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楚王好細腰
公元前546年——前529年 齊莊公因色亡身,崔杼弑君另立。楚靈王弑君自立,建章華之台,壯觀異常。
國際間戰爭減少也不能完全歸功於弭兵之盟,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國內戰爭增多,諸侯無暇外戰。國際爭霸戰告一段落。國內爭霸戰愈演愈烈。君臣之間的權力之爭經常掀起內亂。
齊景公年幼,崔杼以右相身份專權引起左相慶封的不滿。慶封利用崔家的家庭矛盾逼死了崔杼。
崔杼寵愛小兒子,以長子有病為由剝奪了長子的繼承權。崔家因此分為兩派明爭暗鬥水火不容。慶封挑唆崔杼的長子殺掉幼弟一勞永逸。崔杼看到兄弟相殘悲憤不已,恨不能殺掉長子。慶封當即要求替崔杼出頭除掉這個逆子。崔杼也是在氣頭之上就同意了。慶封派兵攻打崔家,滅了崔家滿門。崔杼回到家,看到家破人亡,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絕望中上吊自殺。慶封取代崔杼成為朝廷一把手。
但是滅掉了崔杼,慶封在得到權力的同時失去了強有力的同盟者。慶封靠一己之力無法控製齊國。忠於齊莊公的大夫們開始暗中結盟。毫不知情的慶封出去打獵。欒氏、高氏聯合田氏、鮑氏,四大家族趁機發動政變,殺掉慶封的兒子,控製了京城。慶封得到消息率兵反攻,被四大家族擊退。慶封隻得逃往吳國。
高、欒兩家瓜分了慶封的權力。田、鮑兩家白忙一場,什麽都沒撈著,怨氣難平,於是又聯手起兵趕走高、欒兩家。田家自此崛起,為“田氏代齊”打下基礎。
齊國經過這一係列變故實力大損,退出爭霸行列。
公元前545年,楚康王去世。他的兒子郟[ jiá]敖繼位。
郟敖任命他的叔叔公子圍為令尹。自從楚莊王開始,由楚王的至親擔任令尹一職成為慣例。
想當年,楚莊王因為卿大夫之亂差點丟掉性命。此後楚莊王開始扶植公族,打壓世族。公族就是楚王的同姓本家。世族是異姓家族。但是倚重公族任人唯親寒了世族大夫的心,造成楚國人才大量流失。很多人在楚國沒有發展前途就跑到晉國另謀出路。因此當時有句話叫“楚才晉用”。巫臣是第一個從楚國跳槽到晉國的人。他幫晉國扶植起吳國。吳國成為楚國邊境大患。幫助晉國打敗楚國的析公也是從楚國跳槽過去的人。
楚莊王認為血脈關係最可靠。但事實證明,在利益麵前什麽關係都靠不住。
孔子將春秋時期定義為禮樂崩壞的時代。進入東周以來,諸侯混戰,重利忘義,西周建立起來的道德體係、法律製度、社會秩序、上下尊卑的等級觀念已經完全被破壞。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孔子深感人心不古,世風日下,所以才將“仁義禮智信”定為恢複古代道德體係的基礎。
郟敖患病臥床。公子圍假裝去探病。他趁四下無人之時扯下帽帶勒死了郟敖。公子圍自立為王,是為楚靈王。
楚靈王即位後會盟諸侯,宣示霸主就任,接受諸侯朝賀。結果魯、衛、曹等國托辭不來,不願承認他這個弑君自立的新主子。隻有鄭、陳、蔡以及南方小國因為害怕他,前來捧場。
楚靈王覺得很沒麵子,出兵討伐吳國,想靠武力立威。
楚軍殺入吳國攻破朱方(江蘇鎮江),俘虜了在那裏避難的慶封。
楚靈王把大斧頭綁在慶封身上遊街示眾,告誡軍民不要像慶封那樣,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還強迫大夫們支持他。慶封反唇相譏:大家也不要學楚王那樣,殺死了自己的親侄子自立為王,還強迫諸侯們支持他。軍民忍俊不禁。楚靈王羞愧難當,下令將慶封滅族。
吳國發動報複式反攻,殺入楚國境內,連拔楚國三座城池。
楚靈王伐吳原本是炫耀武力,並非想滅了吳國。但是吳國的反擊激怒了楚靈王。他召集陳蔡等隨從國,又與越國聯手一起討伐吳國。
越國在太湖平原,傳說是大禹後裔建立的國家。越國相傳十幾世後不知道什麽原因亡國了。幾百年後,有人自稱大禹的後裔重新建立了越國。越國跟吳國接壤,一直受吳國欺負。楚國為了對付吳國,跟越國結成聯盟。
楚軍跟越國會合後殺入吳國。吳國以逸待勞,在鵲岸(安徽無為縣境)擺開陣型。楚軍先頭部隊剛到達鵲岸。吳軍立即發動攻擊,一舉擊潰了楚軍。楚靈王出師不利,士氣受挫,不敢再發動進攻,跟吳軍對峙了一段時間後灰頭土臉地撤兵了。
