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教訓
下城區的最北端,艾雷西亞,這裏是整個銀月城曆史最為悠久的地區之一,在千年前帝國剛剛占領這片土地的時候它曾經是維持這座城市運轉的重要礦區,千年過去,物換星移,伴隨著魔晶礦藏的枯竭,這裏從銀月城最為繁華的地段變成了連乞丐都要掩鼻的汙穢之地。
在貧民區內部流傳著這樣一句話:金口銀舌銅手腳,鐵打的肚皮草肋條。
這句話按照富庶程度將下城區十四個城區劃分成了五大塊,所謂金口指的是緊挨著阿爾忒弭亞河灣的三個區劃,作為碼頭區域這裏有著巨量的人口流動和貨物吞吐,是整個下城區生活水平最高的一塊,甚至要比中城區中幾個區域還要富足;銀舌相對好理解,鄰近港口區受到了一定的好處;所謂銅手腳,即如普雷西亞這樣的工業區,由於吸納了巨量工廠老公所以被稱為手腳。
所謂鐵肚皮,是被包裹在下城區正中的傑魯西亞,這裏距離港口區很遠,又挨不上另一邊的中城區,不過個體手工業較為發達,如果學會點手藝至少不會餓死。
而最後的草肋條,便是指的艾雷西亞,它緊貼著銀月城最為古老的一段城牆,而由於曆史太過悠久,這裏的街道布局和基礎設施建設都非常糟糕,再加上由於曾經的過度采掘帶來的大片地底空洞導致這裏時常會發生地陷之類的意外,沒有任何企業願意在此處設廠,導致其成為了整個下城區最為破敗、也最為混亂的區域。
但是這裏仍然流竄著大量的人口,大多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癮君子或者輸光了家產的賭徒,還有一部分則是專業的“礦工”。
作為廢棄已久的礦區,這裏早已經失去了采掘的價值,但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市麵上開始流傳起“放棄采掘是因為出現大規模塌方,地底仍有大批魔晶礦藏”的傳言。
雖然地下坑道的入口已經被封閉,但是艾雷西亞各處都有著因為塌陷而形成的入口,大批的流浪漢、淘金者湧入地窟之中,最初的時候總有人能夠淘到小塊的魔晶礦,但是隨著湧入人數的增加,越來越多的人空手而歸。
但是人們的熱情並沒有消退,因為就在大家陷入絕望的時候,總會傳出有人在地下找到沒有來得及運走的礦車從而賺得盆滿缽滿的傳言,從而再度引爆人們的熱情。
阿寶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本來是一名碼頭工人,由於擁有部分獸人的血統,身體強壯有力的他成為了碼頭上的明星,如果能夠安心工作的話他本來可以去上一個可能並不漂亮但是卻溫柔可靠的姑娘,再生上幾個大胖小子安然地過完他這一生。
可是蛻衣舞俱樂部的姑娘們迷花了他的腦袋,賭桌上翻滾的骰子染紅了他的眼睛,攢下來的錢流水一樣花了進去,很快他便無力再維持這種高昂的消費,於是他想到了偷。
不是每個人都有偷竊的天賦,阿寶第一次行竊就被正主抓住痛打了一頓,第二天整個碼頭都沒有人再敢用他。
他痛下決心決定痛改前非,前往普雷西亞成為了一名工廠的工人,可是見識過了紙醉金迷的生活之後他如何能夠再靜下心來過艱苦平淡的生活呢?
於是他再次伸出了手,而後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抓。
這一次他徹底失去了謀生的手段,不得不開始流浪,也就是這時候,他聽說了那個傳聞,來到了艾雷西亞開始了他的“淘金之旅”。
最開始的時候他的確能夠找到一點魔晶礦的碎渣,可是他的運氣很快就耗光了,連續半個月沒有絲毫收入,最終他決定鋌而走險,去更深的隧道尋找機會。
他腰上纏著繩子,帶著必死的決心走進了坑洞深處,走了足足有三個小時,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在漆黑的洞窟邊上看到了瑩潤的藍色光芒,那是魔晶石特有的璀璨,如此奪目的光芒,其中的魔晶石儲量足夠他過上揮金如土的日子,從此與這個該死的洞窟徹底告別。
而就在這時,他感覺後腦一痛,隨後失去了意識。
阿寶被拖著扔進了一輛礦車裏,順著漆黑的隧道轆轆而下,在速度達到最快的時候礦車磕到牆邊,阿寶的身體被猛然拋飛起來。
強烈的失重感讓阿寶從昏迷中蘇醒,他睜開眼,看到了一篇耀眼的紅,他看到一片劍山,山上插滿了和他一樣裝束的屍體,有些早已經化成白骨,而劍山之下,是流淌著的血河。
這是他見到的最後一幅畫麵。
噗。
這聲悶響驚動了正在籌備撤離計劃的拉彌絲小姐。
