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雛虎與幽影之夜話與暗殺
李鍪看著頭頂依稀落下的月光,聽著樹葉沙沙的響動,緩緩的閉上那血紅的雙眼,嘴角帶起一抹微笑。
月光越過他的身影,照在他的背後,露出一地的屍首,每個人都隻是脖頸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但是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濃濃的驚恐,仿佛被李鍪殺死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一樣。
“先給人以恐懼,再進行搏殺,果然算得上事半功倍,隻是這種刺殺手段被王師知道了,恐怕又少不了一頓板子。”李鍪自嘲了一聲,搖搖頭笑了笑。
然後看了看那一地的屍首,冷笑一聲便離開了原地,走入黑暗之中。
過了足足的半個時辰,一地屍首中間,一個身影蹭的一下跳了起來,拍打著自己身上的塵土和血汙,一臉嫌棄的將身邊的屍體踢到一邊兒去,正是之前暈倒的那年輕土匪,“俺的娘咧,那廝殺起人來也太恐怖了些,嚇死俺了,幸虧是個雛兒。”
年輕土匪收拾了一會兒,看左右沒有動靜,眼珠一轉,心中暗暗到,“看來是真的走了。”
土匪抬頭辨別了一番方向,然後沿著山林繼續往前走去,這一路上還不停的左拐右拐繞圈圈,走了好大一會兒才來到一個隱蔽的山寨大門處,看到完好無損的山寨大門,那年輕土匪才長出了一口氣。
“開門開門,快點,出事兒了。”年輕土匪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營寨大門口,招呼著值守的山賊開門,等一進去就迫不及待的拉著一個趕過來的山賊問道,“楊爺呢,某有事找他。”
趕過來的那人也不羅嗦,“在房間等你呢,都等了快個把時辰了,趕緊去吧。”
“哎,這次點兒太背了,某先去找楊爺了”年輕土匪招呼一聲就要走,“對了, 幫忙找個水靈點的姑娘弄到我房間去,太嚇人了,一會兒我得好好的緩一緩。”
趕來接他的土匪嗤笑一聲,“你個家夥,這麽的年紀就跟色鬼投胎一般,心身體吃不消!”隻不過他這“金玉良言”那土匪是一個字兒都聽不進去。
看著那土匪去找了“楊爺”,剩下的幾人一都是樂樂嗬嗬的,尤其是看門的門子,笑的最是開心,咧開大嘴露出了那黃黃的大牙,“看來這次真是個硬茬子啊。”
“黃三這算是折裏麵了,現在就不知道楊爺是什麽想法了,”另一個土匪跟著附和道,“現在黃三手底下的那些貓三狗四們,一個個的估計正想著怎麽搜羅好處去討好楊爺,等過一陣子大當家的沒了,咱們這飛虎寨還得是楊爺做主,到了那時候,那些大姑娘媳婦們,嘿嘿嘿”
“行了行了,某也要回去了,你們把門關好,別放了什麽蟲子進來。”
“好嘞。”門子笑著打招呼,“注意身體啊,心你的腰!哈哈哈”
等到他們都離開了,兩個門子相視猥瑣的一笑,就要去關閉寨門,然後回去睡覺。
“你們這還真不好找啊。”其中一個人剛剛將手放到寨門上,還沒顧得上使勁就挺到這麽一句話,緊跟著就是脖子一痛,而另一個人聽到背後有動靜抽到腰間的砍刀回身看去,隻不過動作還是慢了,回身的同時,他的人頭也高高的飛起。
