇時一般的人,再到找回她不見無蹤的屍體,這中間的種種已經不是用言語可以描述地清楚了,然後不想竟然還會有眼前。
柳因風默默注視著容華的舉動以及榻上的人,隻不過方才眼看著是有所動作的曾柔,此時倒是漸漸又平靜了下來。
這比起梁楚笙那時候在西景園中說過關於曾柔身上發生的並不全然一致,不過也確實印證了如此,她也算是親眼見過了,雖然心中已經知曉了可能會發生的情形,不過真的親眼看到的時候,那種衝擊的感覺也並不尋常。
可想而知,那時候驟然窺見曾柔身上如此變化的人會是怎樣的心情了,此時同處在屋子內的孫亮,他此時的心情可以說就是這般了,甚至恐怕隻會更甚於此。
對於曾柔身上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孫亮提前是並不知曉的,雖然關於南毒之中近來有不尋常事情發生的消息私下一直是有傳言的,從梁楚笙這段時間莫名的忙碌上頭,似乎也能印證些什麽。
隻不過至於這所謂的事情到底是什麽,具體的卻並沒有多少人能夠說的清楚了,偶爾似乎也有些與事實相近的言語,隻不過聽來卻是除了聳人聽聞以外,並不會給人太多真實的感覺就是了。
孫亮向來對於這樣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既不會湊什麽熱鬧,也並不會多言其他,隻要是一天沒有證實的事情,便是隻當做是謠言即可,倒是也不必在上頭多花費什麽心思。
隻是當方才的一幕真實發生於眼前的時候,孫亮著實震驚了一下,然後比起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倒是首先對於這個叫做曾柔的人情況感到奇怪。
莫不是自己之前知道的關於這人的話並不是真得,其實這人並沒有死,否則……
孫亮不是沒有見過另類的東西,這在南毒之中也不是沒有過先例,像是那個跟在梁辰身邊會偶爾現身的那位,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隻不過眼前的曾柔若是與之相比顯然是不能相提並論的,至少他是從來沒有聽見梁辰身邊的那位開口發出什麽聲音來,因為那本就不是一個活人,誰又能見到死人開口的,所以若說這位叫做曾柔的人真的是一個死人的話,那麽自己方才所見所聞又該如何解釋呢?
孫亮此時一雙眼睛緊緊盯著床榻的方向,臉上神色看來實在也算不上太好,他甚至開始覺得這個房間,這個地方都越發地讓人不舒服起來,而他們本來也不該出現在這裏才對。
對了,孫亮這會兒猛然想起了柳七來,他抬手去拉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柳一,跟著開口說道:“實在抱歉,我們得先離開了,柳七他人還不知道在哪裏,我們得趕緊把人找回來。”
孫亮這回才說完,也沒想著還要聽別人給予什麽回應來,並且眼看著容華那人此時的樣子,似乎也無心於旁的事情就是了。
這確實也不是一件能夠輕易讓人接受的事情就是了,不管是不是第一次遇見,而正當他要帶著柳一轉身離開的時候便是一眼看見了正走進了院子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