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4章 不能說

  清辭身體微微向前傾,聲音不疾不徐,並未咄咄逼人,但單刀直入,叫人避無可避。


  “可別說是因為我是你們山海居常客,所以你才特意留意我,你這山海居價格公道,味道上乘,回頭客應該不少,難不成你對每個回頭客都這般了解,還邀請每個回頭客都來品茶?”


  天璿一頓,抬起眼來,一雙比女子還要顧盼生輝的眼眸帶了笑意:“縣主看起來倒像是在審我。”


  清辭但笑不語,沒有否認,就是這個意思。


  天璿端起茶杯,卻沒有立即入口,而是手腕輕轉,看著茶水泛起漣漪,將他過分美麗的相貌倒影模糊了去,忽然又抬起另一隻手,握成拳頭,遞到清辭麵前:“送給縣主。”


  清辭不明所以,伸手去接,他攤開手,有什麽東西便落到了她的掌心。


  “這是什麽?”


  “三隻竹簽,”天璿放下茶杯,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更加端正,溫聲道,“送給縣主,縣主將來有什麽想不通的地方,可以拿竹簽來跟我換,一根竹簽,我告訴你一個答案。”


  清辭納罕:“無論我想知道,你都能解答?”這麽神?

  天璿微笑:“大概能。”


  清辭不信這一套,隻是當著人家的麵,沒說什麽冒犯的話:“我收下了,多謝老板。”


  第一次見麵就收人家的東西,雖然這東西不算什麽好東西,也不是她想要的,不過清辭不喜歡占人家的便宜——三根竹簽也不想。


  想了想,她從懷裏拿出一個裝有草藥的香囊,遞給了他:“這裏麵裝了醒神的草藥,配在身上可以緩解疲勞,重振精神,便算是我的回禮,還望老板不要嫌棄。”


  天璿綻開笑顏,伸手接了:“能結交到縣主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


  很普通的一句話,可他說的時候尾音卻帶著娓娓的笑意,還拿眼角瞥了下白珩舟,仿佛意有所指,而白珩舟冷著眸子,一個神情波瀾都不給他。


  清辭皺了皺眉,他和白少爺是不是認識?隻是兩人心照不宣,沒有相認?

  如果是坦坦蕩蕩的關係,沒必要這樣,既然見不得人,那也就沒什麽好說了,她起身道:“老板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們便不打擾了。”


  天璿微笑頷首。


  清辭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忽聽見身後的男子悠然念道:“公子王孫芳樹下,清歌妙舞落花前。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清辭腳步一頓,他念的這兩句詩裏,暗藏了她的名字——“清”和“辭”。


  他是在告訴她,他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清辭沒有回頭,直接出了房間,穩步下樓。


  直到出了山海經,她才問:“小白,你認識他嗎?”


  白珩舟微微一頓,然後才點頭。


  “他是誰?”


  白珩舟卻道:“不能說。”


  不能說,也就是他知道他是誰,但出於某種原因不能讓她知道。


  清辭琢磨著:“是你不想說,還是有人讓你不能說?”


  白珩舟垂下眸,清辭注意到他的手捏緊了,連忙去看他的臉,他眉間分明有糾結沉悶的情緒一閃而過,他極少有這種變化,看得清辭微微驚訝。


  但白珩舟很快又鬆開眉心,語氣平淡:“不能說。”


  是後者。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不能說的山海居老板,愛穿道袍,愛吟詩,有一張漂亮的臉……嗯?等等,道袍?


  清辭猛然間記起,當初白少爺在河中府失蹤,據張開昌交代,將他帶到相府的人身穿道袍……這是巧合,還是那個人就是天璿?


  而且山海居,不正是在張開昌事件發生時,突然在帝京開起來的嗎?時間上也非常巧合。


  如果真是同一個人,那麽將白少爺帶去雪原山洞裏的人,是否也是他?所以白少爺認識他,又不想與他正麵接觸?

  清辭各種好奇,但白珩舟不願意說,她再多追問也無益,加上她不想強白珩舟所難,讓他感覺不舒服,隻好忍下諸多好奇和不解,單問一句:“他是壞人嗎?會害我們嗎?”


  白珩舟沒這麽想就答:“不會。”


  既然不會,那她就放心了。


  到底是故弄玄虛,還是別有來意,天長日久,自會分曉。


  清辭看了看手裏長短不一的竹簽,剛才收下隻是隨手,並不覺得有什麽用,但現在看,沒準將來真有用得上的時候。


  ……


  雖然多了山海居這個插曲,但並未對清辭造成什麽影響,她還是帶著白珩舟去了一趟菜市場,買些晚上要吃的食材,這才回縣主府。


  奇怪的是,懷安大街格外熱鬧。


  近日瘟疫之說傳遍帝京,百姓都不怎麽敢出門,今日怎麽突然多了怎麽多人齊聚在這裏?


  清辭納悶,走到自己家門口時,發現人尤其多,好像就是在圍觀她家,個個張頭探腦往裏麵看,她納悶至極,出什麽事了?

  她擠過人群,大步進門,入眼就看見院子裏擺了幾十木箱,木箱上捆了紅綢,這些又是什麽東西?

  清辭腦門上的問號都要比頭發多了,恰好看到夏蘭端著茶水走過,立即喊住她:“夏蘭,這是怎麽回事?”


  夏蘭眉開眼笑,剛要說話,正廳裏便傳出一句:“才回來?”


  清辭轉頭看去,一如既往坐在輪椅上的楚詔被十七推了出來,他今日少見地沒有戴發冠,隻簪了一支白玉發簪,胸前留了兩束長發,少了些不可高攀的矜貴之氣,多了幾分溫和儒雅。


  “侯爺怎麽又來了?”清辭沒怎麽想就問出來,他們昨晚不才見過嗎?


  範嬤嬤嗔笑道:“縣主真是,怎麽能這麽跟侯爺說話?侯爺是來送聘禮的。”


  “聘禮?”清辭愣怔,回頭看了看那幾十箱東西才明白過來,敲敲自己額頭,好笑道,“我都忘了還有這茬,還想怎麽外麵圍了那麽多人。”


  所謂三書六禮,聘禮也是其中的一環啊。


  夏蘭驕傲道:“侯爺送來了整整一百二十擔聘禮,排成一隊,從長街頭到長街尾,小半個帝京的人都來圍觀了呢。”


  府裏其他小丫鬟跟著興奮道:“可不是,帝京雖然有很多簪纓世族,但像這麽隆重的聘禮排場,也就隻有皇家可堪比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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