靠炫耀武力威懾諸侯的法子不好使,楚靈王轉而炫耀楚國的強盛,修建了方圓40裏的章華宮。“舉國營之,數年乃成”。宮苑裏的標誌性建築章華台“台高十丈,基廣十五丈”,在當時是“天下第一台”。
章華宮是當前已知的最早的皇家宮苑。這座宮苑的遺址現在已經被考古人員找到了,在湖北潛江的龍灣鎮。遺址裏已經發掘出22處宮殿的夯土台基。標誌性建築章華台的基址也找到了。它是一座長300米、寬100米、高5米的夯土台基。傳說中“台高十丈(按楚製約23米),基廣十五丈(約35米)”的章華台就應該建立在其上,但現在隻剩下密密麻麻的柱洞。
23米不算很高,也就相當於現在的八層樓。但這在當時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因為春秋時期剛發明瓦,瓦在遺址中也有出土,還沒有發明磚。完全土木結構的建築能達到二十多米已經很了不起了,在當時已經算是摩天大廈。
章華台又名“三休台”。因為章華台太高了,登台的人需要休息三次才能登到台頂。按說八層樓高不至於歇三回。隻是楚人以細腰為美,每天隻吃一頓飯,餓得扶牆走路,休息三回算少的了。
楚國以細腰為美的風氣從楚靈王開始。楚靈王喜歡細腰骨感的美女。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楚國因此掀起減肥熱。楚國女人以細腰為美,致力於節食減肥。很多人因為過度節食得了厭食症。“楚王好細腰,一國皆餓死”。
連朝中大臣也擔心自己水桶腰將軍肚受到楚王嫌棄,上朝時用絲帶把腰勒緊。 “楚靈王好士細腰,故靈王之臣皆以一飯為節,脅息然後帶,扶牆然後起。比期年,朝有黧黑之色。”
章華宮修好之後,楚靈王邀請諸侯來參加落成典禮,以此向諸侯炫耀楚國的經濟實力。但是來的諸侯寥寥無幾。
晉平公聽說楚靈王修章華宮,立即著手修建虒[sī]祁宮。虒祁宮比章華宮更高更大更華美。
晉國老臣師曠勸他不要這樣做,認為爭霸是比誰的德行好,誰更能吸引諸侯歸附,不是比誰更能揮霍,誰更奢侈。如此大興土木,浪費民脂民膏,會引來百姓怨言。
但晉平公不聽。
虒祁宮修好後,晉平公也邀請諸侯來參加落成典禮。諸侯對晉平公還比較捧場,都來了。
楚靈王對諸侯厚此薄彼忿忿不平。他打算重啟爭霸戰,出兵中原,武力征服諸侯。他的大夫武舉勸他稍安勿躁。出兵中原也得出師有名。不能因為人家沒參加你的落成典禮就討伐人家。這樣會讓人笑話咱心胸狹窄,更不能讓中原諸侯心服口服。不如等我們抓到罪名之後再出兵討伐。
碰巧陳國發生弑君另立的惡性事件。楚靈王立即出兵把陳國滅了,讓他的弟弟公子棄疾兼任陳國國君。
公元前532年,晉平公去世。他的兒子晉昭公繼位。
晉平公死了,楚靈王的膽子大起來。他以蔡國國君十年前弑君自立為借口,誘殺了蔡國國君,隨後出兵滅了蔡國,把蔡國的太子抓回來殺掉祭天。他讓公子棄疾兼任蔡國國君。
楚國連滅陳蔡兩國震驚了中原。晉國作為霸主不聞不問也說不過去。晉國於是召集諸侯商議救蔡伐楚。但是諸侯雖然反對楚國吞並陳蔡,但不願出兵去救陳蔡。一則害怕楚國,擔心惹禍上身;二則陳蔡是楚國陣營的隨從國,與己無關;三則陳蔡有錯在先,活該被滅國。諸侯商量半天無果而終。
晉國不肯出頭救陳蔡,讓諸侯商議,有損霸主威信。諸侯覺得晉國指望不上,開始討好楚國。
齊國也跟楚國拉關係。齊景公派上大夫晏嬰出訪楚國。
楚靈王知道晏嬰個子矮小,便想拿他找樂。他讓人在大門旁邊開一個小門,讓晏嬰從小門進。晏嬰不肯受辱,說:我要是出使狗國就從這個狗洞裏鑽,否則的話就應該從大門進入。楚國人隻好讓晏嬰從大門進。
楚靈王不死心。他譏諷晏嬰:齊國沒人了嗎?怎麽派你來啊?晏嬰說:我們齊國有個規矩,賢明的使者被派到賢明的君主那裏。不肖的使者被派到不肖的君主那裏。我是不肖之輩,所以隻能出使楚國了。楚靈王自討沒趣。
楚靈王被視為昏君。不過他最大的問題不是昏,而是渾。他做人太差勁,做事太過分,最終把自己搞成孤家寡人。他隻會使用武力使用暴力,不懂得以德服人,連起碼的以禮相待都做不到。他羞辱晏嬰,得罪了齊國。他對諸侯傲慢無禮,仗勢欺人,諸侯都不肯歸附他。他滅掉蔡國已經很過分了,還把蔡國太子當做犧牲祭天,更讓蔡國百姓和諸侯痛恨。他對自己的臣下也非常無情,最終搞得眾叛親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