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急功近利

  薑如氣道:“混鬧,你們也不攔著他些。”


  李老漢和李婆子對視一眼,便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訕訕地捏動手指,低下頭不作聲。


  “有現成的吃食嗎?”


  薑如無聲歎氣,也怪不得他們,她早猜著這二人並不是祁樹的親生父母,而是仆眾之類的。


  祁樹看似柔順,實則很有主意,這二人怎能攔得住他。


  “我熬了紅薯粥,我記得你以前給他做過,他很愛吃。你試試是不是這個味兒?”李婆子舀了一勺喂到薑如嘴邊,眼巴巴地看著她。


  “很好,阿婆和阿伯不如先去,都交給我吧。”


  薑如看著二老的樣子,安慰不,雖是仆眾,如此體恤慈愛,著實可貴。


  李婆子和李老漢一起搖頭:“你不必管,有什麽需求便叫我們。”


  薑如也不多說,背對著他們拿出銀針,疾速地戳了指尖一下,擠出幾滴鮮血滴入紅薯粥裏,攪拌均勻,和著茶具一起端過去。


  把紅薯粥放到祁樹眼前,無可置疑地道:“吃了它。”


  祁樹挑眉,默然地注視著薑如。


  薑如是第一次用號令式的語氣和他說話,見他這個樣子,曉得他不習慣,卻半點沒有退讓的意圖,反而更加強勢地道:“趁熱吃,吃完以後品茗,而後還要吃藥,我經和阿婆說了,份量減半。”


  她白白地告訴他,她都曉得了。


  祁樹微抿了,眼裏露出幾分惱火,頑固地看著粥碗不動手。


  薑如爽快喂他:“別想著過後找阿婆、阿伯的困擾,他們是為了你好。”


  甘甜的紅薯粥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兒,暖洋洋地觸在邊,唾液猶如泉湧,胃裏猶如有一隻鉤子,逼得人猖獗地想將這碗粥盡數吃下。


  祁樹狠狠地看著薑如,張口惡狠狠地吃下這碗粥。


  薑如見他便像和粥有仇似的,不由笑了:“還要麽?”


  祁樹不作聲,生氣似地接過碗,自己去盛粥。


  薑如也不睬他,自去燒水計劃沏茶。


  祁樹背對著她又吃了一碗粥,放下碗筷不動了,從始至終連續背對著她,不作聲不回頭不動作。


  小樣兒,還和她賭上氣了,男子真吝嗇啊。


  薑如翹著角,很快將茶泡上,注入杯中:“公子,品茗了。”


  祁樹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薑如坐了一會兒,假意將銀壺推響,“哎喲”叫了一聲,捏動手指裝作被燙。


  祁樹疾速轉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滿臉急色。


  “別生氣了,我稀飯你。”薑如在他上疾速啄了一口,反握住他的手微淺笑。


  祁樹感歎一聲,將她的手拿到燈前,拿出藥膏柔柔地塗在指尖傷口上。


  塗完以後,他低下頭,羽毛輕撫一樣了她的指尖一下,迅速鬆開,轉身將茶一飲而盡。


  紅泥小火爐中的炭火逐漸滅火,茶湯飲盡很後一滴,祁樹拿起竹簽,在沙盤上寫到:“我姓謝,來自瀾京。”


  他終是向她承認了他的身份。


  他是瀾京謝氏的後輩。


  走到現在,薑如用血養他,給他治病,根基經算是公開的秘密,她不認為有需要繼續掩蔽。


  因此,她緊跟著確認:“你是神官家屬的後輩嗎?”


  祁樹垂眸看著她,幽黑的眼裏盡是疼痛,半晌,他輕輕點頭。


  便使早有質疑,但到了這一刻,薑如或是心猿意馬。


  她一刹時想了許多事,每一件都讓她不敢多想。


  她深吸一口,輕聲問:“我聽人說,瀾京謝氏,因其血脈特別,決不允許後輩在瀾京以外的任何地方居住,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祁樹緊抿著,挪開了眼神,他不想回複這個問題。


  薑如發覺到他的抵觸情緒,暫且放下這個問題,再問:“你是旁支或是嫡支?”


  其實她想問,他和謝漪瀾是什麽關係。


  但以她現在的身份,一個小小的村姑草民,是不會曉得高高在上的神官大人的真名的。


  祁樹或是沒有回複她的問題,而是直直地看到她的眼裏去。


  這回是薑如避開了他的眼神,她被他看得,有種無處遁形之感。


  “我是拖油瓶。薑二不是我的生父。”


  薑如清靜地告訴:“我娘和我說,我瀾京薑氏嫡支的女兒。”


  祁樹蹙眉細思一會兒,很必定地寫到:“你是薑氏嫡支長房的女兒。”


  他曉得的許多,薑如道:“我娘不肯說是哪一房,我也沒方法打聽得那麽周密。”


  祁樹寫給她看:“我便好曉得,我來告訴你……”


