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歸航
閑聊之中,大船劈開波浪,在曆經了長達一個星期之久的旅程之後,終於重新回返到了文蘭村鎮附近的海域。
當這艘雄偉的巨輪再次出現在了漁民們的視線中後,所有人都轟動了。
——當然,是恐懼的轟動。
“快!那奴隸主又回來了,趕緊去通知還駐紮在村裏的領主衛隊!”
“這群混蛋,簡直該死,貪得無厭!”
村民們憤怒與恐懼的情緒在心中不斷交替,一個星期之前的那慘烈景象,如今還曆曆在目,深深刻在所有人的心中,無法忘卻。
如果不是阿諾的幹兒子機智,用自己當做人質,換回了村莊的生機
恐怕,他們這些人根本就等不到衛隊的前來,就已經隨著滔天火焰,化作了一具具被烈火焚燒得幹癟的屍首!
在村民們的傳喝之下,還駐紮在村莊之內的領主衛隊,也以極快的速度整備,整齊劃一的朝海岸線行來。
終於,在萬眾矚目之下,那艘巨輪停靠在了岸邊。
衛兵們緊張的目光,透過堅硬的頭盔,落在了巨輪的甲板之上。
在他們的心中,這一次,恐怕將會是一場死戰!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預想之中甲板上的人影錯錯並沒有出現,那熟悉的來自北丹格尼斯特有的號角哀鳴之聲,也並沒有響起。
正當衛兵們還在疑惑之際,甲板上突然冒出了三顆頭顱。
一個黑色,一個金色,還有一個碧綠色。
“嗯?那是三三個小孩?”
有眼尖的衛兵看清楚了三人的體型,不由驚呼出聲。
“怎麽回事?難道這些來自北丹格尼斯的雜碎,想要利用俘虜小孩的性命,威脅我們?”
“哼!這群狗雜碎,還真是奸險狡詐!”
衛兵們暗中交流著,手中握著的長劍,也開始閃爍著猶豫的光芒。
如果奴隸主真的用這群小孩的性命來威脅他們束手就擒,他們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正值眾人猶豫之際,那三個小孩的身後,開始出現了更多的人頭。
“果然,出現在甲板之上的,無一例外,全部都是小孩,這卑鄙的雜碎,還真想利用孩子的性命來威嗯?!”
衛兵隊長的話音還沒有落地,藏在頭盔之下的臉龐,浮現出了一縷錯愕。
隻見,那群小孩們歡呼不已,順著船身拋下來的繩梯,攀爬而下。
“喂!我說,那邊的衛兵們,你們還愣著幹什麽?快來接下我們啊!”
諾伯托附身在圍欄上,扯著嗓子朝下方的海岸大吼,那楞神的衛兵這時才反應了過來,不管奴隸主究竟在耍什麽花樣,連忙派人去淺海裏接過那些孩子們。
“這是怎麽回事?”
烤著溫暖爐火的小屋內,衛兵隊長正一臉嚴肅的老者眼前,這三位容貌不凡的小孩。
他們,正是最開始出現在甲板上的,嗯小綠,小黑,小黃。
衛兵隊長將這道古怪的思緒從腦中驅出,又緊盯著三人的臉龐,企圖從他們的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奴隸主死了,他是在海麵上與海盜碰上了,相互廝殺,最後同歸於盡。”陸斯恩咳嗽了一聲,這樣回答。
“嗯?碰上了海盜?”衛兵隊長楞了一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些孩子們的運氣還真是不錯。
“既然爆發了衝突,那為何我在那艘大船船身的周圍,沒有看到交戰的痕跡?還有,那些屍體呢?”
衛兵隊長還是隱約覺著不太對勁,可讓他相信是這三個少年小孩,使得奴隸主全軍覆沒?
嗬,那倒還不如讓他相信,那個老朽教皇赫爾曼,新生了一個兒子呢。
“屍體當然被扔到海裏麵去喂魚了。”
諾伯托捋了捋有些枯燥的金發,瞟了一眼相貌忠厚老實的衛兵隊長,實在好奇他為何會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
“那些屍體放在甲板之上,被潮濕的海風吹拂,過不了一個時辰,便會讓整艘大船都彌漫屍體的臭味,這讓我們這些小孩子怎麽吃飯睡覺?”
“額”
衛兵隊長被眼前的金發少年懟得有些無言,仔細一想,倒也確實是這麽個道理。
“看起來你們也很累了。”
恰好此時,克洛哀恰到好處的打了一個哈欠,看上去睡眼惺忪。
衛兵隊長見了,知道這些小孩經曆這麽長時間的跋涉奔波,恐怕也確實是心神俱疲,再問也問不出些什麽來,便揮手示意手下帶他們離開。
“隊長,報告該怎麽寫?”
衛兵隊長揉了揉眼眶,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助手:“還能怎麽寫?來自北丹格尼斯的掠奪者搶走了我們東哥亞布的孩子,結果在海麵上遭遇到了海盜,雙方火拚,最終全部身死,剛才那個小黑,不,黑頭發的少年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
“可這”助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難為情道:“這樣寫,哥特勒領主會相信嗎?”
“他信不信關我屁事!?”衛兵隊長褪下身上沉重的甲胄,長鬆了一口氣,怒道:“那個大腹便便的肥豬,成天隻知道躺在女人的胸脯上麵蠕動,他難道有腦子去想這些嗎?就算他還有腦子,他也隻會去想今晚該怎麽換一個舒服的姿勢!”
發泄完了自己的怒火,衛兵隊長又止住了在房間內來回走動的腳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將麵前的白開水一口飲盡:“放心,他不會想那麽多的。”
“我還是有些好奇”副官坐在了隊長的身旁,輕聲道:“奴隸主究竟是怎麽死的?”
