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1章 終於反了
清辭手持軟劍對他笑得眉眼彎彎,楚詔負手而立,森然的寒意從他的鳳眸裏透露出來,而他身後,湧出了一支精裝鐵甲的軍隊,訓練有素地將反應不及的黑衣客就地誅殺。
正是平陽郡的玄鐵軍!
一連串變化隻在刹那間,茶農們甚至都沒看清是發生了什麽,地上就多了好幾具屍體,孩子們後知後覺尖叫起來,而張開昌麵色慘白,嘴巴張著卻說不出話。
“大人不問問我們是誰嗎?”清辭好意提醒。
張開昌磕絆地開口:“你們……你們是什麽人……”
清辭摘下麵巾,聲音也變回原樣,溫柔可親道:“在下,安平侯座下第一護衛,楚辭。”
聽見安平侯三個字,張開昌渾身一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整張臉又青又白。
十七收拾完黑衣客就飄過來,對占了自己身份的清辭表示不滿:“怎麽說話的?我才是第一護衛!”
張開昌腦子跟壞了似的,忘了剛剛帶清辭和楚詔親眼去看過那個兵屯,竟然還想掩耳盜鈴:“原、原來是帝京貴使,不知道諸位這是做什麽?我……你……侯爺如今在何方?卑職未能遠迎,萬望恕罪……”
侯爺就在他麵前站著呢!
但是這個不能說,因為侯爺不良於行,說了就暴露了。
“侯爺在什麽地方不要緊,殺你這麽個大逆不道,犯上作亂,倒行逆施,死有餘辜的狗官,我們足以。”清辭親切一笑,手中的軟劍輕點他的胸口。
張開昌麵目猙獰地抓住軟劍,哇哇大叫:“你們不能殺我!你們不能殺我!我是陛下親封的河中府尹,就算是安平侯也不能不過公堂不走文書不上報朝廷就私下處置我!何況你們小小護衛!!啊——”
楚詔抓著清辭的手猛地往前一送,給了這死到臨頭猶自叫囂的狗官一刀兩洞:“這些年你在河中府無惡不作,人人得而誅之,何況我手裏的證據就能讓你就地死上三百回——我沒資格?”他一笑之間壓低了聲音,隻讓他聽見,“欽差大臣代天巡狩,陛下賜我便宜行事之權,摘你一個小小三品官的項上人頭,綽綽有餘。”
張開昌倏地睜大眼睛,如瀕死的魚一般猛地弓了上身:“你、你是……”
“你找了我那麽久,我就在你身邊,你怎麽不認得我?”楚詔氣度雍容,哪怕頂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一身如烏鴉般漆黑的衣服,也藏不住他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尊貴。
安平侯,楚詔!
張開昌一口血噴了出來,終於失去了掙紮的力氣,橫屍在地,死不瞑目。
清辭想抽回自己的劍,卻發現楚詔還沒放開她的手,略掙了一下,楚詔在她耳邊用氣音問:“你覺得我殺得好不好?”
“好,張開昌這個人膽子雖然小,但很知道輕重,他跟禹海亮不一樣,他和賢王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絕不會出賣賢王,把他帶回帝京,誰知道還會有什麽變故,反正我們已經找到兵屯,他已經沒用,倒不如殺了幹淨,好歹還痛快。”
“說的是,王將軍身上有燕鳥紋玉玦,足以證明兵屯是燕竹的,留著他沒用。河中府的血就流在河中府吧。”楚詔一下子抽回手,毫不拖泥帶水,也不再看清辭一眼,對十七道,“河中府下轄大小官員但凡涉案無論輕重一律斬首示眾。”
“是!”
他抬起頭,凝視著逐漸撥開雲霧見光明的朝陽,背後是瑟瑟發抖不敢哭出聲的茶農,麵色沉寂道:“用這場血,洗一洗河中府的肮髒。”
交代完事情後楚詔就走了,要去換回他安平侯的裝束,帶著欽差衛隊正式入駐河中府,十七則被留下處置地底下那十五萬反軍——處置他們的辦法也很簡單,他們就隻有一個出入口,他讓人直接上把鎖,把人都關在裏麵。
解決完這件小事,十七就溜達到清辭身邊:“這張開昌是不是欺負你們了?主子的心情看起來不太好啊,把你都丟下了。”
清辭沒吭聲,隻是用腳碾了碾地上一顆無辜的石頭。
十七看著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張開昌的屍體,咂咂嘴:“早說嘛,剛才就不讓他死得那麽容易了。”
清辭實在不想多說她和楚詔之間那點破事,她知道楚詔到底在不痛快什麽,隻是……唉。
她腦殼疼地揉揉眉心,今天雖然聯手把張開昌弄死,但實際上沒說過兩句話,侯爺他估計還氣著,這麽個不好哄的人鬧脾氣,實在是比十個張開昌還要難辦。
清辭無可奈何地把十七推出去:“快去幫你主子處理接下來的事吧。”
“那你呢?”
