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後唐秘史
沈方與張天端僅用了一息時間,便從快要倒塌的五鳳樓的底層,飛縱到頂層,踩在殘破的地板之上,響起支呀呀的聲音,這座曆經戰火的閣樓轉瞬之間便要覆滅。
兩人抬眼望去,看到與李衍慶舊宅相同的頂梁,隻是這頂梁如果拆掉,隻怕整個五鳳樓便化為一片瓦礫,不過以兩人的修為,隻需用真氣護住全身,便可順利脫身。
“師父,你來動手?!”
“你這小子,倒會省事兒,你來吧,萬一把事辦砸了,為師也可以補救一二。”
沈方嘿嘿一笑,輕身一縱,跳到了頂梁之上,然後將真氣貫注到食指與中指之上,從頂梁一端沿著頂梁一寸一寸地戳了過來。那堅如鐵石的香樟木便似豆腐似的,被戳了一個個深洞,沈方用力極為精致,在可能觸及到隱藏之物的深度便收了內勁,不至於損壞寶物。
待試探到頂梁的中部,沈方感受到不一樣的觸感,知道已找到了藏寶所在,為了避免出現遺漏,他按納住激動的心情,繼續將頂梁探查完畢。
最終沈方確認隻有中間一處藏有寶物,他化指為掌,將內力灌注在手掌之上,手掌經過之處,便似利刃將香樟木劈開,似乎比斧刨還快幾分。
很快,沈方便將一油紙包裹的狹長寶箱取了出來,此寶箱長約兩尺,寬高各五寸,從油紙後麵接觸的質地來看,寶箱極為堅硬,似用名貴檀木所製。
沈方一手提著火把,一手夾著寶箱從頂梁跳了下來,順手把火把插在旁邊圍欄卡座之上。
沈方將寶箱用隨身攜帶的昌國精布包裹起來背在身後,“師父,這五鳳樓呢?是拆了還是燒了?”
“燒了吧!”張天端說完此言,便把火把扔在了旁邊的雜物之上,天幹物燥,這座存在不知道多少年的樓閣終於被點燃。
沈方與張天端從窗戶中跳了出來,飛縱到劉壇主等人麵前,張天端沉聲道,“劉壇主,此間事已了,你命人將這座五鳳樓和附近的廢墟全部夷為平地。”
“謹遵教主令旨。”劉壇主根本不敢抬頭與張天端平視,更不關心沈方身後背著是何寶物。
沈方從懷裏取出一物,遞了過來,“劉壇主,這是一萬兩銀票,拿下去給各位兄弟分了,這二十兩黃金是給你個人的獎賞,記著今天之事,就當沒有發生過,若是有人來打探,將來人的底細盤清楚,報給嶽丈大人。”
劉壇主大喜,接過黃金和銀票道,“謝沈公子賞賜,屬下必將此處列為我教禁地,任何人休想打探分毫。”
張天端無奈地笑道,“方兒,你又壞我教內的規矩,光明聖教攤子這麽大,要按你這種賞法,便是將你昌國沈家搬空都不夠。”
“嶽丈大人,劉壇主他們這幾日也頗為辛苦,就算是破例吧。”
張天端點了點頭,便接過一個教眾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
沈方也翻身上馬,與張天端辭別眾人,借著月光向南急馳而去。
劉壇主將黃金和銀票放入懷中收好,朗聲道,“教主和沈公子體貼眾位弟兄,每位弟兄賞銀二十兩,眾弟兄聽令!”
