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輪回夢境
張天端聽聞此言，象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沈方，“方兒，你知道為了這個皇位，有多少兄弟相殘、父子反目？”
“知道啊，那又如何？！”
“這傳國玉璽是何等重要之物？孫策當年在洛陽得到傳國玉璽之後，立即帶著玉璽回到江東，有了稱帝之心；後來袁術得到玉璽之後，立即稱帝，這傳國玉璽乃是證明上天眷顧的憑證，便是隻靠這玉璽，天下官員百姓也會信服遵從，你還何需去西夏？去那裏又能得到什麽？等你稱帝之後，隻需半年便可橫掃海內，這乃天賜良機。剛才大勝法王說有一寶貝比整個大周都重要，我便想到可能是此物，果然如此！”
“方兒，此刻你應做之事，便是說服或脅迫你爹舉兵起事，以昌國的軍力，以光明聖教遍布大周各州縣的布局，大事可成！”
“師父，剛才已經說過了，現在還不是時候，待我爹在西夏前線建立不朽功勳之後，天下人皆知沈家威名，此時起事才能少許多反抗，能少死成千上萬人。”
“那也不應該將傳國玉璽隨意托付於人！”
“你是我師父，亦是我嶽丈！”
“剛才為師說了，便是兄弟、父子因這皇位也會反目，你可知這玉璽代表華夏正統皇權，你就不擔心為師拿著這玉璽回到朝鮮之後，登基稱帝？！”張天端眼中奇光閃爍。
“一個玉璽而已，若非是上千年前的文物，我都想把這東西給毀掉。決定政權更替的，表麵上看是民心，說到底還是靠科技。普通百姓趨炎附勢者，見風使舵者，趨利避害者多矣，隻要給他們基本的溫飽，合適的生活環境，麵對強大的武力攻勢，他們不可能有抵抗之心。西夏之戰，就是為了讓大周百姓把沈家當做能夠為他們帶來穩定生活的一支力量，一旦這個想法在百姓們心裏種下根，一旦昌國起事，麵對壓倒般的攻勢，官兵百姓便不會有反抗之心，因為他們知道，沈家比柴家更會善待他們，更會給他們帶來安全感。至於師父，你若是想登基稱帝，在耽羅時便可以當皇帝了，何需等到現在。”
“無論如何，也等拿到那傳國玉璽再說，今日乃是你的大喜日子，傳國玉璽的消息便是上天給你的賀禮，我們早些回去吧，莫讓可兒、茹兒等急了。”張天端心情大好。
沈方抱起昏迷的李衍慶，“師父，大勝法王呢？”
“大勝法王乃是喇榮派三大法王之一，理應妥善裝殮，待明日將其棺木暫存於洛陽城東白馬寺，待為師遣人前往喇榮派通知大寶法王，請他們派人護送回去安葬。”張天端一邊說話，一邊脫下身上的外衣將大勝法王的屍身與斷臂包裹在一起，背負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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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大周西南邊陲成都府路西北一千餘裏的群山之中，一座佛宮依山而建，長約有百丈，寬亦有三十餘丈。雖然已至深夜，佛宮中心的大光明宮中依舊燈火通明，無數盞酥油燈如深夜中的繁星閃爍。上千名喇嘛身穿長及腳麵的紫紅僧裙，套著一件坎肩，外麵披著一張身長兩倍半的紫紅色披單，在這大雪封山的生命禁區，這樣的穿著本應感到寒冷，可是這些喇嘛卻無人叫苦，每個人都正襟危坐，專心致誌地修行。
大光明宮正中間擺著一張法座，法座之上盤坐一位年輕六旬的僧人，僧人慈眉善目，微閉雙眼，口中念念有詞，他頭頂戴七彩珠寶鑲嵌的黃金法冠，身披鑲有金絲的法袍，在名貴檀香的煙霧繚繞中，恍如在世的佛陀，此人正是喇榮派創派之祖大寶法王。
喇榮派自二十年前由大寶法王瑪爾巴創建以來，在色達喇榮溝依靠大寶法王的威名，感召吐蕃各部敬獻黃金、珍寶、民夫，用了短短十年間便在這雪域高原，人跡罕至之地建起一座巍峨壯美之宮殿，大寶法王親自命名為喇榮宮，喇榮派也因此得名。
