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蘇木慈父意 瞿麥梟雄心
易青玄抬眼看向這座城,城還是這座城,依然高大雄壯,卻少了幾分生澀疏離。
他隨著人群辦理了入城手續,見時間正好,便向著東傲帝國鴻臚寺走去。
鴻臚寺是用來接待友邦、藩屬、下國,專司朝貢、宴勞、給賜、送迎等事。
它雖然沒有立國的審批權,卻有奏報權。也就是說大洪想要向東勝帝國申請立國,先得到它這報備。由鴻臚寺初步審核後,再按流程上報。
鴻臚寺基本不會阻攔地方立國,隻要能夠逐年納貢、靖安地方,不耽誤東勝的收成就行。
所謂收成,就是誰擁有那片土地,誰必須向東勝帝國上貢,一顆靈石都不許少。
盡管這個衙門應該不會出現問題,易青玄依然做足禮數,上至正卿、少卿,下至寺丞、主簿,都備了數倍於往的禮物,禮單都是福王爺親自幫著弄的,絕對比傲來時期厚實,讓大小官吏滿意就是了。
果然,一溜兒糖衣炮彈打出去,鴻臚寺諸官皆是麵帶笑容,將上報之事滿口答應下來。
易青玄取了回執,見時間尚早便尋了一個下處後按照福王整理的名單,開始在上京城裏大麵積拜訪。
凡是跟傲來國有點瓜葛的,過去每年接受禮敬的,對立國之事有助益、有阻撓可能的人,都要一一見過、送上禮物。
當然大部分地方隻要徐薏苡出麵就可以了,福王爺還是被冊封為大洪國的福王,徐薏苡也成了開元侯,領上京立國事便宜使。
禮物帶足,姿態擺正,他一身華服、身寬體胖,一點不會弱了大洪威風。又會顯得溫厚可親,不得不說胖子的欺騙性都很強。
徐薏苡辦起正經事兒來絕對正經,一副世家子弟賢良模樣。
青黛、拳蓼等人對這番操作不太理解,明明程序已經走了,鴻臚寺也答應上報了,怎麽還要費這麽多手腳。
易青玄笑了笑道:“什麽時候你們理解了這事兒,就理解了人族和其它種族的差別。這是一門大課,沒法講,你得品,你們慢慢品。”
易青玄這邊四處奔走,八方勢力也是各顯其能,後邊我們再一一細述。。
先來個小插曲,鏡頭切回東勝學府仲景園,大祭酒蘇木還在給石決明講這個一園草木觀天下的道理,祭酒瞿麥不肯枯守學問已經悄然告退。
剛剛從傳送陣離開的蘇合香腳步匆匆的趕了過來。
事出意外能平安落地,自然第一時間跟老爸報告一下,東勝沒有以孝治國一說,但父慈女孝卻是老蘇家的光榮傳統。
蘇合香雖然在學術上與老爸爭強好勝,但生活中卻絕對是個乖乖女。
蘇木見了女兒心思安定暗自欣喜,卻不肯太過表現,依然老神在在的跟弟子說話。
隻是隨手指了指石桌上的果盤,裏邊正是蘇合香最愛吃的雲衣果,因其生在極寒之地果肉細密甘潤、果皮綿軟辛辣,皮肉都可以吃,一個入口即化,一個頗有嚼頭,很適合做小女生的零食。
數年前仲景園中偶然生了一株,被蘇合香發現,吃過一次便讚不絕口。
於是蘇木大人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竟一口氣弄出一片來。你要知道,雲衣果可是生在極寒之地的,在四季如春的上京城生生造出這麽大一塊冰天雪地,真可謂千古奇觀。
最主要的是,這塊地通聯天下,老蘇木會不會為了女兒就把某個國家都弄成了大陸冰蓋這裏便不得而知了。
瞧那地方的麵積,可比傲來國還大。
蘇合香先是給父親施了一禮,跟石決明打了招呼,便隨口問道:“蘇大先生,大洪國在哪啊?今天有人提到此地,我竟然一無所知,實在太過丟臉了。”
蘇木聞聽此言猛的抬起頭來,他的修為境界早已過了仙的門檻,至於到了哪裏太夏大陸少有人知。似他這般大修士自然異常敏感,剛剛自己的得意弟子石決明就盯著大洪國的地方看,寶貝女兒回來後第一句話也是問起大洪國,難道這地方還有大機緣不成?