李鍪歪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赤紅的雙眼中一點波瀾都沒有泛起,扭身進了山寨,至於屍體,就在那裏放著,絲毫沒有掩飾,微風吹著寨門發出一陣陣低沉的聲音。
這個山寨應該是他們真正的老巢,雖然為了隱蔽性一些哨樓沒有建造,但是這重重關卡和裏麵的巡邏暗哨著實是不少,在上寨裏走了沒多遠就碰到數個暗哨和兩個巡遊的李鍪不得不讚歎一聲,在這常年戰亂的幽州,不得不,能留下來的,都是有兩下子的。
一邊感歎著這寨子的嚴密和隱蔽,一邊手上輕鬆的將一名暗哨抹了脖子,然後藏到隱蔽處,看看山的月亮,估計了一下時間,便藏起了起來,他要等到醜時末,那個時候人們最是困倦,做些什麽動作才更加的方便。
而這個時候,那年輕的土匪也終於來到了“楊爺”的房間外,低聲的呼喚著,“楊爺,我回來了。”
“是史家子啊,事情辦的怎麽樣?”裏麵傳出來一聲慵懶的聲音,還有一些悉悉索索的雜音,“趕緊進來吧,外麵多冷啊。”
“謝謝楊爺體諒。”史家子謝了一聲便輕手輕腳的將房門打開,鑽了進去,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三十餘歲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人正在穿衣服,眼角瞥過,床上還隱約有著一個人影,瞥了一眼就趕緊低下頭去,“楊爺所料完全不差,那兩人就是一對硬茬子,黃三和他那大部分手下都被那侍衛所殺,而那另一人在林子中埋伏,將剩下的人全都擊殺,我也是聽了楊爺的話,第一時間裝作暈倒才逃過一劫的。”
“跟進來了麽?”楊爺穿好了衣服走到他麵前,語氣依舊的慵懶,但是土匪卻是寒毛聳立了起來。
“楊爺放心,”土匪趕緊表明回話,“的回來的時候繞了很遠的路,而且一路心掩藏行跡,保證那人不會跟過來。”
“嗬嗬”楊爺笑了一下,“你是叫史大柱對吧”
“是,沒想到人這賤命還能入了楊爺的耳。”
“嗬嗬,聽你喜歡老金家的那丫頭?”楊爺拍了拍史大柱的肩膀,語氣有變得和善了很多。
“人,人哪裏有這個福分.……”史大柱尷尬的回答,金家的姑娘那是這個寨子裏出了名的一朵金花,不少人都攙著呢,隻不過上麵的幾位沒有開口,下麵也就沒人敢動。
“嗬嗬,今正好她不知道為什麽暈倒了,然後又不知道為什麽被送到我的房間裏,哎,看你子機靈,我便給你這個福分。”楊爺笑眯眯的看著史大柱,“你,可好啊?”
“謝謝楊爺,謝謝楊爺!”史大柱一聽這話,直接就跪在那裏,給著麵前的楊爺磕了幾個響頭。
楊爺沒有搭理他的感謝,而是默默的走到門口,伸手撫摸著那平滑的門框,“你當初是大當家安排到黃三身邊的吧。”
史大柱聽聞這話,身子一顫,就連磕頭的動作都停住了。
“知道我為什麽明知道你是大當家的安排的人,依舊還是願意用你麽?”楊爺的語氣又恢複了慵懶,“別緊張,你現在不是做的很好麽。”
“.……的,不知道”
“因為你夠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不老實,你偷著看我身邊女人的樣子,那個眼神我現在都記得,那種眼神,恐懼而又充滿了渴望和貪婪。”
“人……該死!”
“不不不,你不該死,隻有你這種人,才不該死,做人一定要有一個正經兒的目標,錢財,美女,哪怕是吃飽喝足都行,千萬不要學那個老不死的,想弄一個什麽世外之境,那就是一個夢,稍微那麽一碰,就碎了,所以他現在身邊的人,才會越來越少,知道麽!”