教眾們聽到有如此高的賞金,都喜出望外,齊聲應是。
“五鳳樓從此將是我光明聖教的禁地,方圓十裏非教眾不可靠近,明日劉某便與孫、李兩位員外交涉,將附近的土地全買下來。”
沈方、張天端騎行了一夜,才在澤州晉城縣找了一落腳的酒店,名曰“客來酒店”,兩人倒是尚有精神,隻是胯下駿馬需要補充豆料,休整一番。
沈方、張天端吃過早飯之後,讓店裏的夥計開了兩間上房,在安頓好夥計勿要打擾之後,沈方關好門窗,將狹長的寶箱放到了客房圓桌之上。一路奔波,這時,他們二人才有心情查看寶箱中的寶物。
寶箱上麵的銅鎖被沈方用內力崩開,沈方打開寶箱之後,裏麵便散發出奪人心魄的寶光,這寶光源自於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照射到寶箱之中的其它翡翠、瑪瑙、各色寶石之上,折射出五顏六色的璀璨霞光,其中每一顆珠寶都遠比從李衍慶舊宅中得到的珍貴。
在寶箱的一頭,沉睡著一個深青色、方圓四寸的玉石,沈方的目光越過這些光怪陸離的珠寶,死死地盯著這個在後世失蹤上千年,又“重現”許多次的傳國玉璽。
沈方將這塊傳國玉璽拿了起來,上手之後冰冷的玉璽略有些沉重,看這玉質很明顯是藍田水蒼玉,深青色玉胎之上,有一些不規則的班紋,至於傳說中的傳國玉璽乃是由和氏壁雕成,隻是後人的猜想杜撰。這個傳言流傳之廣,讓無數人信以為真,始作俑者乃是北魏時期的崔浩,他在《漢紀音義》中寫道:傳國璽,是和氏璧作之。——他是第一個寫這個段子的人,此時距離“傳國玉璽誕生”已經有五六百年了。
沈方將傳國玉璽翻傳了一下,看到了蟲魚篆書寫的八個大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八個字傳說是由李斯所書,以作為“皇權天授、正統合法”之信物。表達了一層意思,既然我順應天命,當了皇帝,就應該使黎民長壽、國運永久昌盛。至於後世流傳的“受命於天,既壽且康。”“受命於天,皇帝壽昌。”皆係仿偽之作。
沈方看到傳國玉璽之上並沒有黃金鑲嵌的痕跡,忍不住了笑了起來。
“方兒,何故發笑?”張天端見沈方看到傳國玉璽之時並沒有什麽情緒的變化,查看一番後反而樂不可支,不禁想到,難道這傳國玉璽也有造假不成,與這麽多稀世珍寶在一起,其價值定然不菲?
“徒兒是笑後世人以訛傳訛,東漢時期的衛宏提到‘王莽篡位,就元後求璽,後乃出以投地,上螭一角缺’,明明已經說明是漢元後王政君將傳國玉璽摔落在地時,玉璽背麵五條螭龍中,有一條螭龍一隻龍角被折斷。而且班固在《漢書·元後傳》也隻說元後(注:即王政君)賭氣把傳國璽丟地上了,沒說摔壞的事,如果真是缺了一角,並用黃金補齊,如何能不記錄在史書之上?可是後世之人卻因為《吳書》中關於傳國玉璽‘方圜四寸,上紐交五龍,上一角缺。’的記載,誤以為玉璽缺了一角,並用黃金鑲嵌。”
張天端聽的有些頭疼,他皺眉道,“那這玉璽倒底是不是秦始皇傳下來的傳國玉璽?”
沈方將玉璽翻了過來,指著其中一條殘缺一角的螭龍說道,“師父,你看這不正好缺一螭角,應是秦始皇傳下來的傳國玉璽無疑。”
張天端鬆了一口氣,心想還好沒白活一場。
沈方將傳國玉璽遞給張天端,張天端接過冰冷的玉璽翻來複去仔細查看一番,指著其中幾行方字說道,“方兒,這幾行字頗為礙眼。”
沈方看到張天端所指的字樣,不禁笑道,“‘大魏受漢傳國璽’,這七個字乃曹丕廢掉獻帝,建立魏國時,讓人刻上去的,以顯示其非‘篡漢’,而是漢獻帝‘禪讓’。‘大晉受魏傳國璽’,這七個字乃是四十五年之後,司馬炎依葫蘆畫瓢,刻在另外一邊,實在沒有什麽新意。‘天命石氏’這四個字乃是後趙石勒別出心裁,在側麵加刻上去的。”
“那我們刻些什麽?”張天端笑道。
“師父既然嫌這些字礙眼,不如全部除去吧。”
“隻怕會損傷了傳國玉璽的玉質。”
“無防,反正是我們自家使用。”
張天端見沈方毫不在意,便動用內力在傳國玉璽之上抹了幾下,後人加上去的字樣便消失無蹤,還好他用勁兒巧妙,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來。
沈方皺著眉頭看著抹掉字跡後的傳國玉璽,後悔道,“師父,抹掉之後凹進去三條,不好看了,好在印跡不會受到影響。”
張天端也心情大壞,後悔不已。
“師父,這些珠寶你全部收好吧,有你來保護玉璽,必然萬無一失。”沈方將桌上的珠寶連同傳國玉璽全部用昌國精布包了起來,塞給張天端。
張天端笑罵道,“方兒,你還真是家大業大,不把這些珠寶放在眼裏,這些珠寶的價值遠在後唐重寶之上,隻怕每拿一顆出去,便會引起江湖紛爭,你卻一股腦全塞給我,連點都不點一下。”