大寶法王瑪爾巴在天竺師從班欽那諾巴、麥哲巴、吉譯智藏、大成就寂賢等大善知識一百零八人，將無數佛教經典翻譯為藏文，並結合古象雄（注：今西藏阿裏）文化的精粹，開創性地將宇宙之萬有歸納為五個方麵，稱之為五明、五暗，開敷出宇宙間一切美好的、利益眾生的概之為明，迷在昏沉、不祥的概之為暗。
所謂五明乃是指：工巧明、醫方明、聲明、因明、內明，工巧明是指農，商，建造，養殖，紡織，烹飪，音樂等十二種；醫方明是指醫藥及醫療技術，包括古象雄文明傳承下來的藏醫和天竺醫術；聲明是指研究語言和名、句、文身等如何構成的學問；因明是指天竺佛教瑜伽行派學者彌勒、無著、陳那等論師所論述發揚的邏輯學；內明即佛學，指釋迦的言教，包括菩薩藏和聲聞藏兩類教典。
五明涵蓋寬廣，學成之後足以勝任世間任何工作，所以吐蕃各部落皆派遣部落中最優秀的子弟前往色達喇榮宮拜大寶法王為師進行學習，喇榮派也隨著吐蕃各部落向外擴張的勢頭而逐漸為外人所知。
如今，喇榮派共有三位祖師，一位是大德法王那洛巴，乃是大寶法王在天竺時的授業恩師，一位便是開派祖師大寶法王，最後一位乃是大寶法王的堂弟及親傳弟子，大勝法王卻吉拉傑。
此時，大光明宮中，大寶法王與上千名弟子共同在喇榮派秘境輪回夢境中修練，由於大寶法王已有出神境界的修為，而且在弟子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虔誠的弟子隻需念誦引導詞便可以輕鬆進入由大寶法王創建的輪回夢境。進入此秘境之後，弟子們的精神便會高度集中，且脫離了六感的束縛，不畏寒暑，大寶法王的教旨如同灌頂般，從靈體的頂輪流入，與自身合二為一，學習五明的效率提高了何止百倍。
輪回夢境還有一個妙處，便是可以在秘境中聆聽另一位祖師大德法王那洛巴的教旨，大德法王那洛巴身在天竺，但卻可以通過進入輪回夢境，與身處吐蕃喇榮宮的喇嘛們進行交流，喇嘛們在修習五明的過程中遇到的種種疑點可以直接向大德法王請教，大德法王亦將《拙火》、《幻身》、《光明》、《夢修》、《中有》、《遷識》等教法向喇嘛們傳授。
有此等神奇的修行方法，喇榮派中上千名弟子如何能懷疑他們所修之法的功效，他們每個人都對三位祖師充滿了景仰之情，為了三位祖師，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更加可怕的是，他們經曆了精神離體的體驗之後，對於肉身隻是個臭皮囊已深信不疑，隻要能長駐在輪回夢境，便是舍掉這具肉身又有何防，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們在麵對危險，便會奮不顧身，敢於拚命，這也是整個吐蕃部落最需要的人才。
在輪回夢境中，眾弟子圍繞大寶法王盤坐，整個夢境除了身下的雲彩，便是霧蒙蒙一片，大寶法王正講到“業由心造，亦由心轉。能轉即可變更果報，或者減其成分，否則即為業縛，而受果報。”時，突然閉上眼睛，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眾弟子受到感應，也落下了眼淚。絕大多數弟子修行尚淺，隻是因感而落淚，但四名已達到換元境界的長老卻失聲慟哭起來，在眾人的哭泣中，一個淡淡的身形從極遠處飛來，落在了大寶法王盤邊，眾弟子觀其身形，正是大勝法王。
此時大勝法王麵帶怒容，已無平時教授武藝時的和藹模樣，而觀其薄薄的身形，顯然連魂魄也黯淡了幾分，此乃身死道消的征兆，看到這樣的景象，弟子們如何還不知道，大勝法王已經在出外遊曆時，意外身亡。看到這樣的景象，原本與世無爭，淡定從容的喇榮派眾弟子們頓時在輪回夢境中爆發出各色的光芒，有的一身黑光，充滿了暴戾，欲圖為大勝法王報仇，縱使犧牲生命也再所不惜；有的一身灰光，充滿了絕望，連武功最高的大勝法王也會被打死，對方定是難以招惹之輩；有的一身白光，虔誠為大勝法王祈禱，期望大勝法王早日再生，成為活佛。
大勝法王長跪於大寶法王座前，“上師仁波切，弟子於西夏、大遼昌我正教，外道勢強，弟子不能敵，請上師仁波切施展通天神通，降伏此外道，震懾魔王魔子魔孫。”
