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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七百名文明火種

  大周勝吉十一年秋,江南路蕪湖縣秦家圩。


  圩堤內,十餘萬畝良田一眼望不到邊,數不清的農民收割著晚稻,稻田裏不時傳來輕鬆的笑聲。


  自六十年前一場大洪水衝毀了秦家圩,整個宣州境內水患不斷,千項良田因水患而無法耕種。大周勝吉十年,江南東路轉運史張顒、通判謝景溫積極上奏,主張重修秦家圩以絕江南水患。朝廷便委派政聲著卓、有豐富治水經驗的寧國縣令沈披前往蕪湖勘測水情。四月,沈披製定了詳實可靠的治水修圩方案,奏請朝廷撥付十萬貫錢糧,同時舉薦其弟沈括協助治水修圩工作。朝廷經合議後,命沈披以寧國縣令之職統宣城、南陵、當塗、蕪湖等八縣萬餘民工實施修複秦家圩工程,沈括則主持並負責具體的修圩工程。


  沈括沿長江修建了近百座大型水車,借助長江的水力通過齒輪、杠杆、皮帶的傳力大幅提高了民工的工作效率,同時沈括改進了獨輪車的生產工藝,將配件進行標準化,以方便規模生產,同時應付在修圩出現的車輛損壞,一個月間,數計千計的獨輪車便製造出來,穿行在工程現場。並成為江南東路最搶手、實用的運輸工具,僅此一項,除了支付匠人工錢,購買材料配件,給各級官員按貢獻分潤,上交朝廷三萬貫商稅外,沈家獲利五萬貫。


  雖然朝中多有彈劾沈氏兄弟借興修水利之機,行聚攬財貨之實,但在江南東路轉運史張顒、通判謝景溫聯名為沈披、沈括申辯,以及沈家主動承擔了工程用獨輪車、水車的供應,不動用朝廷工程款項之後,不和諧的聲音漸漸平息。眼見著錢唐沈家名利雙收,在羨慕、嫉妒的趨使下,各地官員紛紛上書要求興修水利,朝廷允了其中三處,其餘下嚴旨批斥,這才休了許多官員想要沽名釣譽、大發其財的念頭。


  大周勝吉十一年三月,秦家圩堤內墾辟的十二萬畝良田早稻播種後,萬餘民工在沈披、沈括的帶領下對秦家圩進行後續的整固,四月底,一道底寬六丈六、高一丈三、長達八十餘裏的雄偉壯觀的新圩堤終告完工,沿堤種植了一萬四千株楊柳。春風吹來,隻見萬畝良田秧苗蔥綠,楊柳樹苗伸枝吐綠,圩堤上下洋溢著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喜報傳至東京汴梁,勝吉皇帝柴猛大喜,行旨將新修建的圩堤賜名“萬春圩”,並將修圩有功的沈披升任宣州通判,沈括因為要參加勝吉十二年的省試,上奏章婉辭了朝廷的嘉獎。


  大周勝吉八年,沈括赴京參加己亥科省試,與信州劉煇、洛陽程頤結交。劉煇原名劉幾,大周勝吉六年參加省試時,便因太學體名滿天下,但因其行文險怪,為主考歐陽修不喜而落第。同期丁酉科貢生,行太學體者盡墨,一時朝廷嘩然,歐陽修本人也被群起攻訐。但丁酉科所選拔的進士卻是質量優著,冠絕大周。後世理學奠基人程顥、關學創始人張載、改革新黨呂惠卿,還有當時就已鋒芒畢露蘇軾蘇轍兄弟、曾鞏曾布等兄弟。歐陽修自勝吉六年開啟的一代文風,影響了整個天下的讀書人,那年的省試,沈括因堅持陪愛妻在寧國待產沒有參加,失去認識這些同年的機會。


  倒是信州劉煇、洛陽程頤作為文風大改的遺珠,與沈括一經結識便引為知己,沈括知識淵博如海,世情練達如高山,性情曠達熱情如火,待人接物如水。但可惜沈括當年文運不佳,名落孫山;劉煇高中狀元,令發現其為丁酉科太學體領軍人物的歐陽修尷尬不已;三位同年中的程頤更加可憐,未來的理學宗師居然廷試落第,令其心灰意懶,絕了科舉之心,專著於治學立說,實為儒學之“幸“。