“知……知道了”史大柱完這句話,頭就更低了,完完全全貼在了地麵上。
楊爺轉身看到他這個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反手打開門就走了出去,臨走之前還送來史大柱一句話,“行了,不打擾你了,這種時候有人旁觀可不好。”
等關門聲傳過來,史大柱這才全身放鬆,一下子就攤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歪著頭看向了一旁的床上,那裏躺著他魂牽夢繞的人兒。
出了門的楊爺抬頭看著那頭頂的月亮,大口的呼吸著,“讓人壓著的感覺啊,真的很不好。”
“楊爺這話的,在這飛虎寨裏,哪裏有人敢壓著您啊?”這時候一旁出現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隻不過那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總是讓人感覺很是虛偽。
“張狗兒,你不在大當家那裏好好服侍著,總是往我這裏跑幹什麽啊。”楊爺撇了一眼那年輕人,正式之前趙奇的那個跟班。
“之前做了些錯事,現在這不是抓緊時間彌補麽,古人又雲,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矣”張狗兒一臉正義的出這些話,聽的一旁的楊爺眼皮子直抽抽。
“大當家的拚了性命的讓你們從就習文識字,這麽多年你就學了這麽個玩意?”楊爺毫不客氣的嘲諷起來,“若是讓大當家的聽見了你剛剛的那些話,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當初的決定。”
“大當家的當年曾經過,不識字不明理,現在這些不就是我學到的理麽?”張狗兒臉上微笑不便,“再了,現在大當家的歲數都這麽大了,他都已經忘記我們了,忘記了當初就是他親手送我們離開了這裏。”
“嗬嗬.……”楊爺被他這些言語的啞口無言的,“還真是仗義多出屠豬狗輩啊”
“所以仗義的人,隻能去屠豬宰狗,而我不想!”
楊爺不再話,趕緊的離開這裏,可能他自己也害怕再繼續下去的話,會吐出來。
直到走到張狗兒看不見的地方,才隨手招呼過來一個巡遊,“去把李老四給我叫過來。”
不多時一個臉上有著兩道猙獰刀疤的壯漢走了過來,一到楊爺身邊就變得恭恭敬敬了起來。
“都安排好了麽?”楊爺拍了拍李老四那結實的肩膀,每次在李老四身邊,他都感覺到十分的安全,或許是因為李老四幾次三番的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吧。
“楊爺放心,火油都準備好了,那些老不死的家夥們,也都被控製在自己的房間裏了,引火之物也都放到了隱蔽處。”
“恩,確定那人家夥不會出什麽問題吧,可別陰溝裏翻了船。”
“楊爺放心,那些屍體我都看了,也就是個會一些鬼域手段的刺客,若他敢現身,某便生撕了他!”
“哈哈哈……咳咳”楊爺被他那凶狠的樣子給逗笑了,最後還被牽出了兩聲咳嗽。
“楊爺心。”李老四趕緊輕拍他的後背,給他順氣兒,很難想到這麽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會做出這麽一個溫柔的舉動。
“無事無事,”楊爺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氣息,“還有一件事,得讓你去做了,別的人,我不放心。”
“楊爺請吩咐。”
“老金最近有些不老實,你得去解決了他,不過在這之前,他那個女兒讓我送給史大柱了,人們不是都麽,殺人之前得讓他吃飽飯,吃好的,不能讓人當一個餓死鬼,既然如此,史大柱就讓他做個風流鬼吧。”
“人明白,現在就去!“李老四應到,”可是我要是走了,您的安危.……”
“放心吧,那家夥短時間不會出手的,另外一會兒你回來的時候,一定得弄出點動靜來,別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
“在楊爺麵前,他們可不就是一群傻子麽?”
“哼,你這張嘴什麽時候也學會了阿諛奉承?還有那些油少放一些在廚房,弄那麽多,就真是個傻子也能一眼看出來是個套!”