他雙眼微闔,手指連動,隨即卜算起來。
東勝學府有義理、天象、藝術、奇門、暗事、政事、兵事、農事八個大係,每個大係下又設立諸多分類學科。
其中的天象學正是蘇木最擅長的一門學問,可以負責任的說,他正是東勝帝國在易卜星相方麵最為頂尖的學術大拿,地位比安迪因大先知不遑多讓。
蘇合香見父親鄭重其事的抬指卜算,心下也是一驚。
能讓老爺子這般大動幹戈的事情幾十年沒出現過了,是的,在卜算領域他老人家動動手指就算大動幹戈了。
石決明也是露出深思神色。
場間三人無一不是人精中的人精,都察覺出了大洪國三個字的不一般。
更不一般的還在後麵。
大祭酒手指連動,一會兒如拈蘭花,一會兒似掐筍尖,一會兒若銜玉子,看得人眼花繚亂心旗搖動。
隻是這又不是表演賽,你弄這些花裏胡哨的動作幹嘛,最主要是咋還沒完沒了了。
氣氛由凝重到尷尬,老蘇木終於睜開眼睛,兩手揉到了一起,自我解嘲道:“好久沒有鍛煉了,手指都木了,我活動活動。你們繼續啊,都看我幹什麽?”
看來是沒算出什麽結果,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結果。
讓老蘇木算不出結果本身就代表著大洪國不簡單。
茫茫宇宙無比雄闊,就算帝聖大能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關注到每一件事情上,所以他們不知道很多事情發生並不奇怪。但一件事情隻要被他們注意了,他們還弄不清真相,這事兒就大發了。
蘇木見弟子和女兒麵色微凜,知道自己這番表現可能嚇到他們,便溫聲到:“我們說一葉障目,是因為這片葉子正好擋住了眼睛。但即便我們把葉子拿開,我們還是看不見葉子的背麵。”
“如果把葉子換成一座大山,那山後麵即便隻是一隻螞蟻,我們還是看不見。大洪國本身並沒有什麽,我一念之間便看清了它的前因後果,隻是我多算了幾個相關的人卻一下陷入迷霧,那迷霧大到東勝大陸都裝不下。看來此事一定和某位大能相關,所以才無法探查。”
“你們也不必擔心,這世間萬事又哪一項不跟道祖帝聖有關呢?不過是親疏遠近罷了。我們隻管任道而行一往無前就好。”
“閨女呀,你怎麽問起大洪國了呢?是不是今天傳送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你仔仔細細跟我說說,大劫末世我們未雨綢繆多做些準備總是沒錯的。”
蘇合香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從遇到石菖蒲,坐上傳送陣,鴉膽子顯形引發時空亂流,易青玄和自己不謀而合一道阻敵,到那小子自認技不如人退後一步,然後雙方傳音約定日後再見的事情交代個清清楚楚。
她之所以問大洪國,就是因為那個叫易青玄的家夥正是大洪國的,而她卻根本不知道大洪為何物。
蘇大祭酒又詳詳細細的問了易青玄的修為、長相、資質,就差問出生辰八字可曾婚配八個大字。
蘇合香雖然感覺到父親的思路有些跑偏,但人家也沒明講要幹什麽,隻好咬著牙把知道的情況說了一說。
她自己是看不出易青玄的真麵目的,但易青玄已經喬裝改扮卻是很容易猜出來,所以相貌普通、資質一般的評語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傳送艙裏的人除了她和易青玄,再無一人能夠發現攻擊溯宇鴉會帶來嚴重後果,這就足以證明這個小子的見識有多了不起。貶低這樣的人,就是在貶低自己的眼光,蘇合香自然不屑於做。
隻是她那番頗有維護之意的言語,讓慈父之心大動的蘇木又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蘇合香如今已是化神修為,學術領域一騎絕塵,品貌更是冠絕當代,可以說在東勝神州這塊土地上幾乎沒有配得上她的男子了。
他本打算撮合一下石決明和蘇合香,奈何二人太過熟悉根本不來電,而石菖蒲無論人品還是修為都入不了蘇氏父女的法眼,其他人更是不堪一提。所以直到如今,蘇大小姐連一場正兒八經戀愛都沒談過。
今天見了能讓女兒動心的男人,他怎麽能不大感興趣呢?