  己亥科塵埃落定,沈括登門拜訪歐陽修時,歐陽修誠懇地說:“存中,你的策論注重實務,環環相扣,令人生信,但缺乏剛毅清峻之風骨,似有商人逐利之虞。夫大臣者,乃舍一身以利天下也,安能錙銖必較。誠然民富足則國興盛,但解百姓疾苦,首在田陌,若百姓逐利,舍田而行商賈,舍勤勞艱苦而貪奇技淫巧,民之何存歟,國之何存歟?“


  沈括唯然諾諾,決定在下一科辛醜科,仿效劉煇改改自己的文風,寫些符合醉翁心思的策論文章,想來也不難。可惜他的願望落空了,兩年後,一封家書將他從京城召到蕪湖。麵對兄長治水修圩的大業,他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科考兩、三年一次,但國家決定修建大型水利工程的機會可不多,錯過了就是一生的遺憾。


  如今,萬春圩修建完畢,可保百年無虞,自己也能放鬆心情準備明年癸卯科的省試。


  沈括站在官家更名為萬春圩的圩堤上,放眼望去,隻見無邊稻海風湧金浪,視野之內,滾滾長江橫亙在腳下這片肥沃的土地上麵,自天際而來,又流向無窮遠處。微風吹來,一人高的楊柳樹苗輕輕搖曳,象是起舞的秀女,擺弄著迷人的身姿。不遠處的孩童奔跑著,歡鬧著,放飛著三五隻風箏。其中的一隻風箏飛得既高又穩,雖離得太遠幾乎無法看清風箏的細節,但風箏仿佛與鶯燕為伴,以白雲為家,處處顯得和諧完美。


  沈括的目光注視了風箏片刻,回過神來,看向旁邊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讚歎道,“王匠首,可兒放飛的那隻紙鳶可是你的傑作?”


  匠首王壽光回道,“二老爺,那紙鳶卻是出自二公子的手筆”


  “方兒嗎?!”沈括似是自問自答,將目光飄向遠處盯著靜靜的江水發呆的沈方。


  勝吉十年二月間,為了讓匠人快速將改進後的獨輪車生產出來,沈括親自做了一個模型樣品。結果第二天,在木工房裏,沈括看到沈方製作了等比例縮小十倍的模型,更讓沈括感到驚奇的是,沈方把主要部件批量按統一的規格製作,並且在部件上麵做好了標記,然後將這些部件完美貼合、順滑地組裝起來。用這種方法改進獨輪車,不僅可以提高生產速度,更重要是可以把匠人們從傳統的單打獨鬥向工廠作坊的模式進行轉變。


  沈方把獨輪車模型連成一長串然後在桌子上麵推動起來,木工房裏響起了歡快的笑聲。在沈括的記憶裏,沈方從來沒有笑過。長子沈衝、長女沈蓉帶著弟弟妹妹玩耍時,沈方隻是呆呆地看著;過年時,長輩發壓歲錢,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沈方也沒有笑過,他的眼神永遠不知道遊離到了哪裏。


  看到沈方在手藝方麵的天賦,沈括便在製作水車時,有意識地對他進行引導,同時認真觀察著沈方的一舉一動。沈方沒有提任何問題,隻是默默地看著。等到沈方來仿製時,他有模有樣地使用著沈括剛剛用過的鋸、刨、銼刀、鑿子、和砂紙,唯一不同的是,他並沒有象沈括一樣用角尺、直尺、墨鬥等量具,而且沈方還專門用鐵木做了幾個齒輪、連接杆和杠杆,等他將各種零件組裝起來,沈括立刻明白了,自己兒子做的根本不是澆水用的水車,而是利用水力的全新機械。這套木製機械可以把水流的力量轉化為旋轉力,稍加改進,這個轉力可以用來鑽、磨、砸,可以節省大量的人力和畜力。甚至可以用來將築堤用的砂石直接通過滾輪和皮帶在水力機的帶動下,從圩堤下麵傳送到圩堤的任何角落,極大地提高了修圩工程的效率。