大寶法王眼開眼睛，雙目射出三尺長的金光，令大勝法王不能直視，“卻吉拉傑尊者啊，格日巴尊者（注：慧通大師本名）在震旦傳法不利，大德法王早有預見，佛法當在雪域高原繁榮昌盛，為何你還有執念，行此不可行之事。彼之百姓，貪念私利，不舍外物，對正法多有誹謗，必受滅國滅族之果報，之後，正法方可大行。”
大勝法王不甘心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億兆生靈，弟子未能以佛法堪正西夏、北遼，實有不甘。上師仁波切法力無邊，肯請廣布慈音，救萬民於水火。”
“因果輪回乃眾生業力所致，我佛慈悲，亦無法與業力相抗。你且安住於此輪回夢境，待吾為你遴選轉世靈童。”
大勝法師聞言，黯淡的身形化做一道虹光沒入大寶法師的胸間。
眾弟子齊念南無阿彌陀佛，為大勝法師助念。
輪回夢境中變幻非凡，大光明宮中上千名喇嘛與法座上入定的大寶法王，卻沒有絲毫動靜，負責看護職守的小喇嘛，按時向酥油燈中添加燈油，對輪回夢境中發生的情形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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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方與張天端在沈家軍護衛隊的一片歡呼聲中，從屋簷上跳了下來，早有護衛及郎中圍了上來，將李衍慶抬入靜室進行施救。偏院四名護衛的屍體已蒙上白布擺在院子當中，沈府隨處可見的紅綢彩燈在此時顯得分外紮眼，但卻無一人敢多言，生怕惹惱了一身晦氣的宋國公沈括。
張天端將大勝法王的屍身放下，與沈括低聲幾句之後，沈括便命管事采辦五口棺材，連夜將四名護衛及大勝法王的裝棺之後運往城東白馬寺暫存，由白馬寺的僧人為這些人超度亡魂。而他則帶著沈方等人回到了前院正堂，正堂之內已撤去了酒席及紅綢彩緞，僅由幾支小兒手臂粗細般的蠟燭，為整個正堂提供靜謐的光亮。
發生了如此大事，王壽光聞訊趕來，洛陽頭麵人物一個也沒有離開，正堂之中眾人麵色沉重，竊竊私語。
沈方拿著張天端遞給他的書信，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看完之後，他把書信遞給了坐在左首的文彥博，然後對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眾人說道，“此人乃是西夏雇傭的刺客，在西夏屬於一等一的存在，而且此人東食西宿，還與北遼北院大王耶律乙辛有聯絡，這封書信便是耶律乙辛請他暗殺沈某的親筆書信。”
眾人聽到這個勁爆的消息，頓時將所有的疲憊拋在腦後，西夏、北遼聯合起來深入大周腹地，暗殺大周中軍主帥，足以證明他們對大周的計劃有所準備。
文彥博看完之後，不由得看了沈括一眼，然後將書信遞給了與沈括並排坐在右首的富弼。這封書信不可能讓在場所有人傳閱，但是身為前任宰相的文彥博、富弼兩人卻有足夠的資格翻閱。
待富弼看完之後，將書信交還給沈括，沈括合上書信笑道，“文相，對此信，你怎麽看？！”
文彥博皺眉道，“若依信中所言，前任國師慧通乃是北遼奸細，固然死有餘辜，其人雖死，但其黨羽還需小心查證。隻是大遼現在已能製造火槍之事，事關重大，應立即奏明朝廷！”
沈括撫掌道，“文相所言甚是！昌國生產每一支火槍均有編號去處，昌國沈氏必配合朝廷調查，隻是兵部兵器司同樣也需要對所有槍支及工匠進行審查，若是出現紕漏，麻煩就大了。”
眾人這才知道，信中除了要求刺客暗殺沈括之外，還有兩個更加異外的消息，前者倒也罷了，若是後者屬實，那麽朝廷的北邊危矣！
沈括輕咳一聲，“沈某無意將諸位大人卷入這場陰謀，但今日發生之事，諸位皆是見證，沈某會將這封書信與今夜發生之事詳細向朝廷稟報，請各位大人聯名上奏。”
眾人齊聲道，“正該如此。”
沈括這才放下心來，對沈方說道，“今夜是你大婚的日子，為父尚有一些事要與諸位叔伯師長商議，你先回去休息，勿要冷落了沈家的兩位兒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