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情深難壽
“這是……怎麽回事……”笑語喃喃，小道士姑娘為什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許是屍化了，屍毒沒有抑製住……吧？”
夜思影不甚肯定的應著，心想不至於吧，那姓冥的雖他看不慣，但確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一點屍毒而已，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盯著治療的，按理說，不該會有差錯……
他鳳眸微斂，忽然想到什麽，轉身就拉著笑語往屋內跑去。
“喂，去哪兒！”
“去找真凶！”
兩人蹬蹬跑進屋內，直衝如萱的臥房，甫一踏進就見滿地狼藉，被褥枕頭胡亂攤在地上，桌椅翻倒，米粒撒的到處都是，夜思影蹲下身來，撚起一小撮米細瞧一眼，一時什麽都明了了。
那奸商。
本以為他會缺斤少兩，也就罷了，沒想到……
笑語也有樣學樣，將撿起的米粒攤在掌心認真看了看，驚奇的發現這其實並不是一種米。
太明顯了，糯米偏白，常米則看起來有些透明，所以顏色發暗，但當很多的米堆在一起時，確實很難發現藏在其中的常米。
為什麽買的時候沒有仔細查看？
夜思影偏頭問她：“明白了嗎？”
笑語秀眉緊蹙的輕點下頭，明澈的水眸中浮現內疚之色：“是我的疏忽，害了小道士姑娘。”
“關你什麽事，都是那個米鋪老板惹的禍，”夜思影很不讚同的駁了她的話，又緩下聲來，道：“現下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姓冥的本領雖高，但雙拳難敵四手，那姑娘變了僵屍之後，會喪失神智，與古僵屍沆瀣一氣，他一人恐難抵擋的來。”
“我去幫他！”笑語起身就跑，結果被人一把抓回。
“你給我老實點！”夜思影緊握她的手腕不放，警告意味甚濃道：“憑你現在的本領，還不足以成為他的幫手，我去就好，你乖乖呆在屋子裏，不得踏出房門一步，無論那兩隻哪個不小心跑進來，你隻管屏住呼吸，他們就不會發現你了，記住了麽？”
笑語小嘴撅得老高，卻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又連忙道：“那你也要小心一點。”
“嗯，我會的。”她的聽話顯然讓夜思影心情愉悅不少，湊上前去在她唇角快速的輕啄一下，等笑語下意識的忽閃了下眼眸再睜開時，眼前已是空空如也。
她馬上跳將起來，爬上炕去將窗紙戳了個窟窿，眯起一隻眼睛繼續緊張的關注著戰況如何。雖然不能參與，但說不定，還有能用得到她的地方。
冥漠痕的的確確被突如其來橫插一腳的人給駭了一跳。
還以為又有一隻古僵屍複活了，他心下暗凜，目光如炬，更加不敢大意，但與新加入的‘古僵屍’沒交手幾招，就輕鬆將對方打下地去，臨落地前，還將對方身上的衣物撕扯了大半下來。
他低頭一看，衣料輕薄，顏色鮮豔，眼熟至極。
這不是……
後仰彎腰堪堪躲過半身僵屍的突襲，冥漠痕揚手將手中布料扔掉，任由它們隨風飄落，轉瞬間又與半身僵屍纏鬥一起，卻聽下方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氣流暗湧，那新僵屍再次衝飛上來。
冥漠痕指間燃起一道黃符，捏一簇火苗忽而彈進半身僵屍的身體裏，那火苗觸物即燃，落在半身僵屍的肋骨之上，無論它如何來回疾行，還是用手去拍，都不見分毫減勢。
半身僵屍馬上張牙舞爪向他撲去。
冥漠痕手裏又夾了四道黃符，黃符突燃 ，跳躍的橘黃色火苗讓半身僵屍一個急刹車，頗有幾分忌憚的向後滑行一小段距離，隨即垂直而落遁入地中。
新僵屍如期而至，懸在虛空之中，上下浮動著，散發著駭人紅光的雙目透過淩亂長發，正一瞬不瞬的死盯著他。
冥漠痕薄情森寒的眸子中，頭一次升起掙紮之色。
殺？留？這是個問題。
向來對要殺之物毫不手軟的男人，此時卻一動不動，隻與對方目不轉睛的對視著，不見，身後悄然升起半身僵屍的身影。
如萱陡然仰天尖嘯一聲，身形如風般狂野而凶猛的向他撲來。
那布滿殺氣的風襲至眼前時，冥漠痕才將將動了下唇，沒有任何感情的啟唇喚道：“如萱。”
長長的指甲已然要戳進他的雙眼，卻在聽聞這一句呼喚後，被誰摁下暫停鍵一樣，立時停滯。
眼中充斥著的魔魅紅光竟黯淡了些許，露出一雙於清明與迷茫中徘徊的瞳眸，然，在無意中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他身後的情形時，那眸中的清明，終於戰勝所有迷茫，傾身滿抱住他，一個強硬的轉身，就聽得輕微的‘噗嗤’一聲。
