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天羅地網

  日出日落,暫且安寧的一天即將過去。


  小安遞上一隻碟子,碟裏隻有一枚散發著清香的藥丸:“無機師太,該吃清心丸了。”


  因為無機師太吃不了苦的東西,一吃就吐,所以青藤老人開給“她”喝的藥不多,也很普通,像這枚藥丸就是以溫補為主,氣味略香,味道微甘。


  夜白雙指拈起那枚藥丸塞進唇間,喝著水吞下。


  小安看到他把藥丸喝下去,放心了:“請師太歇息,小的先退出去了。”


  他出去後,夜白張嘴,將壓在舌尖下的藥丸取出來,丟進一邊的藥渣罐裏。


  一邊的祝九九看到這一幕,驚住了。


  夜白轉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用很低很低的聲音道:“小心有毒。”


  祝九九咽了咽口水,額上微微冒汗,柳府提供的飯菜味道不錯,她每天都吃那麽多,不會中了毒吧?

  仔細想想,夜白的擔心沒錯啊,柳太傅憑什麽每天好吃好喝的侍候他們?就不怕他們吃飽了,身上的傷好了就跑人?


  唉,她果然還是太嫩了,居然沒有算到這種可能。


  夜白闔上眼眸,沒再看她:“你該回房了。”


  祝九九摸了摸脖子,小心翼翼的走回去,順帶把房門關上。


  這天晚上,她做夢夢到她吃下了整整一大盆美味的毒藥,被毒得全身發黑,而後早早醒來,用膳的時候都沒敢多吃,都是用目光暗中觀察夜白和小安,他們吃過的東西她才敢吃。


  傍晚的時候,幾天不見的柳太傅出現了,給他們帶來一個意料之中的壞消息:“就在今日,大理寺正式宣布太子找到的那具屍體就是四皇子的屍體,太子立誓要為四皇子報仇,皇上下令大內侍衛、京衙、護城軍配合太子追查烏荻奸細。”


  夜白低頭,垂眸,沒有別的反應。


  “無機師太,太子可以說是布下了天羅地網,以追捕烏荻奸細為名,全力追殺你。”柳太傅拈著胡須,意味深長,“不僅如此,他還派出大批人手,秘密盤問全城的醫館、藥鋪、大夫,調查這段時日都有哪些人受了外傷或者購買治療外傷的藥物,你們倆若是露麵,一定會很快落入太子手裏。”


  夜白還是不說話。


  “還有,皇上下令為四皇子舉行三天的葬禮,由太子親自主持。”柳太傅笑,“京城上上下下都說太子對四皇子是真好,隻是四皇子自己不懂事,辜負了兄長對他的期待。”


  夜白抬眸,微微一笑:“他們說得對,太子對我真是極好,我永世不忘。”


  “你確實應該銘記太子的恩情。”柳太傅哈哈大笑,聲音裏滿是譏誚,“你的府邸已經被太子接管,太子讓你的人都留下來,說他們侍候你那麽多年不容易,就留著當個念想。”


  夜白抿唇,不說話。


  他原本就不愛說話,正常情況下,如果別人不主動跟他搭話,他會安靜得像個玩偶。


  柳太傅笑了片刻後,收住聲音:“二殿下昨日回京,我跟他說了你的事情,他很是心疼你和關心你,囑咐我務必保護你,你要不要見二殿下一麵?”


  “二皇兄如此關心我,我自然感動,很想見他。”夜白說得有兩分誠懇,“如果太傅能安排我和二皇兄見麵,我求之不得。”


  “二殿下這幾日也要協助太子操辦四皇子的葬禮,暫時不能前來見你。”柳太傅道,“另外,二殿下擔心你身邊的人與太子勾結,要我了解你這十年來在泉城的生活以及你身邊那些侍衛、下人的事情,如此,他才能更好的幫助你恢複身份。”


  夜白道:“我在泉城的生活極為簡單,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說,不如太傅問,我回答?”


  “這樣也好,那老夫就細細的問了。”柳太傅開始問,“你在泉城的時候,每天都在做些什麽?”


  兩人開始了一問一答的對話。


  祝九九站在一邊,安靜的聽著,心裏明白,這其實也是二皇子在試探夜白。


  二皇子誌向遠大,有勇有謀,人緣極好,支持者眾,當年的奪嫡之爭,大皇子獲得的支持率遠遠低於二皇子,立儲之路困難重重,大皇子這才決定遠赴戰場,想通過立下戰功打敗二皇子。


  最終,大皇子通過與烏荻國勾結“贏”得那場戰爭,受封為太子,但即使這樣,也不代表太子就比二皇子強,兩人的皇位之爭仍然在繼續。


  而二皇子能在眾多皇子中脫穎而出,自然有很多長處,其中一條便是他常教導手下的“知己知彼,識人善用”,在祝九九看來,二皇子既然要與夜白“合作”,肯定要調查夜白。


  如果夜白在自述中撒謊或有所隱瞞,一定會引來二皇子的懷疑。


  祝九九暗中觀察夜白的表情、眼神和身體細節,想知道他的敘述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然而夜白的表情總是那麽淡,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風平浪靜,她實在看不出深淺。


  將近一個時辰後,柳太傅終於問完了,疲憊的站起來:“時間不早了,師太早些歇息,待時機成熟,我會安排您和二殿下見麵。”


  夜白客氣的道:“好。”


  柳太傅邁著有些發麻的雙腿走出去,隻覺得心好累。


  夜白在泉城的生活就是吃飯、睡覺、偶爾出門走走以及偶爾有人上門看望,不管他怎麽翻來覆去的問,夜白都說不出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他覺得他真是白問了這麽長時間。


  走出佛堂後,夜風捎帶著竹子特有的氣息吹來,讓他心曠神怡。


  “夜白這人活得真是無趣,還不如一般人家活得有意思。”他一手拈須,一手背在腰後,搖著頭離開。


  路過府裏那棟修建得最為精致的閣樓時,他想起他幾天沒見采虹了,心裏有些掛念,便轉了個方向,走進虹樓。


  虹樓的下人看到他,趕緊行禮。


  柳太傅看向二樓:“少爺這幾日怎麽樣了?”


  下人道:“少爺這幾日食欲不振,睡得也不太好,就是沉迷於作畫,醒的時候都在畫畫,小的好久沒有見過他這般投入的畫畫了。”


  “那他應該沒有大礙,我去看看他。”柳太傅了解兒子,隻要兒子還能畫,那就沒有大的問題。


  他走到樓上,掀開珠簾,一眼就看到柳采虹趴在書桌上睡著了,臉上沾著墨汁,嘴邊滴著口水,腦袋下是一張才畫了兩筆的畫紙,一隻手還鬆鬆的握著一支畫筆,看起來好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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