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第五百二十二章
顧伯的棺材從李府出來後,從東大街繞西市坊出了城門,因為亓晚書的特許,李義和沒有趕蘇長鶴離開,由他跟著運送棺材的人走了一路。
一直到棺材出了城,蘇長鶴和李義和才停下腳步,蘇長鶴哭了一路,此刻眼睛都腫了,襯著微紅的眼眶,像極了一對兔眼。
李義和看著身側這位抹著眼淚的少年,輕歎了一聲,起初他並不是很能理解蘇長鶴,一個僅有一麵之緣的人罷了,哪值得哭呢?
他搖搖頭,不想了,向蘇長鶴說道:“雖說從虞風到京都一路遙遠,但好在冬日嚴寒,屍身保存時間久,等回到京都再下葬,也是來得及的。”
蘇長鶴聽了,悲傷的情緒並沒有好轉,他生來順遂,父親尚在,能為他遮風擋雨,十八年來,他吃穿不愁,還未經受這世間的醜惡,即使偶有任性之舉,但也一直心存善念……
他長這麽大,或許還未直麵一個人的生死,顧伯是第一個。
其實嚴格說起來,他和顧伯,僅僅是初見,兩人甚至沒說幾句話,不過就是碰巧坐了同一輛馬車,但仔細想想,又好像有跡可循。
為著昨夜顧伯為他披上的那件衣服,為著擁擠的車廂裏,顧伯看著他時,那懷念著誰的慈祥目光,無論哪個,蘇長鶴都沒辦法在聽說他的死亡後選擇漠視。
他的眼淚或許並不全是因為顧伯的死,但一定是因。
蘇長鶴目送著顧伯的棺材出了城門後便隨著人群漸漸走遠,直到再也看不見,聽見李義和說的,回過頭來,瞪了後者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李義和“誒”一聲,覺得自己被瞪得莫名其妙,想通後,隻覺滿心無奈,他知道蘇長鶴顯然是誤會了什麽,又在仇視什麽。
昨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天就被裝在棺材裏抬了出來,理所應當的,誰都會覺得顧伯是亓晚書所殺,事實上,若不是看了傷口,連李義和都要這麽以為。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蘇長鶴在李府的身份尷尬,說好聽點,他是個比較特殊點的客人,說難聽點,他就是亓晚書的階下囚,亓晚書沒必要跟他解釋顧伯的死因。
再者,即便亓晚書如實說了,顧伯是自戕,蘇長鶴也未必就會信,退一萬步說,就算顧伯真的是亓晚書所殺,他蘇長鶴又能怎樣?
亓晚書也不像是那種會在乎別人如何看待他的人。
反正無論怎樣,都不幹他李義和的事就是了。這樣想著,李義和笑了一聲,抬腳,追上前麵蘇長鶴的腳步。
蘇長鶴在一間酒樓前停下了腳步,他仰著頭,紅腫的眼睛巴巴的看著酒樓,目光流露出了對美味佳肴的渴望。
待李義和走到他身邊,他轉過頭來,看著李義和,不說話,但那雙眼睛,不言不語間,已經把什麽話都說完了。
李義和想要拒絕,但蘇長鶴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他搶在李義和開口前,劈裏啪啦的說:“我就進去買隻鴨買完就回去或者你去也行我在這等你!”
……一氣嗬成,中途連口氣都不帶喘的。
李義和被他這麽一打岔,自己要說什麽都忘了。半晌,他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然後抬頭,對蘇長鶴說:“那就一起進去吧。”
亓晚書不怕蘇長鶴跑,不僅不關起來,還敢放他出府,不代表蘇長鶴就真的不會跑,要是人跑了,到時候追究起來,就是他的責任。
為防萬一,李義和可不敢放人一個人呆著,雖然蘇長鶴現在受著傷,輕功用不了,但誰知道他會不會使什麽詭計,支開自己,然後跑了。
卻不知道,這樣正合了蘇長鶴的意。
他連聲道謝,然後笑眯眯的和人一起進了酒樓大堂。
酒樓大堂喧囂吵鬧,小二正忙著侍候食客,看見蘇長鶴,眼睛一亮,忙走上前來,殷勤的問候說:“這不是蘇少爺嘛,誒呦,還有李管家,您二位怎麽走一塊了?”
蘇長鶴不理會他的寒暄,直接就道:“廢話少說,給我外帶一隻……不,要兩隻八寶鴨,大隻的,要快,少爺我急呢。”
“蘇少爺今日怎地這麽急,不坐下喝一壺?”小二笑道,然後又說:“今日有從端州走水路來的楊柳香,味道可醇了。”
蘇長鶴立馬就道:“那就再要兩壺楊柳香!哦哦哦,還有,你家的白雪糕也要,和八寶鴨一起,都外帶!”
小二聞言,笑開了花,說:“好咧!還請蘇少爺坐下稍等片刻,就好。”說完,肩上毛巾一甩,轉身去吩咐了。
等再回來的時候,小二左提右拿,身後還跟了兩個人,一人手裏是油紙包著的八寶鴨,另外兩人手裏,是楊柳香和裝著白雪糕的食盒。
走到跟前,小二正要把東西遞過去,卻突然發現,兩人身後都沒有隨從,他“咦”了一聲,看著蘇長鶴,說,“蘇少爺今日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李義和也發現難題了,他和蘇長鶴兩個人,四隻手,根本拿不了這麽多東西。他有些不滿的看了蘇長鶴一眼,卻見蘇長鶴已經把食盒搶了過去,正吃得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