“我這就讓人去辦!”李老四應了一聲,便下去安排。
李老四離開了,楊爺晃了晃發麻的脖子,伸了伸懶腰便離開了,不知道走向了哪裏,而原本楊爺的房間裏,史大柱正不停的在吞咽口水,手忙腳亂的在自己麵前的姑娘身上忙活。
“別……別.……”這個時候,金姑娘也有一些清醒,想要抗拒,但是現在史大柱已經是烈火燒身一般,哪裏還顧得上其他。
“金姑娘,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你,補償你,今兒可就對不住了”若是現在有人看到史大柱的樣子一定會大吃一驚,平日裏膽怕事,唯唯諾諾就連發火都不敢大聲叫罵的史大柱,現在眼圈通紅,穿著粗氣,臉色也十分的猙獰。
一個迷迷糊糊的姑娘,自然是沒辦法抗拒一個精壯的漢子,哪怕這個漢子還十分的年輕,這一刻,哪怕金姑娘眼淚汪汪也擋不住接下來要發生的慘劇。
史大柱正在忙活的時候,門口響起了敲門聲,不但聲音很大還很雜亂,像是無數雙手同時在大力的拍門。
雖然史大柱心中怒罵,但是敢這樣敲打這間房門的人,很明顯不是他能夠抗拒的,殘存的理智讓他離開身下的女人,匆忙穿上自己的褲子,就這麽赤著腳跑過去打開門。
門外李老四一臉微笑的看著一身狼狽的史大柱,“大柱兄弟這是正在風流著?”
“啊,四爺您怎麽來了?”史大柱見到李老四本能的縮了縮身子,“楊爺不在這 兒.……”
“我知道,我來這是專門找你的。”
“四爺您找我?”史大柱心中有一些不安,腳下也微微的往後挪了挪,“您找我幹什麽?”
“楊爺有吩咐啊。”李老四一把將往後退的史大柱拎了回來,“讓你做個風流鬼!”
然後史大柱都沒有來得及話,就感覺心口一疼,李老四握著短刀的手微微那麽一扭,鮮血就從史大柱的嘴裏冒了出來,慘叫剛要發出來就被一隻大手給捂回了嘴裏。
史大柱微微的掙紮了一下,就沒了動靜,李老四一臉嫌棄的拔出短刀,在史大柱的身上好好的擦了擦。
身後的伴當看見史大柱一死,心翼翼的對李老四到,“四爺,你看這姓史的也死了,那個老不死的金老漢一會也得死,就連這娘皮,也活不過今兒晚上,您看是不是……”
李老四看著身後一群仿佛眼睛都冒了綠光的家夥,啐了一口,“楊爺沒讓幹的,一樣都不許幹,聽見沒有。”
身後的隨從聽見李老四話,雖然心中有些不屑,但是依舊不敢反駁。
“來兩個人,把門口那兩具屍體弄到林子裏去,門別關了,老子回來了自己關。”李老四看他們被鎮住之後便往營門口走去,同時招呼兩個人跟上自己去抬屍體,“另外再去幾個人把那些剛弄出來的火油藏起來一部分,別都明晃晃的放在那。”
李老四在前走著,一群人看著房間裏的燭光晃動,一群人都舍不得挪一下腳步,這個時候,房間裏又傳出來一聲“嗯”,這一聲更是將他們心中的火焰給勾了起來。
“楊爺沒讓咱們碰這個娘皮,但是也沒不讓咱們碰啊。”這時候一個腦子轉的快的土匪突然低聲嘟囔了一句,“反正她今晚也要死了,而且也被用過了,咱們.……”
一群人被他的目光閃爍,這時候已經走遠了的李老四扭頭看他們還沒有動作,眉頭一皺就要發怒。
他們中間趕緊跑出來幾個人奔了過去,臨走還低聲了一句,“給我們哥幾個留一口,聽見沒有。”
“快去吧,快去吧,”一群人臉上帶著猥瑣的笑意揮手讓他們趕緊走。
李老四留下兩人收拾屍體,自己獨自下山,去解決了那個金老漢,順帶會一會那個所謂的硬茬子護衛。
“四哥,您一個人可以麽?”一個土匪還假情假意的關心了一句。
“哼,我可不是黃三那個廢物!”李老四啐了一口,不再搭理他們,腳下的速度更快了一分。
兩個人看李老四離開了,趕緊將兩具屍體隨便找個地方一扔,就急匆匆的跑了回去,等他們跑到門口的時候,看見了同樣被叫到廚房幹活的幾個人,他們相視猥瑣的一笑,趕緊跑進了屋子,開始了他們的狂歡。
他們沒看見的是,等他們走後,林子裏出現了一個孩子,臉上還掛著淚水十分費勁的將兩具屍體一點一點的拖回了原地,然後跑向了廚房。
