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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衝冠一怒為紅顏

  京城內城晉王府,晉王柴灝站在一麵巨大的水銀鏡前,看著鏡子中的中年王爺。鏡中的王爺麵目俊朗,頭戴紫金冠,身穿昌國沈氏最新推出緞織大衣,看上去分外精神,隻是可惜兩鬢斑白,雖然不過四十歲的年紀,卻有了一些老相。


  柴灝撫摸了一下鬢角,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甘與憤懣,晉王妃看到柴灝的表情,一邊用象牙梳為他梳理著順滑的長發,一邊淡淡地說道,“父皇雖然沒有冊立王爺為太子,但現在已安排王爺入政事堂視事,齊王、魏王他們去向父皇請求差使,卻遭到嗬斥。宮裏宮外都已經知道父皇的心意,這太子之位遲早是王爺的。”


  “太子麽?”柴灝歎道,“父皇春秋鼎盛,我這白發比父皇還要多,隻怕熬不過父皇啊。”


  晉王妃連著呸了幾口,“王爺,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聽說父皇自從瓊樓宮、玉宇宮建成之後,晝夜均要宣各位娘娘服侍,就算純元子那妖道有滋補之丸藥,父皇畢竟年事已高,怎容如此損耗身體!”


  “要不我向父皇諫言,讓父皇罷黜國師,將養身體。”


  晉王妃急道,“王爺豈能做此得罪妖道,惹父皇不開心之事。若是真有孝心,反倒是應該把王府裏養的那幾個小妖精獻給父皇。”


  “那豈不是~”柴灝突然想起晉王妃的用意,恍然大悟,略有些不舍道,“可惜養了近十年,剛養成便要送出去,實在可惜。”


  晉王妃冷哼道,“等你繼承大統之後,再動此心思吧。當今之計,是把身體養好。那妖道好生無禮,不願意教王爺養生之術,不過這天下多有奇人異士,不如廣招有道之士,重金奉養,必有獻呈仙丹之人。”


  雖然柴猛明確要求王孝錫等人第一批衛浴器具不要給晉王、齊王、魏王安裝,但王孝錫等人怎敢真把三位王爺放到朝中老臣之後,他們到這些朝中老臣家中鋪開攤子,施工進度卻奇慢無比,等到工部將這些衛浴器具仿製出來後,才給這些朝中老臣安裝。而晉王、齊王、魏王那裏卻在第一時間安裝好這些昌國產的衛浴器具。


  安裝衛浴器具並不是將幾個陶瓷器具及管道安裝好便能夠使用,每家的改裝都要在各家府中在隱蔽之外安裝一個水塔,並安裝將井水提升至水箱的機器,各家情況各異,無法安裝水力車機,便隻能通過牲畜帶動機器來提供源源不斷的淨水。而鍋爐房也建在廚房的旁邊,自然有下人定時燒水,方便各家使用熱水。


  柴灝梳洗完畢後,來到廳堂,廳堂之中雖然沒有象瓊樓宮、玉宇宮一樣安裝地暖,但並不大的廳堂之中便用了四個蜂窩媒爐,這些蜂窩媒爐的夾層中注滿了清水,滾燙的開水將整個房間熏烤得滿堂春意。


  柴灝在廳堂之中環視了一圈,“愛妃,聽說今日沈括便進京了,記得讓管家持我的名帖獻上一份厚禮,請他有暇時來晉王府一敘。”


  “知道了,早就準備好了。”晉王妃笑道,“這沈家如今富甲天下,隻怕尋常的寶物也看不上眼,妾身準備了幾件父皇賜下的玉器,想來別處也很少見到。”


  柴灝冷笑了一聲,“一個小小的知縣,代沈家送年敬,隻白銀便送了一萬兩,這沈家好大的手筆。”


  “給我們晉王府送禮,禮少了他們也拿不出手。”


  “愛妃有所不知,這沈家是擔心惹來朝廷的物議,才不敢送太多,否則以沈家月入百萬的身家,這點錢又算什麽!”


  “月入百萬錢?!這沈家如此賺錢?”


  “月入百萬貫!”柴灝說出百萬貫的字眼,連自己也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


  “怎麽可能?!”晉王妃難以置信地輕掩檀口。


  “明州市舶司向朝廷密報,最近幾個月,昌國沈氏銷往海外的大船比半年前增加了兩倍之多,而且傳聞,昌國沈氏現在已經開始用火槍來保衛他們的遠洋船隊,明州市舶司竟不敢前去收取遠洋賦稅。”


  “沈家如此大膽?!父皇豈能容他?!”