沈方笑道,“一些身外之物,隻要手中有槍,什麽樣的珠寶搶不來,而且,這些珠寶也沒有什麽實際用處,後唐便是坐擁重寶,又有傳國玉璽還有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最後不也國破人亡。”
沈方想了想,“出來一趟不容易,便撿兩個給可兒、茹兒吧。”
張天端把包裹打開,沈方從裏麵挑了兩顆約有二十克拉的鑽石,然後又找了兩個紅寶石。張天端也沒有問沈方後麵的紅寶石是為誰準備,見沈方沒有再取寶物的意思,便把珠寶全部包裹起來。
寶箱經過一番搜刮,已空空如也,隻在寶箱底部有一封書信,曆經這麽多年,仍然保存如新。沈方拿起書信,略一翻看,便明白了傳國玉璽出現在此處的來龍去脈。
這封書信的作者乃是後唐最後一個皇帝李從珂,李從珂在信中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經曆,他本姓王,字二十三,乃是鎮州平山縣(注:今河北省平山縣)人。自幼喪父,與母親魏氏相依為命。乾寧二年(注:895年),李嗣源率軍攻取平山,俘虜魏氏母子,並將魏氏納為妾室。當年時李從珂年已十歲,被李嗣源收為養子,取名為李從珂。
李從珂端謹穩重,沉默寡言,而且相貌雄偉,勇猛剛毅,深受李嗣源喜愛。後來,李從珂隨李嗣源南征北討,以驍勇敢戰著稱,頗得晉王李存勖的稱讚。天祐十八年(注:922年),後唐莊宗李存勖率軍和後梁軍隊在黃河岸邊交戰,在梁軍退卻時,李從珂率領十幾名騎兵混在敵人當中和他們一起後退,等到抵達敵人的營寨大門時,李從珂大喊一聲,殺死幾個敵兵,然後用斧頭砍下敵人的瞭望杆從容回到自己營寨。莊宗李存勖見狀,大叫:“壯哉,阿三!”立即讓人拿酒來,親手賜給他一大杯。莊宗李存勖本人總喜歡冒險作戰,李從珂的舉動使他極為振奮。
長興二年(注:931年),李從珂被授予左衛大將軍。不久,恢複檢校太傅、同平章事,行京兆府尹官職,擔任西京留守。長興三年(注:932年),晉升為太尉,調任鳳翔節度使。長興四年(注:933年)五月,封為潞王,封邑就在潞州。
長興四年(注:933年),閔帝李從厚即位後,對李從珂倍加猜忌。詔令李從珂離開鳳翔,改任河東節度使。李從珂接到詔令後,頗感不滿,於是下定決心,自鳳翔出發,舉兵反叛。
應順元年(934年),潞王李從珂自鳳翔出發,起兵反叛。麵對朝廷派來的重兵,李從珂站在鳳翔城頭上,三下五除二,將上身的衣服脫掉,露出身上的一個個傷疤,然後站到了城牆上,大哭著說:“我自小就跟隨先帝出生入死,身經百戰,滿身創傷,才有了今天的江山社稷;你們大家跟著我,這些事都看在眼裏。現在,朝廷寵信佞臣,猜忌自家骨肉,我究竟有什麽罪要受此懲罰啊!”在生死關頭,李從珂哭得聲淚俱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許多攻城的軍士動了惻隱之心,轉而支持他,先後勸降曾經的部下羽林軍指揮使楊思權、都指揮使尹暉等攻城將領,並趁機一舉擊敗李從厚派遣的所有軍隊,隨即擁兵東進,兵鋒直指都城洛陽,登基做了皇帝。
李從珂登基之後,麵臨一個爛攤子,內、外庫俱無多餘的財富,甚至連起事將士的餉銀都發不了。後來經過兩年多的經營和搜刮,李從珂終於搜集了足夠的金銀珠寶,但已經遲了。石敬瑭向契丹割地稱臣,清泰三年九月,契丹主親自率軍五萬增援石敬瑭,但因聯軍各懷鬼胎,致使大敗於團柏穀,死傷萬餘人。李從珂知道事有不濟,便將金銀珠寶安排死士保管,並將傳國玉璽及稀世奇珍藏於潞王封邑的上黨縣(注:後來的隆德府)五鳳樓,以圖東山再起。這封書信便是寫於團柏穀兵敗之後,後唐將兵已無心戀戰,便是再多的金銀珠寶倉促間也無法招募、訓練足夠的兵士與契丹大軍相抗衡,李從珂隻好出此下策。
選擇將傳國玉璽藏於上黨縣五鳳樓的原因,除了身為潞王,他在此地尚有根基之外,還有兩個原因,一是潞州乃是唐玄宗李隆基龍興之地,景龍四年(注:710年),李隆基從潞州回到京師長安,並於兩年後登基為帝;二是天祐五年(注:908年)五月,晉王李存勖在潞州開始了滅亡後梁的第一場戰役。李從珂認為他身為大唐正統的繼承者,又曾經有潞王的封號,若在潞州起兵,借助潞州易守難攻的優勢,可以取得東山再起的機會。
至於三個月後,洛陽陷入敵手,李從珂與太後、皇後、太子自焚於玄武樓,便是此信所無法預料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