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1章 是個大坑
她都這麽說了，清辭不好再讓人把鄞州夫人母女趕回東院，隻得讓她們過來，但心下卻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鄞州夫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服，故作端莊地走到舒貴妃麵前，福身行禮：“臣婦鄞州蘇柳氏參見貴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舒貴妃道：“謝夫人免禮。”
鄞州夫人平身後就用一種打量的目光直視著舒貴妃。
在大焉，這種行為是非常冒犯和失禮的，舒貴妃被她看了一會兒，秀眉微蹙，有些不悅。
結果下一刻，鄞州夫人突然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誇讚：“臣婦雖然遠在鄞州，但也經常聽人說貴妃娘娘是天仙下凡，貌美無雙，今日一見才知道，那都是往小裏誇，娘娘明明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絕色！”
舒貴妃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鄞州夫人竟然會說這種話，然後就笑笑道：“謝夫人過譽了。”
鄞州夫人忙道：“哪裏是過譽？可恨臣婦沒讀過什麽書，不會作詩，要不然肯定給娘娘寫一首《洛神賦》，娘娘這等佳人就該流芳百世！”
舒貴妃微微揚眉，女人都喜歡被人誇讚美貌，但誇也要講究技巧，她身居高位多年，什麽奉承沒有聽過，這種毫不含蓄，直白地誇，著實是最劣等的檔次，討好的意味太過明顯，顯得過於蠢笨，真沒想到，楚候的姨母竟然是這種人……
不過看她這阿諛諂媚的樣子，沒準等會兒對她會有用。
舒貴妃目光一閃，然後就笑著去拉她的手：“夫人真是太有趣了，本宮平日最喜歡跟有趣的人交往，夫人要是不忙，就再陪本宮說說話吧。”
鄞州夫人受寵若驚：“不忙，不忙。”她連忙走到舒貴妃身邊，更加賣力地逢迎，“娘娘這護甲顏色真好看，襯得娘娘儀態萬千，也就隻有娘娘才能讓這顏色的美彰顯到淋漓盡致。”
舒貴妃道：“這是在赤金色和黃櫨色之間取的色，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顏色，我正想給它取個名呢，你覺得叫什麽好？”
“……”
她們就這麽邊聊邊往香廳而去，清辭落後幾步和燕寧並肩，燕寧實在聽不下去，委婉地問：“你姨母這麽健談的嗎？”
清辭能怎麽回答？她隻能給她一個微笑讓她自己體會。
坐下奉茶時，鄞州夫人的牛皮已經吹上天：“我家這兩個孩子，最是聽話，我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娘娘你要是有什麽需要他們效勞的，就盡管跟我說，我讓他們做。”
清辭在一旁維持著假笑，心忖這“兩個孩子”不會是說她和楚詔吧？姨母您還真敢說。
舒貴妃笑了笑：“本宮現在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讓縣主幫忙。”
清辭抬起眸，還沒說什麽，鄞州夫人就道：“娘娘盡管吩咐。”
清辭再次沉默，垂眸喝茶。
舒貴妃溫溫婉婉道：“冬至過後，臘八也就近了，以往每年的臘八節，宮裏都會在清華門施粥七天，一是以示敬獻農神之意，二是為無處可歸的可憐人提供溫飽。”
聽到這裏，清辭就預感她接下來的話是個大坑。
果不其然，她口風一轉：“近兩年來，因為國庫緊張，暫停了這項活動，但如今四海升平，南方戰事又大捷，本宮覺得這臘八粥可以重新啟動，縣主你覺得呢？”
鄞州夫人大力讚同：“很好啊，布施是大善事，與民同樂，而且還能彰顯娘娘的仁懷。”
舒貴妃隻看著清辭：“縣主覺得呢？”
清辭頓了頓，慎重道：“很好。”
舒貴妃頓時眉開眼笑：“縣主與本宮所想一致那真是太好了，不過事情總要有個開頭，麻煩縣主與侯爺商議，找個合適的機會，在朝會上提出來。”
清辭放下茶盞，從容應對：“這等利國利民之事，無論誰提都是好的，娘娘可以讓寧王殿下提。”
“唉，雖然我們是一心為了百姓，為了皇室體麵，但總有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是讓黎兒去提，難免會被閑言碎語說是沽名釣譽，但楚候不一樣，”舒貴妃早就準備好了這套說辭，“若是楚候提出，必是沒有人敢有異議。”
清辭一時沒有說話。
她早就猜到舒貴妃一定不會放棄楚詔這一大勢力，果然，她明麵上是為了布施，但以前宮裏的布施都是由皇後或太後操持，她現在想重啟這個儀式，內涵不言而喻。
而且這個主意相當毒辣——如果楚詔真的提議了這件事，就等同於提議立舒貴妃為繼後，四舍五入也是提議立寧王為太子，楚詔是中立黨派的主心骨，他開這個口，那些跟在他身後的大臣要麽亦步亦趨，要麽將他唾棄他趨炎附勢將他排外，無論哪種，屆時他的地位都會無比尷尬，被迫進入寧王陣營。
可以說，這一步下去的連鎖反應，足以毀掉楚詔整個前程和後路。
清辭心思百轉千回，想找個讓舒貴妃不好再勸的理由拒絕，還未想出最好的借口，身旁的燕寧就先開了口：“這不好吧娘娘。”
舒貴妃的笑意淡去些許：“哪裏不好？”
燕寧直言不諱：“之前宮裏的布施都是由皇後或太後親自主導，但現在兩宮主位空缺，重啟布施，該由誰主導？宮裏現在沒有人有資格做這件事吧？”
舒貴妃：“……”
如果用迂回戰術，她有的話能堵清辭的嘴，可燕寧這麽一記直球，她反而接不上話。
燕寧毫無心計地眨眨眼：“現在後宮是疏妃娘娘掌管，難道要讓疏妃娘娘來做嗎？可她那麽忙，哪裏分得出時間，還是不要給她添麻煩比較好，真想在臘八節施粥的話，我看不如讓戶部或禮部主導，也是一樣的呀。”
清辭馬上接話：“公主這個建議我看也未嚐不可，總歸布施是為了百姓溫飽，由後宮主導還是由禮部主導都是一樣。”
舒貴妃心中惱恨燕寧壞她的好事，麵上卻不得不做出笑顏：“怎麽會一樣？後宮是陛下的後宮，由後宮主導，便是陛下仁政之下又一片愛民如子之心。”
清辭笑笑：“朝廷也是陛下的朝廷，由禮部主導，同樣能體現陛下愛民如子之情。”說完她故意給舒貴妃挖坑，“難道娘娘覺得朝廷不是陛下的朝廷？”
舒貴妃臉色僵硬：“縣主這話說的，朝廷如果不是陛下的朝廷，那還能是誰的朝廷？”
“是啊，都是陛下的，誰做都一樣。”清辭和燕寧一唱一和，讓舒貴妃無話可說。
舒貴妃被懟得狼狽，嘴唇緊抿在了一起，鄞州夫人勸茶道：“娘娘先喝口茶。”
喝什麽茶？現在誰有心情喝茶？！舒貴妃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而清辭和燕寧再底下悄悄擊了個掌，慶祝第一次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