身為一個女人,拉彌絲堪稱完美,高挑的個頭,吹彈可破的肌膚,完美無瑕的臉蛋兒,沒有人能看清她的年齡,就好像沒有人能夠知曉她的來曆,這十幾年來,她如同蝴蝶一般飛舞在銀月城的上流社會中,出入著各種高規格的酒會和宴席,所有見到她的男人和女兒無不被其傾倒,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長袖善舞的拉彌絲編織出了一張彌天大網,將整個銀月城政壇網羅大半,甚至一些中高級別的神官也成了她的入幕之賓,也正是有這張網的幫助,死神教團才能夠深藏在日月普照的銀月城下,一點點將這座城市腐敗吞噬。
不過最近她也越發煩惱起來,她本來是死神教團在銀月城一切行動的負責人,萬事都處於她的掌控之下,但是十幾天前的大祭禮前夕,教團的牧魂者桑切爾斯忽然來到銀月城,成為了銀月城教團內階位最高的存在,讓她變成了名義上的指揮。
而在祭月儀式當晚,司吉娜那個該死的婊子殺掉了她的左右手、也是教團在銀月城原本的二號人物,直接折斷了她的一條臂膀。
這不是,隨著對於組織控製力的削弱,她的部下甚至開始陽奉陰違起來,在三天前她便已經下了命令,停止一切擄掠人口的活動,但是每天還是不斷有祭品被扔下來。
伸手逗弄了一下稍顯枯萎的黑色玫瑰,拉彌絲開始想一些不那麽讓她頭痛的事情,藍色星辰的牛郎們的確訓練有素,要比她調教的信徒好得多,也許在離開之前應該再去一次……
忽然,一股無形的風暴掠過,拉彌絲手上一緊扯下了數片花瓣,口中有絲絲鮮血浸出:“怎麽回事……這、這是……”
在綿長的坑道中響起時了數十聲淒厲的慘叫。
吱呀……
沉重的開門聲響起,一道灰色的身影飄飄然進了屋子,拉彌絲見狀來不及擦拭掉唇邊的鮮血,趕忙雙膝下跪以頭杵地口中道:“桑切爾斯大人!”
被稱為桑切爾斯的存在輕輕嗯了一聲,以一種清晨問候早安的語氣說到:“拉彌絲,女神的聖器為何會被褻瀆。”
拉彌絲的身體顫抖起來,她緊咬住嘴唇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卻仍舊止不住聲音的顫抖:“我、我不清楚……”
桑切爾斯的聲調微微上揚:“哦?”
拉彌絲的頭垂得更低了:“黑玫瑰聖徽一直由收割者溫莎保管!三天前她似乎利用聖徽舉行過一場儀式,那之後再也沒有和我們聯絡過!”
桑切爾斯點點頭,說:“我記得你派出人手去盯著那裏了,他們的回報呢。”
拉彌絲暗自咬緊了後槽牙,她才應該是銀月城的決策者,可是這個人卻能夠不經過她的同意便過問人手調配的問題,她想要發作,但是不敢,桑切爾斯作為牧魂人,雖然隻是十五級的死靈法師,但是卻擁有遠超紙麵的恐怖力量,同為十五級的拉彌絲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拉彌絲道:“前幾天有兩個人帶走了聖徽,但是他們身邊一直有光明教會和源光教團的人在盯梢,我們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源光教團?”
桑切爾斯看似隨意的發問敏銳地指向了拉彌絲回答中隱藏著的信息,這讓拉彌絲不敢再藏私,隻能解釋道:“拿走聖徽的其中一個人是本代拉姆斯塔爾公爵奇拉爾,在一周前的祭月儀式晚上他曾經在大教堂附近被襲擊但是活了下來,因此源光教團和光明教會的人都盯上了他。”
桑切爾斯淡淡瞥了拉彌絲一眼,僅僅是一絲關注,拉彌絲的身體便不受控製地抖動起來,驚恐的感覺在她心底蔓延,忽然直刺靈魂的劇痛貫穿了她意識,讓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刹那的空白,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傳來的絲絲涼意,她想伸手去觸摸,卻沒有感覺到預想中的溫熱。
眼前有一隻美麗的手掌,紅潤而富有光澤,看起來健康無比。
這是她自己的手。
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手臂已經從身體上消失了。
桑切爾斯轉身飄然離開,空洞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三天之內撤走所有人。”
直到桑切爾斯的聲音徹底消失,拉彌絲終於止住了身體的顫抖,那是來自上位者本能的威亞,她實在是難以想象,為什麽同為十五級,在對方麵前自己就像是個孱弱的孩童。
拉彌絲氣急敗壞地叫到:“來人!”
兩個俏麗的信徒從門後走了出來,對著拉彌絲深深行禮:“拉彌絲大人。”
拉彌絲口中念念有詞,眼中綻放出粉紅色的光芒,絲絲光帶忽然從她身上延伸出去,纏繞住了兩個俏麗的女人。
侍從們低下頭,口中忽然發出撩人的低吟。
拉彌絲眼中的光芒越發耀眼,光帶忽然亮了起來,侍從們口中的聲音越發無力,雙雙軟倒下去,就像是被抽幹了氣的娃娃一樣幹癟下去,而拉彌絲原本蒼白的臉色陡然紅潤起來,絲絲肉芽從雙臂斷裂處生長、交織,不過幾十秒的功夫,便長成了一副比之前更加漂亮完美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