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技術學院

  原本定於七月十七召開的昌國技術學院成立慶典，因沈方忙於編寫教材推遲到七月二十召開，這幾天匠人們也沒有閑著，把昌國縣城新建的夫子廟裏所有的窗戶玻璃全部換成了大塊透光的玻璃，趕製了許多條凳和桌椅，並按沈方的要求，做了幾塊大黑板和一堆粉筆，這粉筆製起來倒是容易，將熟石膏和石灰石碾成粉末後加水調和，用模具製成條狀。


  昌國技術學院未來的場地卻不在翁山島，而在岱山島，如今還未規劃建設。


  勝吉十九年七月二十辰正，往常門庭冷落的夫子廟，如今卻人聲鼎沸，夫子廟門前的廣場上懸掛著紅底黑字標語：“昌國技術學院成立慶典”，這標語所用字體即不是隸書、楷書，也不是行書、草書，乃是不知名的字體，橫畫細豎畫粗，末端有明顯的鍥形裝飾，點、撇、捺、鉤等筆畫有尖端。


  此時在夫子廟門前匯聚的乃是從一萬八千餘名匠人中精選出來的能人巧匠，頗有一些粗通文墨，象顧弘章更曾經是秀才一名，對各種書法浸淫已久，驟然看到這副標語，也是頗為驚訝。


  旁邊的邱高傑笑道，“顧秀才，你沒有想到少東家連書法也別出心裁吧？！”


  “二公子的才幹，實非我等能豈及，複生之前不識文墨，複生之後一下子便成為了書法大家，隻看這筆法，沒有幾十年的功力如何能有如此力度？！”


  沈方親筆書寫標語所用字體為“宋體”，宋朝雖未建立，但卻有宋體字存在的根基，特別是隨著活字印刷術的發展，幹淨美觀的宋體字顯然更適合刻印字模，此時的印刷術還以雕版印刷術為主，字體也多為楷書，比如蜀地多用顏真卿的顏體入板，而閩地則多用柳體。偶爾出現的活字印刷術以木刻或膠泥為主，並沒有流行。至於顧弘章所說的功力，一方麵沈方看過古今中外各大家的碑貼，另一方自身又身具內功，略一發力，隻怕不隻力透紙背，象王羲之一樣穿透木板都不在話下。


  宋體字好用易學，沈蕙隻見沈方寫了一次，便興衝衝地自己練習，倒也象模象樣。


  根據事先擬定的議程，由劉四先對近期沈氏產業在大周各地的開展情況進行了總結，簡要敘述了下一步沈氏產業的發展思路，然後王壽光介紹了本次匠人體係改革情況及未來的晉升體係。


  這些內容在場的沈氏產業的精英們早已從其它渠道得知，他們更感興趣的卻是沈方接下來要講的內容。幾天前李老黑的鋼鐵工坊及縣城之外山林深處的幾十聲巨響，雖然經過嚴格保密，但還是有一些小道消息不徑而走，許多人都猜測到這必然是與火藥相關的某種武器。還有這兩天在昌國大街小巷招搖過市的二輪、三輪、四輪人力車、許多家庭陸續購置更換的玻璃器皿和窗戶。這些林林總總的新鮮事物，最後都聚焦到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少年身上。昌國技術學院，隻聽名字，便知道是與這些新技術相關的學堂，也不知道自己能學到多少。


  “各位匠頭、大工，剛才王院長和劉副院長的講話，相必大家聽得清楚，如今我沈氏產業的發展可謂日進鬥金、蒸蒸日上。但技術這東西，不進則退，沈氏產業起家的獨輪車有許多人都見過，起初沈家因此賺了一大筆錢，到後來呢？各種仿製品層出不窮，最後不得不放棄這個產業。我想問大家兩個問題，為什麽會這樣？如何才能避免被別人超越？”


  沈方沉默了幾個呼吸，然後繼續說道，“關於這兩個問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有的人或許會說，那是我們沈氏產業主動放棄了獨輪車這個產業，因為有更賺錢的水力車機。那麽，這兩天出現在昌國街頭的自行車、三輪車，如果有人仿製，我們是不是還會放棄，因為我們有更賺錢，也更不容易仿製的玻璃。”


