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嫁給別人，亦是為了你
婉娘拍了拍笑語的手，衝她使了個隨機應變的眼色，化作一縷青煙，重新藏於她腕上的瑪瑙珠鏈內。
笑語忙理了理發，一邊穿鞋下地一邊揚聲道：“來了來了！”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不拘言笑的俊臉，笑語頗覺意外，結結巴巴的打著招呼：“夜、夜大公子……”
“嗯。”夜思筠淡淡的應了一聲，目光在她稍顯淩亂的儀容上掃過，道：“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哦？噢……”不懂這個害死過親弟弟的壞男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笑語隻得先訕訕應了，目送他留下這句話後便轉身踱出。
瑪瑙珠鏈裏忽然傳出一陣隱隱約約的輕笑。
洗去滿身殘留的酒氣，有侍候的丫鬟適時的送新衣服過來，笑語猶豫了下，還是穿了，隻是明顯送衣的人不知她的尺寸，送的衣服有些過大。
將袖子挽了三挽，丫鬟又幫她束好發，便去通知大少爺去了，不一會兒，兩人就一前一後步出房間，朝樓下大門走去。
望著他們一同離去的背影，隻稍遲了一步就被人捷足先登的夜思影瞪著冒火的雙眸，雙拳緊握，卻不知是在生氣她騙得了自家大哥的好感，還是生氣她的花心濫情。
但是後者，與他又有什麽關係呢？他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麽……
心頭千頭萬緒理不清楚，他索性狠狠甩袖轉身離去，昨夜，他有意無意中得知大哥將小乞丐……不，是陌家長女留了下來，奇怪的是，陌家一家早早離席，竟無人發現大小姐不在其中，他今天一早就早早起來，想著將她送回家去，在外留宿一夜，對一個未嫁的女子來說關乎名節，他陪她一同回去解釋清楚，就算還有人不信，也不會傳成對她有害的流言蜚語，而是一段風流佳話了。
沒想到，他的大哥也想到了這一點。
夜思影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現在變得不像自己的自己，那個人的出現，就像是意料之外，本該不會參與到他的生命中的，可她偏偏參與了，還攪亂了他尚算平靜的心湖，他就這樣被她拖著走，做出很多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事來，想讓這惱人的小丫頭消失，卻在想象著她消失不見後自己終於再次安頓下來的生活時，感到一陣接著一陣巨大的惶恐。
他在懼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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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回去之後，就算有陌家大公子在身旁陪同，也免不了被一陣冷嘲熱諷，估計什麽難聽的話都說的出口，懷著認命的情緒敲開門後，迎出來的卻不是最愛找茬的後母，而是她的親生父親。
那男人一雙冷硬如冰的利眼在她套著不合身衣物的小身板上掃了一圈，還未發作，就瞄到了立在她身後，長身挺立的陌家大公子。
那表情，立刻陰雲轉晴。
“見過伯父。”夜思筠施了一禮，態度恭敬，卻不顯懦弱與討好，隻讓人覺得風度翩翩，甚為賞心悅目。
陌老爺果然滿意的很，一掃眉眼間的陰霾，微側了側身道：“既然來了，就進屋一敘吧。”
“多謝伯父。”
幾人一同去了前廳，坐下喝茶寒暄，既是笑語帶回來的人，自然不能將笑語攆走，所以她也一起跟著坐下，百無聊賴的聽著他們之間的談話，從天氣，到問候家裏人，到生意場上的事，看不出，夜思筠這人在長輩麵前竟是如此遊刃有餘，大多時候他都扮演著洗耳恭聽的角色，聽著她爹的長篇大論，也不覺厭煩的樣子。
很快，話題來到笑語身上，夜思筠略略挺直了身子，用閑話家常的口吻道：“陌大小姐昨夜喝醉，外麵又冷得很，怕她外出著涼，晚輩就鬥膽將人留下了，恐照顧不周，還請伯父責罰。”
麵容卻是鄭重嚴肅的，不帶一絲輕浮意味。
“嗬嗬……還未感謝承蒙夜大公子的照料，又談何‘責罰’二字？”陌老爺的聲音漾滿笑意，漫不經心的瞥了笑語一眼，那目光，就如同一件不值錢的東西卻賣了個好價錢似的，看的笑語一陣惡寒。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相談甚歡間，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騷亂，有仆從慌急的高聲道：“夫人恕罪，老爺正在接客，需得通報一聲才能進去，小的……”
“你給我讓開！我是夫人，去見自家的老爺還需通報？！”尖利失控的女聲隨即炸響，伴隨著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誰生生撕碎咽下的滔天怒意，“聽說那個死丫頭回來了？人呢，是不是就在裏麵，陌笑語！你給我滾出來！”
陌老爺微皺了下眉，對夜思筠道：“家教不嚴，讓你見笑了。”
“不敢不敢。”旁的與主人不熟的客人見到此情況，大多會選擇及時離去，給主人留點麵子，但一聽那囂張婦人所喊的話，夜思筠思索片刻，便決定，不走了。
