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3章 雌雄難辨的老板
寧王妃走上前安撫:“殿下稍安勿躁,那日奎木也說了,他隻用了一點點藥粉,卻就能造成這麽大的影響,足見這東西的厲害,奎木這個人還是有些本事的,不如再給他一次機會?”
寧王沉了沉眸。
“殿下在他身上投入了那麽多,就這麽把人殺了,才是血本無歸,還是再給他一次機會吧。”寧王妃規勸著,“至於那上官婉月,她是上官家的人,想來不是故意與殿下為敵,況且她身為醫官,研製解藥是她的本分,殿下也不必遷怒於她,再者,在這個關頭殺了她,豈不明晃晃告訴天下人,蛇莓症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寧王想也有理,火氣稍減:“告訴奎木,再做不出本王要的東西,就讓他小心自己脖子上的腦袋!”
……
確定燕寧無礙後,清辭便帶著白珩舟出了宮。
經過山海居時,清辭正興致勃勃地與白珩舟討論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忽然有隻鳥撲簌撲簌飛來,嘴裏銜著一朵紅花,飛到清辭頭頂時張開嘴,紅花不偏不倚墜在了清辭的鬢邊。
清辭隻覺鬢發一重,抬手拿住了那朵花,是海棠,正奇怪著,頭頂就傳來一道溫雅的男聲:“‘楊花雪落覆白蘋,青鳥飛去銜紅巾’。鬢邊花,海棠紅,佳人如珠似玉。”
清辭仰起頭一看,念詩的人坐在二樓窗邊,但窗戶半掩,隻能看見一道剪影。
清辭看了看手裏的花,接了句:“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
男子好似笑了一聲,又道:“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清辭想都沒想,接得很快。
男子略一忖:“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
清辭再接一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遍長安花。”
“好一句‘一日看遍長安花’。”男子朗聲笑道,“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縣主,可賞臉上來共品一杯茶?”
清辭雖然沒有刻意去探聽山海居,但也知道二樓隻對老板覺得“有趣的人,有緣的人,有意思的人”開放的規矩,這人能這樣理所當然邀請她上去,想必就是那位神秘的老板吧?
他們素不相識,他卻特意約她見麵,有點意思。
“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在下恭敬不如從命。”清辭就要進門,白珩舟卻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要上去。”
清辭莫名:“為什麽?”
白珩舟嘴唇抿得緊緊的,不發一言。
男子笑說:“姑娘身後的‘姑娘’,莫不是怕了我?不敢見我?”
白珩舟眸子裏金光一閃,竟是有些動怒。
男子又道:“既然不怕,那就上來喝杯茶,吃塊點心,山後泉水泡就的雲浮茶,玉容糕點坊的梨花膏,應當會合兩位的口味。”
清辭眯了眯眼睛,半響才笑道:“多謝招待。”
不就是喝杯茶,有什麽好怕?
清辭進了山海居,小二明顯是得了吩咐,在樓梯口候著,將他們帶上二樓走廊盡頭的雅間,推開門,手一引:“請進。”
清辭頷首謝過,走了進去。
雅間裏有一股不知名的花香,可四下卻沒有擺一株花,僅有的一個香爐燒的也是沒有味道的煙,不知是做什麽用,花香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看似普通的雅間,處處都透著古怪。
清辭撩開紗幔,便見到了那位與她對詩的神秘老板。
那男子身穿一襲灰白色的道袍,長發半束,簪著一支碧色的玉簪,聽見動靜回頭,對清辭淡淡一笑。
清辭的腳步一頓。
她身邊的男子,清冷如楚詔,絕塵如白珩舟,俊美如天樞子,翩翩如燕綏,乃至燕竹都是相貌出眾、舉世無雙之人,她本以為這世間的男子再好看也不過就如此,可這老板一回頭,那張雌雄難辨的臉,還是讓她有一小瞬的訝異。
“姑娘的飛花令接得快,接得好,平時也喜歡讀詩嗎?”男子唇邊壓著一抹淺笑,眼眸如天邊星子般明亮。
長相那麽女化,可一言一笑又很清爽,並不會讓人感覺別扭或娘氣,隻會叫人聯想到“如琢如磨,美若冠玉”八個字。
清辭的愣怔也隻是一瞬,很快就恢複自然,邊走過去邊道:“閣下的‘亂花漸欲迷人眼’也很應景。不算喜歡,馬馬虎虎。”
她將那朵紅花放在桌子上:“聽說蜀中那邊的文人雅客很喜歡玩擲花的遊戲,規則是海棠花擲了誰,誰就要念出含有‘花’的詩句,剛才接了老板的花,想起這個趣聞,沒怎麽想就接了下一句詩,希望老板不會覺得我唐突。”
“當然不會,我本身就是這個意思。”
清辭在軟墊坐下:“閣下應該是山海居的老板吧?我雖然常來山海居品茶,但還是第一次見到老板,不知該怎麽稱呼?”
“‘山海萬裏別,草木十年秋’,在下正是山海居老板,天璿。”他拱手說道。
“天璿?”清辭一笑,“我有位師父名喚天樞子,平時也愛穿道袍,若是你們有緣見上一麵,應當會很聊得來。”
“那可真是巧了。”天璿說得輕描淡寫,撩起廣袖,送了一杯茶到清辭麵前,“雲浮茶,姑娘請品。”
然後又將梨花膏推到白珩舟麵前,微笑示意,白珩舟隻看了一眼,無動於衷,天璿也不覺得尷尬,他不吃也不強求。
清辭拿起茶杯,觸手便知這是上好的冰釉瓷,一隻價值百兩,非王公貴族用不起,這鬧市中的小小茶樓老板,還真是深藏不露。
“用的應該是共工山的泉水吧?”清辭隻喝一口就嚐出來了,“泉水裏帶有一股梨花的清甜,帝京隻有共工山既種了梨花林又有一條溪流。”
天璿誇一句:“姑娘果然見識不凡。”
清辭笑意款款:“不及老板雖神龍見首不見尾,卻連我的身份都知道。”
她可沒耳聾,他第一聲喊的是“縣主”,後來才改口為“姑娘”,分明就是知道她的身份。
天璿倒也沒否認,又將一杯茶推到清辭麵前,茶香繚繞裏他說:“縣主可是帝京的大名人,不說旁的,單說那日縣主長安大街上一舞傾城,便是叫許多人都難再忘卻縣主身姿,我知道縣主,也不稀奇。”
清辭回視他:“可你連我的丫鬟愛吃梨花膏都知道,這就稀奇了。”
天璿坐姿筆直,如一根翠竹,從容應對:“這位姑娘每日都寸步不離縣主身邊,記住她的長相並不難,隻要稍加留意,也不難發現他每兩日都會去玉容糕點坊買一次梨花膏。”
“認識我不稀奇,知道我的丫鬟愛吃梨花膏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你為什麽要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