  當方圓百裏最有聲望的匠人王壽光看到這個模型時,沈括永遠也忘不了王壽光那灼熱而近乎瘋狂的目光,對於王壽光而言,二老爺的這個發明仿佛給他早已停滯不前的高超技藝又構建了一個確定的目標,原來自然界中的力量可以隨心擺布,一些簡單的齒輪,杠杆便將自然界常見的水力轉化為推力、拉力、鑽力、磨力、砸力,那麽磨麵、紡紗、織布、製油還需要用人工畜力嗎?二老爺能做出這個水力車模型,那麽其它的自然更不在話下。當下,王壽光便表示願意今後唯沈括馬首是瞻,原意幫沈括組建管理工匠隊伍。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王匠首便組建一支近百人的工匠隊伍,根據沈括下發的圖紙、零部件的模型進行水力車和獨輪車的製作,不僅供應了修圩工程,而且近一年來,根據各地需要生產了近五萬台獨輪車,借助各級官府的力量及修圩工程的口碑銷售一空,沈括獲利五萬貫。


  沈披身為錢塘沈家的家主並沒有貪圖分毫利益,錢塘沈家的資產兩兄弟並未瓜分,但沈家的慣例是憑各自本事獲得的勢力及資產涇渭分明,無需摻和。當然,沈括也沒有獨享,扣除修圩工程所用工具的成本後,將其餘獲利分了三份,母親、兄長、自己各一份,畢竟,沒有兄長的主持,這個工程根本不可以辦下來,他也根本不可能靠改進獨輪車生產流程而贏利。


  當然,沈括並沒有向王壽光透露水力車是他六歲兒子的發明,說了也沒人會相信,隻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到一個月,王壽光便興衝衝地跑來,手裏還捧著一堆木製工藝品。原來,這些天沈方跟著王壽光,看他生產組裝放大幾十倍的水力車和十來倍的手推車。王匠首出於對沈括的崇拜,對沈括的二公子也用心講解教導,三十多年專門研究木工,論其手藝自然比沈括高一個數量級,沈方學到的東西也更多,沒有幾天,沈方便可以獨立的完成各種模型的製作,同時還收獲了一個小跟班。王匠首的獨女王可兒每天跟在沈方屁股後麵看這個小少爺又能做出什麽新花樣了。而沈方在木材的海洋裏,如魚得水,盡情地發揮著自己的想象力,一邊認真地做手工,一邊給王可兒講他接下來要做什麽,以及為什麽這麽做。


  這是傻子?這明明就是個天才!

  天才是上天賦予的財富,給你一個天賦,往往會收回其它所有。但對於沈方而言,卻不是這樣。隨著修圩工程的進展,沈方同沈括一起來到工地,看著巨大的水力車聳立在大江上,沈方露出神秘的微笑,象一個陰沉的大人。當沈括通過收集來的數字,通過特殊的公式計算土方的數量和材料損耗時,沈括發現自己這個癡兒竟然是個算術天才。沈方隻是看了一眼,便把結果說了出來,與沈括費了半天工夫計算出來的相差無幾。一次可以是巧合,如果每天都是巧合,那一定是特殊的本領。工程應用尚且如此,加減乘除在沈方這裏仿佛是個笑話,十個賬房先生都難以算清的賬冊,沈方翻看一遍,便可找到賬目的錯漏之處。這已經不是口算和心算的概念,仿佛在數據和事實之間隻隔著一層紙,一般人需要去計算,而他隻需要捅破這張紙就行了。


  沈括是這個時代對數學研究最深的讀書人之一,在曆史上,他也是著名的數學家,發明了隙積術和會圓術,這些離散數學和平麵幾何的應用,極大地促進了農田、水利等工程的發展。但是與沈方相比,沈括的統計、歸納、分析、邏輯、計算顯得笨拙,沈括費了很大的力氣,得出了答案,卻發現沈方掀了桌子,抄了答案,而答案就在手上,沈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念了出來。


  這樣的兒子,隻能在工藝、算術小道展示才華,沈括不會甘心,事實上,這幾年,宣州、杭州及附近州縣的名醫請了一個遍,沒有人看得出沈方有病,隻是開些清腦舒心的草藥應付了事,倒是附近幾個寺廟、道觀的和尚道士能看出一些毛病,施法念咒卻也沒有改善的跡象。


  大周勝吉十一年十月,沈括帶愛妻柳氏,次子沈方,三子沈德前往京城準備癸卯科的省試,同時為沈方尋些機緣。


  而王匠首則帶著願意前往錢塘生活的七十多個匠人,趕著一百多輛牛車,載著家眷和滿車的工具前往五百裏外的錢塘縣轉塘鎮,那裏有上千畝的田地,是沈括專門為安置工匠隊伍而購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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