蘇木眼珠轉了轉,把事情放在心底,口中卻也不再問什麽了,隻輕輕說道:“我知道了,我懂得該怎麽做了。”
你知道什麽了就知道了?你到底想做啥呀?
蘇合香很想把這兩個問題拍老爹腦袋上,但有石決明師兄在卻有些不好意思。
石決明倒是很知趣,忙將大洪國就是過去的傲來國,還沒正式立國的事情說了一遍。
蘇合香頓時明白易青玄來到上京的目的,也猜出了他為什麽要隱藏身份。
她眼珠也是轉了轉,知道自己該幹什麽了。
這一父一女都是高級知識分子,不願輕易說話,也不知道他們要做的事情到底會對大洪立國產生什麽影響。
我們把鏡頭切給祭酒瞿麥。
他回到位於學府行政中心景嶽閣的辦公室不久,雲台八子帶著柳相蘭和鴉膽子便過來參拜。
雖然瞿麥之把八子當作普通弟子,可八子卻把瞿麥當成了再生父母一般,那份崇拜尊敬自不在話下。
他們知道祭酒時間寶貴,便挑著緊要的事情匯報上來。
排在第一的自然就是傳送陣事件和溯宇鴉歸屬。
瞿麥之所以關心傳送陣,真正的原因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不能跟任何人提及的秘密。
此時經過八子一說,他瞬間便分析出這件事中石菖蒲所處的立場,以及他所關心的事情。
不得不說,瞿麥做學術不行,但搞政治絕對是一把好手。他立刻將目標鎖定了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易青玄。
他故作隨意的問道:“那第一個保護鴉膽子的人是誰呀?現在何處?前來上京所為何事?”
八子大眼瞪小眼三問一不知。
鬼眼謙信不肯讓幾個師兄難堪,趕緊說道:“當時情勢緊張弟子等人當時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溯宇鴉身上,事情過後又直接被蘇仆射帶走,無暇與他接觸。一時疏忽沒能了解更多情況,請師父見諒。”
直承其錯,是修士的基本修養。瞿麥還算滿意,這個東瀛小民出身雖差,但資質卻是弟子中最為出眾的。
他腦筋非轉已有定計,如何用鴉膽子與蘇合香談判獲取學府中的更大利益,如何阻撓大洪立國從而掀起東勝帝國內部的變革清洗,如何才能幫助石菖蒲獲得帝心從而達到自己的最終目的。
他掏出自己的幾張名帖,分別遞給謙信和幾名弟子,溫聲道:“謙信去一趟鴻臚寺,跟正卿說東海情勢日緊,海族虎視眈眈,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臨海國家作為橋頭堡,你們東瀛申請合並原有的傲來國土,為我東勝帝國建立瀚海鐵壁。”
這位置不一樣,看問題的高度就不一樣,祭酒直接將東瀛吞並傲來變成了人族與海族的對抗。那是可以上升到東勝帝國一級的戰略問題。
大劫末世,各族都在厲兵秣馬,太夏帝主動禪讓給了所有野心家一個逐夢天空城的機會,海族對人族有什麽圖謀絕不是刻意誣陷,萬裏海疆那血紅色的海岸線便是衝刷不盡的證明。
瞿麥又分別讓餘子去往各大衙門遊說,許之以利動之以情,許的諸權合謀的大利、動的是他瞿麥的人情。他要通過幫助東瀛吞並傲來舊土這件事,完成一次權力係統搭建。是的,大洪立國根本就沒放在他的眼睛裏,誰是易青玄?沒聽過。哪裏來的大洪國,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他的重點不是對手,而是自己的布局。
瞿麥並不重視易青玄,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悲哀。
三日後,易青玄興致衝衝來到鴻臚寺,迎接他的卻是一幅幅冰冷的麵孔,大洪立國在遞牌子階段,就慘遭滑鐵盧。
正卿、少卿、寺丞根本就不再見他,隻是主薄好心應酬了他幾句,便被寺丞罵了回去。
這上京官員的變臉絕技,也是猛的一批。
有道是:翻雲覆雨凡人事,報恩償債大士心。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