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酆都鎮獄
啪的一聲，黑玫瑰聖徽跌落在地摔成兩半，失去了之前的光輝。
外界的麥林和莫奇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這種變故，但是由於之前奇拉爾的囑托不敢上前。
麥林忽然叫到：“你看，它、它們停下來了！”
莫奇回頭看去，果然，兩邊的死神在此刻忽然停下了腳步，竟然有幾分茫然味道。
在他們看不見的維度，奇拉爾生死一線。
靈魂世界是比靈界更加神秘的所在，天庭框架儲存在奇拉爾的靈魂之中，而被天庭框架所引爆的黑玫瑰聖徽的全部內容，便全部傾瀉到了這一片土地！
上千年來無數狂熱信徒的讚頌如同洪流般席卷了奇拉爾的整個靈魂，經過時間的打磨很多記憶都已經褪去，但是其中最為狂熱的信仰核心卻絲毫不曾褪色。
雜亂、灼熱、如彩虹一般繽紛多彩。
這是奇拉爾第一次真的見到信仰的模樣，也瞬間理解了為何齊禮稱之為願力。
信仰即願望！
狂熱的信仰便是狂熱的願望，那些對於生活的不滿，對於未來的希冀，對於求不得的事物的渴求，每一個狂熱信徒在祈禱的瞬間所經曆的、所感觸的全不相同，當卻都飽含著無盡的欲望和執念！
願力洪流一般洗過靈魂的大地而後浸入其中，一瞬間數百上千道不同的意念同時在奇拉爾的腦海中炸響，它們侵奪者奇拉爾對於靈魂的控製權，將靈魂撕扯成無數破碎的碎片，靈魂大地遍布著密密麻麻的裂紋，就像是一個被膠帶粘住之後狠狠摔在地上的瓷器，看似完整實則早已破碎不堪。
這一刻，奇拉爾失去了自我，他不再是奇拉爾，而是數百上千個意誌的合集，記憶在混沌，自我在泯滅，意識在消亡。
如果不出意外，在這一刻他的靈魂便要走向終結，但是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壓力鎮壓在他的靈魂之上，將行將崩散的靈魂擠壓一處，並有漸漸凝合的趨勢。
狂熱信仰褪去，其中包裹的黑色內核陡然膨脹起來。
和秘光紙中太陽神的神力不同，這不是神力，這是死亡之神的一點神性，是死亡之神最精髓最核心的力量！
原本這一點神性應該伴隨著死神的隕落而逐漸消弭，然而千年來連續不斷地血腥祭祀完美地包裹住了其中的神性，維持了它的活性，讓它在千年之後再度蘇醒！
神是什麽？
從前，奇拉爾可能會有很多不確定的答案，比如無上的力量，永恒不死的生命，不可置疑的永恒。
現在奇拉爾終於看清了神的部分麵貌，終於有了一個清晰的答案。
神即知識。
在天庭框架的收束下，奇拉爾看清楚了神性的本質，那是無窮無盡的知識，包含著龐大的信息洪流，哪怕隻是一個片段，都足以讓一個人研讀終生。
他終於明白流傳於貴族上層之間那一句“神不可直視”的含義，如果說神便是知識的合集，那麽祂們的存在本身對於人類來說就是一種塗抹著蜜糖的毒藥，人類對於知識擁有著本能的渴求和追索，然而當著信息無法消化，等待著的就隻有毀滅。
狂熱的信仰在此刻齊聲尖叫，它們渴求著真神的知識，然而其孱弱的本質讓它們幾乎剛剛碰觸，便已經灰飛煙滅。
奇拉爾的本能已經被壓抑到了極致，這讓他躲過了這一場滅頂之災。
靈魂的天空之上，天庭框架微微顫動，它不再去關注周遭飛舞的光團，而是將全部力量用來包裹正在漸趨膨脹的神性。
濤濤紫氣壓製住了正不斷擴張的神性，隔斷了知識的輻射式傳播，但是被包裹住的神性產生了難以形容的可怕重壓，無窮的壓力覆頂而下，奇拉爾甚至能夠聽到自己靈魂不堪重負的呻吟，然而也正是這種壓力，讓奇拉爾已經片片破碎的靈魂在這一刻重新凝實、整合，再度歸為一體。
壓力漸漸減輕，奇拉爾很清楚，壓力本身的輕隻是一部分，更加重要的是他的靈魂經過此次鍛壓之後已經比之前更為堅固凝實，對於壓力的存在不再那麽敏感。
巨大的聲浪在奇拉爾的靈魂內掀起，條條紫氣層層疊疊地包覆在死神神性的表麵，每一次抖動都有大量水銀一般灰黑色的汁液從中迸發而出，漂浮在半空中。
凝成一團的死神神性忽然沸騰起來，在神性最中央，一個人形漸漸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體，她頭頂鐫刻著山羊角一樣的花紋，雙眸中黑色玫瑰般的紋路閃爍著灰黑色的光，身披罩袍，麵帶薄紗，懷抱著一支奇型巨鐮。
不，這是不是她，而是祂！
這一縷神性，竟然在此刻蛻化成了死神的分身。