陌老爺也沒說什麽，反而不避嫌的對身旁的丫鬟道：“去把婦人請進來。”
“是。”
很快，一麵目猙獰的婦人腳步飛快的踏了進來，見到笑語果然就坐在其中，立刻撲上去抓住她的衣領揚手就扇，嘴裏罵道：“你這個小賤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笑語懵懵懂懂，還沒搞清楚這個臉漲得通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的女人是誰，劈頭就挨了狠狠地一巴掌，那婦人作勢還要再打，卻被旁邊的夜思筠及時攔下。
“夫人，有話請好好說。”夜思筠不冷不熱，語氣間卻透著不容造次的威嚴。
陌老爺也是上了火氣，拍案而起厲聲喝道：“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再胡鬧我就把你休了，帶著你那肮髒的女兒滾出我的陌家！”
婦人大驚，忙轉身撲倒在地，仰天哭嚎道：“我那可憐的女兒喲！”又陰狠毒辣的瞪向笑語，直指她的鼻尖道：“就是她，這個心腸惡毒的小賤人，就是她串通他人玷汙了我家雪柳！我可憐的雪柳喲……嗚……求老爺替咱們可憐的女兒做主，將這個小賤人杖斃吧！”
笑語猶是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茫然模樣。
“來人！”陌老爺果然喚了人進來，夜思筠立即稍微退後一步，更加嚴密的將笑語護在身後，那婦人卻是解了心頭之恨的咬牙冷笑，待強壯的家丁一一站定，陌老爺淡漠道：“將夫人‘請’進安心堂，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陌夫人不可置信的望向眼前她死心塌地的跟了多年的男人，直到被家丁拖出老遠，才傳來極其淒厲的一聲：“老爺——！！！”
什麽鍋配什麽蓋，她早該知道的，他們家的老爺，最是隻親權財，不近人情。
然後，陌老爺如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笑吟吟的請夜思筠回位坐定，聊到午時時吃了頓飯，才肯放人離去，臨走時，忽的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她在家裏，我再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委屈，夜大公子慢走。”
夜思筠輕勾嘴角，亦是打啞謎一般的回道：“多謝伯父，告辭。”
馬車嘚嘚而去，卻帶不走笑語的一絲疑惑。
她又不傻，不會看不出她爹的司馬昭之心，隻是沒想到的是，夜思筠當真有娶她的意思？為什麽？他們才不過見了一麵而已，如果不是一見鍾情，或關乎到利益關係，他那樣看起來薄情寡欲的男人，是斷不會隨隨便便娶一個女人回家去的吧。
前者簡直是無稽之談，那麽看來就是利益關係了，陌家的確財富豐厚，笑語心思電轉，若她當真應下這門親事，那麽，原先的一切軌跡，包括夜思影的死，是不是，就會有所轉機……
馬車一走，陌老爺立即轉身吩咐道：“將最大的院子給大小姐收拾幹淨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擾，好生伺候著，有一絲閃失，提人頭來見我。”
“是，老爺。”管家戰戰兢兢的應了，恭送陌老爺踏進門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瞧過笑語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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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在宴會之上遭人調戲威脅，帶出門後更是被人玷汙，好不容易任那禽獸一逞了獸欲，勉強佯裝無事的回到宴席之上，又假借去解手趁機去找母親，將事情暗自告知，陌夫人又驚又怒，本想將那禽獸押送官府，卻沒想到……那就是當官的兒子，其父任當朝禮部尚書，怎會是她一介商人之婦能得罪的起的主兒。
當日他是隨母親而來，所謂慈母多敗兒，加之身份高人一等，所以尚書的小兒子一向是胡作非為慣了的，尚書夫人又不忍苛責，給了陌夫人一筆豐厚的金子作為賠禮，可是，陌夫人又哪裏缺錢呢，那尚書的小兒子又死不認賬，不肯娶了雪柳，還嚷嚷著什麽區區低賤商人之女勾引誘惑他不說，還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簡直白日做夢！
直讓陌夫人在席上丟盡了臉麵。
雪柳經此一事，本欲尋死，被陌夫人死死攔了下來，陌夫人又失勢，父親又隻當她是能釣金龜婿的誘餌，家中姨娘甚多，人多口雜，她未嫁失身的事又被她娘吵得路人皆知，失去依靠的二小姐委實吃了不少苦頭，這才磨掉了跋扈的性子，人也知禮了許多，聽說最後還下嫁給了一戶農戶的老實人，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當笑語終於從丫鬟的無事閑聊中勉強拚湊出了這件事的始末時，夜思筠卻又再次殷勤的上門拜訪，這次，還直接將她帶離陌家。
夜老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