  “沈家給我能拿得出一萬兩銀子,獻給父皇的豈會是個小數字,加上獻上所有新產品的工藝,父皇此刻隻怕賞賜我這位老師還來不及,怎可能責罰於他。前些日子,父皇加封沈括為昌國公,這昌國今後便是沈括的地盤,與明州更無幹係。”勝吉十五年,沈括任昭文館修撰時,柴灝和他那兩個王爺弟弟曾旁聽過沈括幾次授課,也曾持過弟子禮,所以也勉強可以稱之為老師。不過此時柴灝的老師之詞,卻能聽得出其中的酸意。


  “那沈括既然深得聖寵,近期之內便動不得他,隻消繼承大統,這沈家還不得將產業乖乖得奉上。”


  柴灝滿意地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麽,“愛妃,這繼承大統之事,非同小可,切不可隨意議論,否則便有殺身之禍。”


  “這不隻有你我夫妻二人嗎?!”晉王妃嗔怪道。


  “棠兒呢?讓他也收斂一些,最近惹出不少事端,就連齊王、魏王他們也知道了。”


  “還能在哪兒?跟著秦樞密使的公子廝混唄!”晉王妃不滿道,“那個秦求端的無恥,禍害了你們幾個王爺不算,連棠兒這一輩也不放過。”