時間慢慢的走過,醜時即將過完,這個時候的山寨裏也更加的安靜了,因為在這個時辰,無論是巡遊還有暗哨又或是本就在休息的土匪,都沉沉的睡了過去,隻不過有的人在床上,有的人在地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李鍪睜開了眼睛,慢慢走出了黑暗,看著寂靜無聲的山寨,然後很輕鬆的找到了廚房,還從廚房裏找到了不少油,看那樣子應該是剛熬出來的,嘴裏不由的嘖嘖稱奇。
“我都睡醒了一覺了,營門口的屍體還沒人發現,你們這戲演的太過分了些啊。”李鍪將那些新熬出來的油放在自己的眼前,不停的撇嘴。
然後將油往桌子上一扔,也不管它,就這麽毫不遮掩的走了出去,“還真是有意思的地方。”
“大人,”黑暗中走出來一個孩子,對著李鍪行了一個很標準的禮,然後語氣中帶著一絲懦弱著到,“請問您是來幫我們的麽?”
“不是,”李鍪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絲毫不管孩子失落的樣子,“我是來殺人的。”
“是來殺壞人的麽?”孩子的眼睛中仿佛又有了一絲光亮。
“我就是壞人”李鍪偏過頭看著旁邊的孩子,“難道沒有人告訴你,晚上不睡覺,以後長不高麽?”
“我在等你。”孩子梗著自己的脖子,李鍪看到他那大眼睛裏明明有著眼淚,但是就是不流下來。
“趙奇.……嗬嗬”李鍪搖搖頭,“帶我去見他吧,希望我的價格他能夠滿意。”
“大人這邊請。”孩子伸手一引,便帶他走進了黑暗。
李鍪跟著自己麵前的這個家夥左拐右閃,不斷的在黑暗中前行,那個孩子個頭不大,但是動作著實不慢,李鍪若是不全神貫注都有可能會跟丟了他,當然,地形不熟再加上黑暗的環境也是很大的原因。
“大人,到了。”就在李鍪感覺快繞寨子一周的時候,那孩子終於停下了腳步,同時讓開了半個身子,露出了一個.……狗洞。
“鑽進去?”李鍪指著自己麵前那個狹的狗洞,歪著腦袋看著那孩子。
孩子被他看得也有些尷尬,隻能拱手解釋道,“大人,實在是.……”
李鍪沒有聽他的解釋,或者,沒有等他解釋完,直接往那狗洞裏一鑽,“隻要能見到趙奇,其他的無所謂.……”
孩子被李鍪這利索的舉動給驚了一下,然後也不多想,跟著李鍪就鑽了進去。
狗洞後麵是一個空蕩蕩的院子,空蕩到什麽程度,李鍪可以保證,這個院子隨便哪個位置站上一個人,舉目四望,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躲過他的眼睛,整個院子莫什麽樹木池塘這些雅趣的東西,就連一根雜草都沒有,有的就是硬邦邦的青石板。
李鍪眼睛往後一撇,孩子也從狗洞裏鑽了進來,“大人跟我來。”
走過空蕩蕩的院子,來到一扇後窗外麵,孩子再次停下腳步,對著後窗輕叩了三下,停了一會兒再叩三下。
然後後窗從裏麵打開,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頭出現在李鍪麵前,麵容很平常,佝僂著腰,放在外麵,平常人看著,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鄉間老頭。
“趙奇首……?”李鍪想先大聲招呼,就看見那老人微微搖了搖頭,以手示意,讓他先進來。
滿腹心思的李鍪隻能順從他的意思,從窗戶上翻了進去,然後李鍪一進到屋子就被嚇了一跳,並非是屋子裏麵有什麽機關陷阱或者是埋伏或是屍首什麽的。
整個屋子清淡素雅,通體素白,桌子上一副很大的沙盤,兩盞青銅燭台,聳聳鼻子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配上那一旁高高的書簡,若非是李鍪知道自己找的這個趙奇是一個情報販子,他一定以為他進了哪個大儒的房間,就這房間裏的裝扮,自家那個老頭子都沒人家有範兒。
“啊,趙……”李鍪壓住了自己腦袋裏那些不著調的想法,剛要張嘴問些什麽,就又一次的被打斷了,然後那老人用很標準的姿勢跪坐到桌案一側,然後伸手往桌案上的沙盤一指。
李鍪眨巴了眨巴眼睛,也隻能跪坐在另一邊,伸手在沙盤上寫到,“可是趙奇首領?”
