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7章 情不敢至深
天樞子耳朵一動,往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有人來了,我先走了。”
他又從懷裏拿出個精巧的銀哨子,塞到清辭手中:“本來想,你要是遇到什麽難事可以吹響哨子,我自會來幫你,不過白珩舟在你身邊,這東西你大概也用不上……就當不時之需吧。”
不等她說什麽,天樞子便拿起藥箱,寬袖一拂,牢固堅硬的石磚牆被籠罩上一層柔和的白光,清辭又是一愣,天樞子深深看了她一眼,穿牆而過,牆很快又恢複了尋常。
清辭:“……”
接受了白少爺有異能這種驚世駭俗的事情,再接受了楚詔也有異能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看她家神神秘秘的師父也會異能,她淡淡的詫異後就淡定了。
所以說無論多超乎尋常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就能習慣的。
清辭莫名有點悻悻,好像她身邊所有人都會異能,就她一個肉體凡胎……可她明明記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也曾有過不尋常。
在瀘城被榮芸潑水那次,還有在來帝京的大船上遇到刺客那次,她都感覺過好似有什麽強大到超乎她自身的力量破體而出,可自從她來到帝京,就再也沒有感覺到那股力量。
等這次出去,再問問天樞子怎麽回事吧。
腳步聲漸近,清辭眯起眼看去,來的果然是尉遲沅和白珩舟。
她忙不迭下床,想走近點看看她家小白,卻忘了自己四肢麻痹,一下床就撲倒在地上,骨頭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下,忍不住倒吸一口氣:“噝……”
白珩舟瞳眸一縮,險些就要穿牆而入,但記起清辭總囑咐她,在外人麵前不準用異能,否則會很麻煩,他不想給她添麻煩,隻得生生忍住。
尉遲沅吼了獄卒一句:“還不快開門!”
“是,是。”獄卒連忙打開牢門,白珩舟一陣風似的卷進去,抱起清辭,在她身上摸了一遍,摸明白了她受了什麽傷,手忍不住一顫,眸色隱隱現出耀眼的金色。
清辭靠在白珩舟懷裏,握住他的手,心坎一軟,哄道:“我沒事,我沒事,別生氣。”又對尉遲沅說,“麻煩你了世子。”
才幾個時辰不見,她竟就被折磨成了這樣,尉遲沅沉聲:“我說她是你的共犯才把她弄進來,你們自己小心點,我去找穎王商量商量,看有什麽辦法救得了你。”
清辭隻道:“謝謝。”
尉遲沅不便在這裏久留,放下燕寧托他帶來的被褥和食盒後就走了,獄卒重新將牢門鎖上。
“去河中府這一路還順利嗎?”清辭半是詢問半是轉移他的注意力,免得白少爺看她被人折騰成這樣,不肯老老實實坐牢,而要去殺人。
白珩舟麵無表情地說:“卑鄙。”
哈??這是白少爺第一次罵人吧?
他這是想明白楚詔是用激將法騙他把他送去河中府了?
清辭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對,他最卑鄙,下次見了他,我們套麻袋打他一頓……噝……”
不小心扯到胸口那道鞭痕,清辭吸了口涼氣,白珩舟反握住她的手,藍光浮現:“我幫你止疼。”
“不用,我師父給我留了藥,我等會兒擦一擦就好。”清辭抽出手,他剛用縮地成寸來回了一趟帝京和河中府,不用想也知道多傷身,還是多休息比較好。
清辭拖過尉遲沅帶來的被褥,鋪開,讓白少爺坐下,要不是怕他找不到她會著急,她其實不想他跟她一起坐牢,這天牢又冷又臭,白少爺謫仙一樣的人物,怎麽受得了?
她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幹淨了,餓得難受,但打開食盒一看,又有些吃不下——燕寧大概是怕她受苦,什麽營養就給她帶什麽,大多都是葷腥,她剛吐過,胃裏不舒服,吃清粥小菜更合適,最後勉勉強強喝了兩口雞湯了事。
“小白,我們現在是犯人,在坐牢,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反抗,你明白嗎?”清辭先囑咐白少爺,免得他回頭來一出大鬧天牢。
白珩舟反問:“為什麽?”他們要打她也不能反抗嗎?他認真想了想,覺得自己做不到。
清辭解釋:“這裏是天牢,是皇帝的地盤,他們是皇帝派來的人,我們硬碰硬沒有好處。”
“那要怎麽辦?”
清辭沉思:“我要想一想。”
白珩舟也在想辦法,最後想出了個餿主意:“讓他們打我。”
清辭呆了呆,一時間心尖比身下的天鵝絨被還要軟,看白少爺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愛得緊,控製不住伸出罪惡的爪子去摸了摸他的頭:“那不行,我舍不得你挨打。”
白珩舟其實很喜歡請辭摸他的頭,像貓似的愜意:“我也舍不得你挨打。”
唉,白少爺說出的話總是那麽窩心,清辭收回手:“誰說我們一定要選一個出去挨打?我們不挨打也能過了這一關。”
白珩舟眼睛微亮:“你有辦法了?”
清辭狡黠一笑:“你會抓老鼠嗎?”
天牢裏最不缺的就是蟲子老鼠,抓一兩隻來玩玩兒很簡單的,結果白少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不。”
清辭也不強求:“那就隻能我來了。”
她從食盒裏拿出一塊紅燒肉,丟在牆角,沒多久就有一隻老鼠張頭探腦地鑽了出來。
白珩舟當即站起來退後了三步。
清辭用食盒蓋子,快準狠地撲上去罩住那老鼠,老鼠專心吃肉,一時躲閃不及,被清辭抓了個正著。
清辭捏著老鼠尾巴拎起來,轉身去看白少爺,白珩舟竟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要靠近我。”
清辭驚奇:“你怕老鼠啊?”
白珩舟抿緊了唇沒吭聲,清辭想了想,他怕髒,老鼠確實很髒,也就理解了,拿了一根稻草將老鼠的手腳捆起來,暫且丟在一邊。
白珩舟這才敢往清辭的方向走近幾步:“抓老鼠做什麽?”
清辭神秘道:“明天你就知道了。”她坐回床上,有些困倦地閉上眼睛,喃喃道,“小白,你躺著睡吧,我坐著就行。”
白珩舟“嗯”了一聲,然後就躺了被褥上,伸手將清辭也拽了過去,一起睡。
按說她應該拒絕的,就算是坐牢,同床共枕也於理不合,隻是她今天實在是傷了身,太累了,含糊了兩聲也就閉上了眼。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清辭記起了天樞子的話——
“‘卦不敢算盡,畏天道無常’的下聯是什麽,你要心中有數。”
下聯麽?
是……
情不敢至深,恐大夢一場。
她的師父啊,始終擔心她再栽在感情這件事上。
……
第二天早上獄卒奉命來帶清辭去刑訊室時,就看到清辭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浮腫嚴重,尤其是臉,簡直腫成了大豬頭。
而旁邊還有一隻活潑亂跳的老鼠。
獄卒大驚失色:“是、是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