那是利爪穿透皮肉的悅耳聲響。
至少聽在如萱耳中是這樣。
隨後的她的唇邊湧出大量濃稠血流。
半身僵屍五爪張合，生生從她身上抓下一塊肉來，一下塞進自己的嘴中，上頜一動一動，任由新鮮溫熱的血落入它的喉嚨之中。
被火苗燒焦的地方，隨著血液的源源不斷的滲入，恢複如初。
如萱身上的知覺還未隨著屍化完全麻痹。
她眉心緊皺，費力牽動嘴角，朝他露出一抹清麗如花的笑容來。
然後勉力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幾不可聞的字：
“快……殺了……我……”
眸中紅光閃閃爍爍，如不可控的命運，變幻莫測。
冥漠痕不為所動，目光落在她亂發之中，猶固執不落的結條釵上。
結條釵的釵頭翹花繁複精巧，下麵的垂飾是兩顆橙色珠子，翹花雖是不值什麽錢的銅做的，卻仍是異常輕靈，做工精細。
戴在她的頭上，是如此美麗。
他的手腕忽然被人擒住。
如萱艱難的抬起手來，想從他指尖的火苗上引一簇過來，引火，自焚其身。
冥漠痕隻輕輕吹一口氣，那火苗竟全部一息之間全滅。
他對著如萱，很是孩子氣的勾起唇角賴皮的笑了笑。
然後出手如電，在如萱額上貼下一道黃符，又抽出一根銀針，紮進她的喉中，抱著她，急落而下。
落下時正好與要上來幫忙的夜思影擦肩而過，分離的瞬間，他忽道：“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什麽？喂！”他隻是來幫忙的沒打算要全盤包攬好不好！連幫他都是看在笑語的份兒上好不好！
冥漠痕才不管他不滿的叫囂，隻管將如萱抱進屋去，乍然看見他抱著一個血人進屋來，笑語嚇得愣在原地，怔怔然看著他袖子一揮，將炕上剩下的米粒一掃而空，而後動作輕緩的將懷中的人抱了上來，安置妥當。
然後將一隻手覆在血人的頭頂之上，閉上眼睛，暗自催動內力，不一會兒，就見血人臉側青白的肌膚，徹底變成了深深地青色。
怎麽回事？
笑語看的心驚膽戰，莫不是，莫不是冥漠痕適得其反，沒將小道士姑娘身體裏的屍毒逼出來，反而讓她中毒更深了？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見男人神情專注而不容打擾的樣子，又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渾然不覺淌了滿炕的血，已將她的鞋浸染的通紅。
待那深青色又變成黑青色之後，冥漠痕才輕舒一口氣，拿下手來，鬢角的汗已不知流了多少道。
看著躺著的人徹徹底底被屍毒全部侵占，變成僵屍後，他滿意的牽了牽嘴角，頭也不抬的輕聲問笑語道：“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麽。”
不是疑問的語氣，想來剛才就察覺到笑語滿心的疑惑與擔憂了。
笑語心念電轉，看看躺著的人兒，又看看腳下這滿炕鮮血，一些模糊的片段在眼前一閃而過。
血，代表受傷，而流了這麽多血，肯定不是小傷。
那麽，他這麽做……是為了讓小道士姑娘不再因為受傷而受罪麽？
不對，不會隻有這麽簡單……
靈動的杏眸因為思索而無意識的轉動著，冥漠痕亦沒有急著出聲，十分有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
明明馬上就要想到了，可就是抓不到重點在哪，僵屍，傷口……這兩樣東西串聯起來，不就是……
“棺材菌！”笑語終於想了起來，萬分興奮的脫口而出！
他這麽做，不就是為了修補傷口麽！若小道士姑娘還是個活人，那麽傷口，就沒那麽容易醫治了。
而僵屍不同，她見識過棺材菌的威力，隻消一小會兒的功夫，就能將屍體修補的完好如初。
可是，若這樣的話，小道士姑娘，以後不就隻能做僵屍了麽？
這和做死人，又有什麽分別……
笑語是真真想不透冥漠痕到底要做什麽了。
冥漠痕卻是半點不憂，隻語調淡然道：“有隻法術高強的鬼在這裏，哪還需要什麽棺材菌，不過，意思你猜對了，我這麽做，是為了更好的修複她身上的傷口，”想起半身僵屍強行從如萱身上抓扯下來的那一大塊皮肉，幽深如潭的墨眸中迸射出幾分陰狠，頓了頓，又道：“你不必擔心什麽，我有辦法讓她變成僵屍，自然也有辦法將她變回來。”
“呼——”笑語狠狠地鬆了口氣，小道士姑娘人很好的，在大雨天收留了他們不說，家裏的東西還讓他們隨便用，且，她變成如今這幅模樣，也有她的一份過錯，如果真的出事，她會內疚死的。
對了，夜思影呢，他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