“知道這麽多幹什麽?”衛兵隊長瞪了一眼副官,想了一下,低聲提醒道:“你可別忘了,現在帝國的公主可是在咱們郡裏,救回被奴隸主俘虜走的孩童”
“這可是大功勞!”副官雙眼猛地一亮。
“所以,我收回最開始的那一句話。”衛兵隊長微微一笑:“報告就這樣寫,我們駕駛長舟,在海上追趕了那群天殺的混球三天三夜,最後”
微微搖曳的燈光之下,衛兵隊長與副官正在低聲興奮的商量著什麽,燭光落在他忠厚老實的臉龐上。又顯得不那麽的忠厚老實起來。
——是夜,一晚無言。
經曆了長途的奔波,以及生死存亡的危機感之後,放鬆下來的陸斯恩,帶著諾伯托與克洛哀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
到家之後,他的幹爸非常的興奮,口中一直念念有詞,說是真主庇佑。
對比,陸斯恩隻能暗中撇了撇嘴。
管他的,真主庇佑便真主庇佑吧,隻要幹爸高興。
簡單與幹爸說了幾句,陸斯恩已經再也按捺不住內心深處席卷而來的沉重睡意,從家中拿出了棉被,鋪蓋在了地上,示意克洛哀到自己的床上睡覺,他便與同樣困得不行的諾伯托一同,打起了地鋪。
當清晨的陽光掠過,當正午的太陽照耀大地,陸斯恩終於從沉重的睡眠之中蘇醒。
一睜開眼,便看到克洛哀正幫著幹爸打下手,煮著午餐。
午餐的魚鮮味在不大的屋中繚繞,這也讓昏睡不已的諾伯托輕輕抽動了一下鼻腔,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哈好香!”
諾伯托打了一個哈欠,當看到了被架在火上烤著的新鮮魚湯之後,雙眼一亮,連忙從堅硬的地麵爬了起來。
“原來騎士也這麽好吃?”陸斯恩打趣了一聲,坐在了他們的身邊。
“切,騎士也要吃飯,不吃飽飯,怎麽去保護那些弱小的人們?”諾伯托吃了一口魚肉,微微眯了眯眼。
“這味道可不錯。”
“孩子,你這幾天也受累了。”阿諾,也就是陸斯恩的幹爸,這位中年男人說完這句話,居然哽咽了起來。
“都怪幹爸沒有本事,害得你”
“那都是奴隸主害的。”陸斯恩打斷了幹爸的話,沉聲道:“這種破壞他人家庭幸福的雜碎,就應該被五馬分屍!”
“說得好!”
諾伯托激動的拍了一下大腿,又不小心將鍋中的熱湯漸出,落在自己的手背,痛得齜牙咧嘴。
屋中響起了歡快的笑聲。
當笑聲止息,幹爸臉色一肅:“那些衛隊,今天下午就要返回郡城,匯報戰況了。”
“戰況?”
諾伯托挑了挑眉,有些疑惑道:“什麽戰況?”
“是剿滅奴隸主的戰況吧?”陸斯恩默默開口。
“什麽?!”諾伯托聞言勃然大怒,唰的一聲站立起來,金發氣得根根筆直,怒道:“他們這是在冒領軍功,這是不將帝國的大帝放在眼中,不將一郡領主放在眼中!”
陸斯恩搖了搖頭,示意諾伯托冷靜下來,“你的憤怒,我明白。可衛隊開到這裏來,總要帶一些什麽回去,哪怕我們沒能回來,他們恐怕也會去沿海殺幾個所謂的海盜,充當自己與奴隸主交戰殺敵的證據。”
“你”
諾伯托瞪大了雙眼,看著眼前平靜的陸斯恩,一時間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正在驚濤駭浪。
他怎麽也無法想到,甚至是第一次從別人的口中聽到,沿海的偏遠地區,居然還有這種令人發指的惡行!
“我要將這件事曝光!”
“我讚同。”陸斯恩點了點頭,實際上,他也對於這種行為深惡痛絕。
可,之前人微言輕,根本就沒有地方說道,現今,自己的眼前就有一位正義善良的騎士,而且還是一名貴族
有他的參與,估計能夠利用家族的影響力,扭轉海邊這些地方的惡習,這樣一來,也能夠打擊衛兵們懶惰的心理,當有人稟告沿海有奴隸主侵犯之時,也能更加主動一些,快速一些的抵達。
這種做法,或許有用,或許也並不會影響什麽。
可,這樣做了,也就代表著那些可能要支離破碎的家庭,有了一份新的希望。
有希望,終歸是好的,不是嗎?
“可不是現在。”陸斯恩又補充了一句。
“不是現在?”諾伯托楞了一下,問道:“為什麽?”
“我們兩個區區小孩,能夠影響衛兵們的決定嗎?”陸斯恩反問道。
“這”
“我覺得,你們應該隨衛兵一同回到郡城。”正當沉默之際,幹爸突然開口說話。
“去郡城?”
陸斯恩楞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幹爸,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孩子,你不該留在這裏。”幹爸微微一笑,顯得有些灑脫:“經曆了上一次的海盜強掠,我才知道,留你在我的身邊,並不等同於安全。你已經長大了,該去見識全新的世界了。”
“幹爸”
陸斯恩似乎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才剛剛回來一天,居然就又要麵臨著離去的可能。
“叔叔說的對!”
對於阿諾的這句話,諾伯托舉雙手讚成,他一臉興奮的看著陸斯恩,開心道:“正好,我們與衛兵一起離去,先去郡城告知領主大人海那邊發生的事,然後你與我一同,前往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