  薑如的生父,是瀾京薑氏家主的嫡宗子薑改過,官居禮部郎中。


  如果幹年前,他曾是賢郡王錢靖的半子,娶了錢靖的幼女錢茹虹,伉儷恩愛,舉案齊眉,正是一段韻事。


  後來錢靖卷入奪嫡大案,被判以謀逆大罪,闔府幾百口人盡數獲咎,男丁抄斬,女眷賜死,仆眾按罪定罰,知情介入者連累,蒙昧未介入者發賣。


  出嫁女中,如果是介入此事的按罪定罰,未介入的則網開邊。


  雖是如此說,賢郡王府出嫁的六個女兒或是受了牽涉,不到半年的光景,種種意外死得隻剩一個。


  餘下的那一個還長年稱病,始終不見天日。


  而錢茹虹,則是因為唯一的女兒意外病故,哀慟過分尋了短見。


  安葬之時,又被薑氏族老以“非命之人分歧葬入祖墳”為由,一口薄皮棺材將母女倆悄無聲氣地抬出瀾京,葬在哪裏都不曉得。


  次年,薑改過娶了鴻臚寺卿家的嫡次女,十裏紅妝,風景無盡。


  錢氏母女自此被抹去在凡間的一切印記。


  祁樹用竹簽將沙盒輕輕抹平,憐憫地看向薑如。


  他早對她和薑二娘子的身份有所疑惑,卻連續未能查到。


  那是兩個經死了多年的人,又是從未出過遠門、弱不禁風的婦孺,隻能任由他人搓圓捏扁,予生予死。


  誰能想獲得她們竟能逃出身天,並且隱居在此多年呢?


  很主要的是,薑二娘子隱藏得太好了。


  大約說,她是被磨難荼毒得變了形,讓人隻知她知書達理,殊不知她出身如此顯著崇高,曆史如此曲折。


  薑如苦笑,難怪薑二娘子如此當心謹慎,始終不肯通盤托出。


  現在她緊張質疑,什麽著她逃到外埠,碰巧遇到在生手商的薑二,薑二帶著她們躲到這裏的說法恐怕也摻雜了許多水分。


  她乃至質疑薑二身份的著實性,一個人的長相氣質再如何變化,也不至於親爹娘和鄰裏全都不認識。


  再看薑二娘子對待薑二,並不是為了逃命生計不得不采取緩兵之計,而是很有情緒。


  很大的大約是,二人在瀾京時便是很親近熟識的人,是薑二幫助薑二娘子逃出身天,再濫竽充數薑二這個身份,一路來到守山鎮隱居。


  如果真是如此,薑二娘子的惶恐不安和忍氣吞聲;薑家老兩口的軟土深掘,半點不念親情,她們姐弟三人與薑雪花、薑冬來等人長得完全不像便能回答得通了。


  一通百通,江家藥鋪的葉掌櫃為認定薑兩薑二娘子手裏藏有法寶也能說通了。


  薑如蹙眉:“我其實連續很擔憂,葉掌櫃畢竟曉得多少,是否曾在死前將這些事告訴他人。”


  倘如果葉掌櫃把這事兒告訴他人,那將意味著無停下的困擾和凶險,她提升的路途將會千百倍艱險。


  “不會。葉掌櫃急功近利,在藥鋪裏名聲便很不太好,很愛吃獨食,為了獨占勞績,他不會容易把你們的事說出去。”


  祁樹分析得頭頭是道,多少緩和了薑如的焦慮,事至此,多想有害,隻能見招拆招了。


  李婆子站在門外當心翼翼地道:“藥熬好了。”


  薑如站起接過她手裏的藥,低聲道:“阿婆莫急,我經和他說好了,以後不會再增長藥量。”


  李婆子悄悄的往裏觀望,見祁樹神采悠閑,曉得薑如是把他安撫好了,不堪感恩:“如丫環,費力你了。”


  薑如搖頭淺笑:“阿婆去吧,這裏交給我。”


  祁樹看著色澤淺淡了許多的藥湯,皺眉仰頭喝了。


  喝下以後隨處探求蜜餞,少女獨有的芳香鬆軟溫柔襲來,衝淡了藥湯帶來的腥苦酸辣。


  祁樹滿身的傷痛在這一刹時盡數病愈,他當心翼翼地摟著薑如的腰,卻緊咬牙關,不讓她深入半寸。


  薑如生氣,仰頭看著他輕聲道:“莫非我沒有蜜餞甜嗎?”


  祁樹黑幽幽的眼裏浮起愉悅,他握住她的肩頭,輕輕將她推開,點點她的鼻頭,彈了她的額頭一下,而後趕她離開。


  他怕再繼續下去,自己會掌握不住。


  確認祁樹情緒清靜,薑如帶著阿米回了家。


  開門的是薑立,小家夥看到她便雙眼發光,結結巴巴地道:“太太連續在等您回家,她給您煮了糖水雞蛋。”


  薑如笑著問他:“如何還不去覺?”


  薑立揪著衣角小聲說:“我能幹活,我不吃白飯。”


  “我曉得了,現在經下工啦。你如果是不太好,長不高,以後便不可以幫我幹活咯。”


  薑如摸摸薑立的頭,這孩子連續搶著幹活,特別能遭罪。雖做得不是很好,但聽話又肯學,總讓人多垂憐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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