“我?”清辭扯扯嘴角,“我來河中府是為了找小白,幫你們收拾張開昌隻是順便,現在你們的事兒完了,我當然也要去辦我的事。走了,幫我和你主子說一聲……要是不方便不說也沒事,反正他知道。”
十七突然想起一事,衝著清辭的背影大喊:“那小孩你記得帶走啊!這幾天我都快被她煩死了!”
……
隨著夏季步入尾聲,震驚天下的河中府屯兵案爆發。
河中府尹張開昌建造地宮屯兵十五萬已有五年之久,別說是遠在帝京的天子,就是河中府當地人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生活在一個隨時準備造反的兵屯的上方,於是天下人就好奇了,這般神秘隱晦,是怎麽被揭開帷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其實整件事來龍去脈說起來十分戲劇性,編成話本子也能講得十分跌宕精彩,起因是河中府下轄的呂縣發生了一起殺人案。
太平盛世裏,殺人雖是聳人聽聞但也算不得什麽驚天大案,本是由呂縣縣令調查出個原委,抓住個凶手,審出個結果,再上報給河中府衙,再由府衙送到刑部去蓋個印,就能將殺手正法。
問題就出在呂縣縣令不知怎的審的,把這麽一起清晰明了的故意殺人審成了過失殺人,這兩者的意義全然不同——前者要償命的,後者隻需流放八百裏,更要命的是,府衙和刑部竟都讚同了這個判決,死者老母就不幹了,認為官官相護,官官勾結,為了伸冤,七十老婦學著話本子裏講的,千裏迢迢上了帝京,伸冤。
老婦不信任刑部,聽說大理寺卿是個好官,便一個錘子敲響了大理寺的登聞鼓,殊不知百姓口口相傳的好官說的是前任大理寺卿洛埕,而不是現任大理寺卿孔山泉。
孔山泉接了這麽個案子,當然是要壓下來,甚至尋思將這個不安生的老東西一把刀全送上西天一了百了,偏生不巧,被大理寺少卿杭立夫撞見,他細細問了老婦案情,直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充滿疑點。
老婦說,她兒子是兵,凶手也是兵,可杭立夫調來了河中府三千兵將的名錄卻沒有發現她兒子和凶手的名字。
本以為老婦是年紀大了記岔了,可老婦拿出了兒子參軍時按了手指的文契,杭立夫一眼看出,那文契是一份偽造的招兵契書,也就是說,有人在民間以朝廷的名義征兵!
細思之下恐極,杭立夫立即奏報朝廷,文熙帝責問,孔山泉急中生智地編造了一個“河中府有叛軍”的說辭,並且被文熙帝任命為欽差前往河中府調查,再後來,洛埕案發生,孔山泉被判腰斬,他手裏的叛軍案便轉交給安平侯楚詔。
楚候帶著欽差衛隊前往河中府調查,不料遭到做賊心虛的張開昌喪心病狂的伏殺,欽差衛隊損失三分之二,楚候流落民間,所幸有護衛楚辭忠心相護,有驚無險。
在楚候的安排下,楚辭扮做黑衣客臥底河中府衙,期間送出張開昌犯罪證據無數,包括一份完整記錄張開昌等一幹官員為非作歹的賬本以及人證禹海亮、林若蘭。
通過人證物證可知,這些年張開昌在河中府為非作歹的種種惡跡,以賑災為名義私吞了朝廷多少糧食,儲備了多少軍需,用心何其險惡,直至最後找出兵屯,十五萬兵暴露在朗朗乾坤之下,張開昌心懷不軌已然無可辯駁。
而引起這麽個大案的導火線,那個七十歲老婦被殺的兒子,他應征入伍後發現被騙,想逃回家,卻慘遭滅口,呂縣縣令、河中府衙、刑部都是一根繩子上的,本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壓下這個案子,保下為他們辦事的凶手,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引來這滔天大禍。
文熙帝得知原委後勃然大怒,金鑾殿上掀翻了一盞琉璃宮燈:“區區河中府尹,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不敢造反!召楚候回京,三法司協同徹查,朕倒要看看誰是他背後的人!”
查是不難查是的,從河中府的地下兵屯裏搜出的半塊燕鳥紋玉玦已經足以證明幕後之人,何況無論是孔山泉還是刑部,他們都是賢王的麾下。
不多日,文熙帝下旨,將賢王燕竹移交宗人府,並著楚候與三法司協同審理。
就在移交過程中,從天而降一群黑衣蒙麵人劫走囚車,隨之而來的喊殺聲驚破了平靜繁華的帝京——賢王燕竹,終於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