死神的雙眸透出一絲迷惘，祂揮動手中的巨鐮，想要斬斷纏繞在祂身邊的紫氣，在這縷神性的記憶中，但凡揮動武器，一切有形無形的物質都會被切割，為祂讓開道路。
但是這一次，偏偏是無用功。
祂的雙手再次握緊巨鐮，於身周舞動，這一次紫氣猛然向外膨脹，數百道紫氣被斬斷，歸於天庭框架，而下一刻，再次有數百道紫氣纏繞上來。
奇拉爾什麽都不敢做，也什麽都做不了，這種層次的戰鬥根本不是如今的他能夠插手的，他隻能夠暗暗的祈禱，祈禱天庭框架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
死神揮舞巨鐮的幅度在加大，速度也更快，紫氣被不斷擊退，灰黑色的氣息越發膨脹，似乎在下一刻死神的分身便會衝破紫氣織就的樊籠，與奇拉爾的靈魂中顯現。
而那一刻，奇拉爾將不複存在，他的軀殼會成為死神降臨的容器。
就在這時，天庭框架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綻放出了一道黑色的光。
這光芒散發出的味道，幾乎和死神的神性如出一轍，但是卻元始、更為純粹，不像死神的神性那樣以殘酷和邪惡詮釋死亡，而是以一種平和、淡然的態度，就好像死亡並不是一件邪惡殘酷的事，隻是一種自然而然必會到來的尋常事。
這光芒照射在死神分身上，祂似乎全無所覺仍舊揮舞著巨鐮，然而手中的巨鐮卻一點點消弭無蹤，祂的麵孔中露出了迷惘和難以置信的神色，這一瞬間，奇拉爾感受到了在祂身上某些東西正在發生改變。
紫氣驅趕著黑氣向內壓縮，洶湧黑氣將死神的分身淹沒。
奇拉爾忽然福至心靈，肅立詠唱：
“位居北府，職隸幽都。
掌判生死，賞善罰惡而不漏。
權司功過，懲奸褒良以無偏。
鎮北陰黑暗之山川，察中洞光明之世界。
巍巍功德，鬼神鹹樂於皈依。
赫赫威靈，人民同沾其惠澤。
司命司祿，判生判死。
十宮普為傾心，六洞同為拱手。
大悲大願，大聖大慈。
地府北陰，酆都玄卿大帝。”
嗡！
伴隨酆都大帝寶誥念誦而出，天庭框架微微顫動，一聲淒厲慘叫自黑氣中傳出最終消失幹淨，死神神性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活性，被紫氣牽引著上升到半空，成為了一個圍繞天庭框架旋轉的全新天體，一條通道也在二者之間搭建成型。
而原本散亂著的狂熱信仰和飛濺而出的黑色汁液則被死神神性再次吸收進去，一道無色的能量順著二者之間的通道流淌進了天庭框架之中。
一條紫氣垂下罩在奇拉爾身上，一瞬間，奇拉爾獲得了一些新的知識。
天庭框架終於完成了初步的孵化，擁有了第一個職能框架，奇拉爾將其命名為幽冥神殿。
由於這隻是掠取了一部分死神的神性，並沒有奪取到神格所以功能並不完善，這一團新生的天體連投影都算不上，隻是以原本死神神性為核心寄托的一點點酆都大帝的幻象。
但是框架畢竟已經搭建，由此奇拉爾便可以代行一部分真神的職能，包括對於靈魂的收納和超度，接受信徒的祈禱並給予反饋，而當前來說最為實用的能力，便是可以部分控製死亡女神的神國。
女神確實早已經隕落，但是卻並未徹底“死去”，可是這座神國也真正陷入了無主狀態，受到了溫莎舉行血祭的影響，神國與物質世界出現了短暫的重合，隻要過上幾天神國的位置自然偏離，這種重疊便也會自然結束。
奇拉爾並不能完全控製它，但是至少可以做到開啟神國與現世間的門戶。
“奇拉醒了！”
奇拉爾一睜開眼，便看到麥林衝到了他的身邊關切問到：“奇拉，你沒事吧！”
疲憊。
這是奇拉爾唯一的感覺，在靈魂世界還不覺得，一回歸自己的身體，他便感受到了潮水般的疲憊，隻想躺下好好睡上一覺，但是這時候還不能睡，奇拉爾不得不強行對口昂自己的困意：“走、快走……”
說完這幾個字，奇拉爾再也支撐不住仰倒下去。
麥林叫了起來，搖晃著奇拉爾的身軀：“奇拉！奇拉！”
莫奇也衝了過來，他將手指貼在奇拉爾的脖頸處，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沒事，隻是睡過去了，他剛剛說了什麽？”
麥林抽泣著說到：“他讓我們快走……”
“快走！？”莫奇抬起頭來，臉上漸漸露出喜悅之色，此時此刻那兩頭死神已經消失，而不遠處的月光告訴他，他們已經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一把將奇拉爾抱起來，莫奇道：“對，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