  柴灝麵皮略有些微紅,他現在身體被掏空,便有秦求的幾分“功勞”,但這秦求雖然無賴一些,好在沒有什麽心機,便收為親信,如今陪著世子柴棠,倒也不用擔心柴棠能闖什麽大禍。


  ~~~~~~

  京城,妙香樓。


  妙香樓位於礬樓的對麵,也是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一,雖然比不得礬樓的悠久曆史,但也經營了三十餘年。在七十二家正店中,礬樓最大的特色是歌妓藝業驚人,而妙香樓的特色便是豔絕京華,“礬樓絕、妙香豔、常青的姐兒俏”已成為每一個京城百姓耳熟能詳的俗諺。


  大周官員宴請賓朋首選礬樓、仁和店,而權臣勳貴、紈絝子弟則多去妙香樓、常青樓風流瀟灑,一直以來都有文人喜礬樓,商人愛妙香的說法。


  妙香樓三樓最大的包間,兩位妙齡少女正虛坐在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公子大腿之上,殷勤勸酒。


  秦求含笑端著酒杯,“鶯鶯、燕兒,你們好生侍候小王爺,若是小王爺開恩,收了你們兩個,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秦求這番話不知說了多少遍,陪侍的歌妓雖然明知這些紈絝子弟的許諾不可當真,但麵對當今官家長子晉王的世子,又有哪個敢輕慢,萬一被世子看上,說不定今後還能當個宮裏的娘娘,那可是光宗耀祖之事。


  柴棠一邊享受著兩位少女的服侍,一邊毫不掩飾地把手放在少女的俏臀之上,在飲了一口妙香樓自釀的桂花酒之後,不屑地撇撇嘴,“妙香樓的酒還是比不上礬樓的醇厚。”


  秦求笑道,“礬樓的酒再好,也比不上晉王府的家釀,來這妙香樓還是為了鑒賞這裏的絕色佳人。”


  柴棠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了看酒席上另外兩個拘謹的公子,打趣道,“於稹、郭瑾,你們兩個現在怎麽老實了?難道是嫌我和秦兄在場?”


  於稹陪笑道,“小王爺說笑了,來這妙香樓,我們隻是做陪,豈敢放肆;這裏的姑娘,小王爺沒有碰之前,我們怎敢染指?!”於稹乃是殿前都指揮使於隆元之子,前麵半句話說的還算得體,後麵便露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柴棠哈哈大笑起來,“於兄,承你們美意,這鶯鶯、燕兒端的可人,今日便不碰別的姑娘了,你們盡情享用。”


  於稹、郭瑾兩人這才與旁邊的豔麗女子調笑起來。郭瑾乃是武衛上將軍郭逵之子,他與於稹、秦求三人雖然比不上柴棠身份尊貴,但也是當今大周官場風雲人物的子弟,若在平時,他們中間的每一個人來到這妙香樓,都會把所有的女子挑來,任他們挑選,而妙香樓的女子無不大獻殷勤。可隻要他們與柴棠同來,便會擺正自己的位置,以柴棠的親信、伴當自居。


  柴棠等人正在享用春光之時,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了喧嘩之聲,柴棠一皺眉頭,衝身後的隨從吩咐道,“妙香樓怎麽辦事的?難道不知道我和三位仁兄在此處吃酒?快些將無幹人等哄出去。”


  “是!”四個隨從應聲而出。


  柴棠端起酒杯正準備喂旁邊鶯鶯一口酒,結果包間的房門被撞開,原來是柴棠的一個隨從被人踢到包間房門之上,柴棠大怒,將鶯鶯、燕兒讓在一旁,率先衝了出去。


  隻見三樓的大廳之中,一個高大的少年若無其事地站在大廳中央,另外三個隨從被打倒在地,一時起不來,而大廳裏麵的桌椅已被打爛了無數。


  妙香樓的老板黑著臉,渾身哆嗦,顯然是氣得不輕,他旁邊圍著十幾個看場子的打手,各個鼻青臉腫。


  柴棠怒道,“吳掌櫃,怎麽回事兒?!”


  吳掌櫃趕緊給柴棠作了個揖,“小王爺,你可得為妙香樓做主啊。這個煞星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一進妙香樓便點名要鶯鶯、燕兒姑娘作陪。小人跟他明說,兩位姑娘陪同小王爺及三位公子喝酒,可是這人不但沒有知難而退,反而執意要來包間見見小王爺。小人擔心打擾了小王爺,便命夥計們將這個瘋子趕走,沒曾想,他居然行凶傷人,打傷我妙香樓十幾個夥計。我等追過來以後,發現尊府四名隨從也被他打倒在地。”


  此時三樓的大廳已經被人群包圍,人們都識得柴棠、秦求等人,他們萬萬想不到,在這京城還有人敢動京城四少的虎須,紛紛將眼光看向來人。隻見那少年約有六尺有餘,比一般人高近半頭,長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倒有一副好麵孔。少年身穿一身奇怪的服裝,樣式前所未見,但看布料卻很名貴,顯然是從外地來的富家公子。


  郭瑾見這少年武藝高強,便存了息事寧人的念頭,他上前一步抱拳道,“這位公子,好生眼生,莫非是剛入京城?這鶯鶯、燕兒姑娘原本就是妙香樓頭牌,一直都是先到者得之,既然今日我等占了先,不如先坐下來,與我等共飲,也能欣賞兩位姑娘的歌藝。”


  郭瑾絲毫不提少年打傷妙香樓夥計、晉王府隨從之事,已經給了這少年極大的麵子和台階,但是這少年淡淡地笑問道,“你父親何人?!”


  郭瑾心中怒火升騰,哼了一聲,“家父武衛上將軍郭公諱仲通。”


  少年點了點頭,目光越過柴棠、秦求,定在了於稹身上,“你父親又是何人?!”


  於稹脖子一抬,昂首道,“家父殿前都指揮使於公諱顯達。”於稹第一次遇到比他還橫的人,便報上了父親的字。


  少年點了點頭,目光回到柴棠身上,“那麽,鶯鶯、燕兒兩位姑娘,小王爺可以割愛了吧。”


  柴棠心下一驚,頭皮發麻,這少年好大的威風,明知他們這些人當中,有一位殿帥之子,還有一位西軍邊帥之子,而且也認得自己的身份,還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和自己要人。難道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他正準備下令,將眼前這名狂徒揖拿,甚至幹脆打殺,突然覺察有異,扭頭看到秦求在打哆嗦。


  沒有用的廢物!柴棠厭惡地瞪了秦求一眼,扭過頭來。


  “來人啊~”柴棠大喝一聲,但還沒等他說完話,隻聽到秦求尖厲的聲音響起。


  “且慢!”


  柴棠氣得跳了氣來,直接一個巴掌打到秦求的臉上,“你是什麽東西,敢打斷本王爺說話?!”


  秦求連臉也沒捂,指著少年顫聲道,“你是沈括的什麽人?!”


  少年聽到秦求直呼沈括之名,眉頭一皺,一個閃身飄到秦求麵前,一個巴掌打到秦求的另一邊臉上。“憑你也敢直呼家父的名諱?!”


  等少年閃身回去後,竟然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清楚少年的身影。


  “小王爺,他叫沈方,我們惹不起啊!”秦求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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