  “所以，我認為原因有三個。其一是如今的大周並沒有保障發明的法律章程，隻要我能仿製出來，誰也不能把我怎麽樣。這個情況我們當然改變不了，在改變不了的情況下，我們就得考慮問題存在的另外兩個原因。”


  “其二是大周疆域遼闊，以我們現在沈氏產業的擴張速度，都很難深入地的占領每一州的市場，何況原來的轉塘莊園，實力遠遜於沈氏產業，如果不進行本地化的生產，通過運輸而來的產品很難和當地生產的產品競爭。解決辦法，自然是本地化，在各路、州建設工坊，可是大家知道開發、生產、銷售這些產品都需要大量的人才，我們昌國人才是很多，平均到二十九個路、二百六十七個州卻明顯不夠，需要進行各類人才的培養。”


  “其三是技術更新。獨輪車的技術相對簡單，沒有什麽技術含量，所有人都以為已經發展到了盡頭，但是這兩天的自行車大家看到了，隻要更換了軸承和竹輪，獨輪車將比原來更加好用實用。而這些技術，一直以來，包括我們沈氏產業內部都沒有人進行研究。”


  “所以，我才要建立大周第一家技術研究學堂，名字就叫昌國技術學院。”


  沈方講得很透徹，包括王壽光、劉四、王孝錫在內，所有人都聽得很認真。


  “昌國技術學院，將設在岱山島，采取半工半學的教學方式，由於缺乏師資力量，我們先在昌國縣夫子廟開設一個短期培訓班，希望能從在場的大工中選拔出合格的講師。隻要成為昌國技術學院講師，沈氏產業將會在住房、待遇、子女就業等方麵進行優先照顧，希望各位大工努力學習，心想事成。”


  “昌國技術學院目前共設四個係，分別是工程係、物理係、化學係、海洋係。分別對應沈氏產業目前的七大產業，但也略有不同。工程係對應的是王總頭的泥瓦匠人，但工程係研究的卻不隻是蓋房子，包括架橋、修路，開挖山洞、包括各種施工機械的設計生產，也包括建築材料的研發。有些我能幫大家想想辦法，可是更多的還得靠大家。物理係對應的是李老黑、張小五、顧弘章所管理的工坊，主要研究材料的結構、性質，配件之間的作用力關係，如何讓結構更加穩定之類的問題。化學係對應的是李申、邱高傑所對應的工坊，主要研究物質的特性，及如何利用這些特性。海洋係對應的是胡喜兒、張船首、金樾所管理的船隊及船坊，主要研究海洋天文、地理及世界各地風土人情，與造船、航運相關的技術與技藝等等。”


  沈方所描繪的研究方向，已經為眾人打開了一扇從未想過的的窗戶，窗戶外麵是未知而充滿挑戰的世界。


  圍觀昌國技術學院成立慶典的，除了股東、匠頭、匠人外，還有聞訊而來的昌國百姓，他們雖然聽不懂沈方在說什麽，但沈方洪亮的聲音還是傳到每一個人耳朵裏。


  王可兒笑著看向沈方，神情中充滿了甜蜜，“師尊，方小郎君複生以來，新想法、新詞語層出不窮，就連修行都放下了。”


  “方兒現在也是一種修行。”慈航師太微笑著回道。


  “他們要進夫子廟上課了，我們現在就回珞珈嗎？”王可兒依依不舍道。


  “為師也有些好奇他能講些什麽。去和你爹爹要兩個座位，我們去聽一下。”


  王可兒高興地點了點頭，身影一晃，便沒了蹤影，倒把旁邊一起看熱鬧的沈蕙、沈德嚇了一跳。


  “五弟，我們也去聽聽？”


  “四姐，三哥天天和我們住在一起，有什麽不懂的直接問就行了，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你不去，我一個人去！”沈蕙哼了一聲，徑直向夫子廟走去。


  沈德吐了吐舌頭，慢條斯理地遠遠地跟著。


  夫子廟內最大的一座教室，由於已全部換做了玻璃，打開的窗戶上麵原來糊著紙的固定部分也透著光亮，顯得整個教室非常亮堂。為了容納更多的人，教室中間隻在最前麵擺了幾張椅子，其它地方全部是條凳，既便如此還是有不少想旁聽的百姓和輪休的坊工沒有座位，隻好擠在教室後麵站著，趴在窗戶上看著。


