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蚍蜉撼樹談何易

  第三百八十五章


  “除了於丞相，一個不留。”說完這句話後，來不及去看餘懷因臉上是什麽表情，亓晚書就已經別開了臉，他轉過身去，背對著餘懷因，閉上了眼。


  他不敢看，因為他害怕在餘懷因的眼裏看見他對自己的失望。所以他沒有看見，餘懷因看著他背影時，眼裏一閃而過的哀傷。


  ——他們之間，到底還是走到了這種地步。


  接下來便是一番短兵相接的混戰，比起控製了整個虞風城的亓晚書來說，蘇雲生臨時召集起來的那三十多人，簡直不夠看的。


  蚍蜉撼樹談何易，不消一會兒，那三十餘人便死的死，傷的傷，到最後隻剩下了十餘人和蘇家兩父子，其餘沒死的都落入了亓晚書手裏。


  這是餘懷因第二次直麵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死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初在落霞山山道上見過一次，有了先例，相比起最初的驚愕和猝不及防，這一次他隻是覺得難以接受。


  不是因為這些人的死亡而覺得難以接受，而是因為這些人的死亡，是由亓晚書一手造成的，是那個在他心目中霽月清風般的亓晚書，造成了這些人的死亡。


  一想到這，餘懷因就感覺自己的心髒緊了緊，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在了手裏，隻要用力，他的心髒就會被捏破，像氣球一樣，炸開時血肉四濺。


  他身側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戰至最後，隻剩下了三五人，蘇雲生看了看左右，然後轉過頭來，對在自己身後的蘇長鶴吼道：“霖兒，帶於相走！！”


  蘇長鶴聞言愣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蘇雲生的意思，他顫著聲喊：“爹……”


  蘇雲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走啊！”


  眼看著又倒下兩人，蘇長鶴隻得咬牙，轉頭一把抓住餘懷因，在最後關頭，運起輕功，帶著餘懷因往城牆之上躍去。


  同一時間，兩把劍架在了蘇雲生的脖子上。


  自始至終，亓晚書都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站在刀光劍影之外，一言不發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琉璃般的眼眸裏毫無波動。


  直到此時，看著餘懷因被蘇雲生帶著往城牆去，他才終於眨了一下眼睛，然後隨著餘懷因離去的方向，微微抬起了頭。


  赴十三察言觀色，上前一步，聲音恭敬，輕聲問道：“少主，要追嗎？”


  亓晚書停了一下，然後低下頭，對赴十三說：“把弓箭給我。”


  赴十三大概也沒想到亓晚書會這樣說，不由微微一愣，好在他反應迅速，很快就恢複了正常，然後朝身後揮了揮手，立刻就有人拿了一把弓箭上來。


  赴十三接過來，再轉呈給亓晚書。


  亓晚書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即便正在做與他氣質相差甚遠的事情，他搭箭上弦，拉開弓，將箭矢對準了半空中的餘懷因。


  隻聽見“咻——”的一聲，箭矢離弦，如一束可捕捉的風一樣向著眼看著就要靠近城牆的餘蘇二人飛去，下一瞬，便見二人如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落了下來。


  蘇雲生猛地睜大了眼睛，一個“不”字卡在喉嚨裏喊不出來，他掙紮著就要起身，被身後一個黑衣人一腳踢在膝彎處，他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亓厭！”他抬起頭來，紅著一雙眼睛看著站在他麵前的亓晚書，好似要撲上來將亓晚書撕咬殆盡。


  亓晚書聞聲垂眸，目光似有似無的掃了他一眼，那眼神，就猶如看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死物，然後他抬腳，朝著城門方向走去。


  赴十三跟在亓晚書身後，在經過蘇雲生身邊的時候，見蘇雲生還在掙紮，他抬手，幹脆利落的一掌劈在蘇雲生的腦後，將人劈暈在地。


  亓晚書走上前，站在城牆之下，抬頭，看著城牆之上的餘懷因。


  餘懷因剛把中了箭的蘇長鶴扶在旁邊靠著，忽然聽見底下傳來亓晚書喊他的聲音，他猶豫片刻，還是起了身。


  “相爺。”亓晚書喊，聲音有幾分無力，“跟我回去吧。”


  餘懷因頓了一下，說：“晚書，你放我離開吧。”


  亓晚書聞言沉默，再開口時，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沙啞，還帶著絲絲的顫音，“憑什麽啊？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


  亓晚書猶不甘心，他踩著腳下被淋濕的青石板，又朝餘懷因走了幾步，語氣裏帶了一絲委屈，他低聲吼道：“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


  殘月在上，暮色在下。


  雜亂無序的馬蹄聲打破了方圓十裏的寧靜，仿佛是為了應和什麽，本來已經逐漸喑啞的鷓鴣聲再一次聲嘶力竭起來。


  餘懷因回頭，見遠處有人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