  慈航師太被王壽光請到了首位，沈方見師父來了，也很意外，上前行了禮。


  “師尊，你怎麽來了？！”


  “想聽聽你講什麽。莫非為師來的不是時候？”慈航師太笑著說。


  “師尊能來是小子的榮幸。講的不對的地方，師尊多批評。”


  王可兒則和沈蕙、沈德坐在第一排最邊的條凳上，沈方他們微笑示意，也沒有刻意地打招呼。


  見人員已到齊，所有人都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沈方忍不住竊喜，他今天講的內容，一定會把在場所有人雷得外焦裏嫩，他倒要看看，兩千年前的人如何麵對這個現實。


  沈方在黑板上用粉筆畫了一個圓圈，然後看向在場的觀眾，“今天講的內容先從一件事情說起，那就是時間。”


  “這個圓圈是什麽，一會兒我再說。開會需要確定時間，燒製瓷器需要時間，那麽這七月二十日，巳時又是怎麽計算來的？為什麽一年有十二個月，為什麽一天有十二個時辰，這些都需要從這個圓圈開如講起？”


  “這個圓圈是什麽？這個圓圈正是我們所居住的地球。自古以來，就有天圓地方之說，事實上，天並不是圓的，天沒有形狀，無邊無際；地也不是方的，地是個球體，又稱地球。”


  “每天，太陽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兩次日出的時間幾乎相等，分成十二等分，就是我們所用的十二個時辰，那麽為什麽有的時候卯時天就亮了？有的時候，辰時天才亮？”


  “實際上，之所以有日升日落，隻是因為地球一直在自轉，而且自轉的周期恰好是十二個時辰，與此同時，地球還繞著太陽旋轉，旋轉一圈大約需要三百六十五天，另加四分之一天，正好約等於十二個月。”


  “地球繞著太陽旋轉，同時又自轉，自轉軸所對應的就是北極星，地球的自轉軸與繞太陽旋轉的軌道之間有66度34分的偏角，也就是說，夏至這一天位於23度26分這條線的地方，太陽正好直射地麵，而冬至則是太陽離得最遠的日子。如如把地球以黃道分為南北兩半球，則南北23度26分之間的土地，都有可能被太陽直射，而其餘絕大多數地方，太陽便隻能斜射。”沈方在圓圈上麵畫了一個斜線，然後在水平位置畫了一個發光的圓圈來表示太陽。


  所有的人全部沒有聽懂，除了震驚之外，沒有別的念頭。


  沈方搖了搖頭，“正是因為有地軸的偏角，才有了四季，才會有夏天白天長，冬天白天短的自然現象。”


  “接下來是月亮，”沈方在黑板上麵的地球旁邊畫了一個小點的圓形，並繪製了軌道。“月亮也是一個球體，它並不發光，之所以看見月亮發光，隻是因為反射太陽的光芒，而月相隻不過是因為被地球擋住了太陽光線的不同，而有了滿月和新月的區別。所謂日食是指月亮處於太陽和地球中間，所謂天狗吞月是因為地球處於太陽和月亮中間。日食和月食之所以不常見，是因為月亮繞地球的軌道和地球繞太陽的軌道之間有五度左右的偏角。隻有在月亮繞地軌道和地球繞日軌道相交時，才會出現日食、月食。”


  “月亮自轉和繞地一圈都是二十七天多三個半時辰，所以月亮隻有一麵可以看到，另外月亮繞地球一周時，地球繞太陽也旋轉了二十七度左右，計算起來，月亮盈虧之間便成了二十九天半，所以有時一個月是三十天，一個月是二十九天。”


  雖然每個人都覺得沈方講的肯定有道理，是事實，但卻怎麽也聽不懂。


  “講這些的目的是什麽？”沈方自己也快崩潰了，“是為了製作可以確定在地球位置的儀器，六分儀。沒有六分儀，在大海上航行便象沒頭蒼蠅一般碰運氣，而有了六分儀，便可以直接走直線航行到所去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