那老人看了一眼,然後十分平靜的張嘴到,“當不得什麽首領了,現在某隻是一個糟老頭子罷了。”
李鍪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一臉和善如發皺了的桔子皮一般的老臉,他的臉皮止不住的抽搐,“趙奇.……”
他剛張開的嘴又被止住了,然後還是熟悉動作,一指桌案上的沙盤。
“或許隻是有耳疾,久聞人老之後便眼花耳聾,看趙奇先生已經這般年紀了,恐怕正是耳聾之時,哎,可憐。”抱著這種想法的李鍪隻能繼續拿起沙盤旁邊的樹枝,繼續在沙盤上寫到,“找人,外來者,價格。”
“現在老夫也是有心無力,兄弟你應該有看出來了,現在這個山寨都不是我做主了,更遑論其他,實在是,幫不到你的。”
李鍪繼續持樹枝寫到,“我幫你解決這裏的問題,你幫我找人。”
“不夠!”趙奇又搖了搖頭,頗有點好整以暇的意思。
“我解你燃眉之急。”李鍪心中一急張口就了出來,然後反應過來對麵那人可能聽不見,便要伸手去拿樹枝,卻是聽到了對麵那人十分淡定的到……
“那也不夠。”
“你能聽到?”李鍪臉皮開始抖動。
趙奇依舊是平靜而又和善的笑容,伸手往麵前的沙盤上一指,這一刻李鍪感覺自己雖然沒有喝酒但是有些上頭。
李鍪拿樹枝的手都是顫抖的,“你還要什麽?”
“這一寨的老少,你要管。”
李鍪拿樹枝的手頓住了,停留了很久才繼續開始寫到,“一寨的老,與你何幹?”
“他們因我而到了此等境地,若是不管不顧,我心難安。”趙奇平靜的著話,仿佛就是在一句,晚上吃了麽這麽簡單。
在一旁伺候的孩子,卻是突然跪在了趙奇的身邊,一直壓在眼眶裏的眼淚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嘩啦啦的留了下來。
“好。”李鍪平淡的回了一句,便起身離開,臨走之前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仿佛是儒者一般的老人,和那個跪著地上低聲啜泣的孩子。
等到李鍪離開之後,趙奇伸出自己那隻蒼老的大手,慢慢的撫摸著地上那孩子的後背,“癡兒,莫哭莫哭了,你的仇,大家的仇,老頭子我入土前一定會給你們報了的,記住那句話,你隻有活著,你才有希望。”
兩個人的對話,孩子的啜泣,老人那話語,都隨著夜裏的風,消散在這星空之下。
出來院落,爬出狗洞的李鍪,用了老鼻子勁兒才找回廚房,再次來到那一堆堆的火油麵前,伸出手摩擦著自己那滑溜溜的下巴,然後伸手提起兩壇子油罐就走了出去,然後一炷香之後李鍪再次進來又拎出去兩壇子,以此周而複始的,直到空開始了蒙蒙發亮,李鍪才跑完最後一趟,然後施施然的走出來營寨大門,走之前還把放了一夜的屍體給帶走了。
日出東方,陽光普照大地,營門四周湧出來無數的山賊土匪,每一個都是滿臉的困倦,嘴裏不停的在罵罵咧咧的,然後回到了各自的房間,在外麵苦守了一夜的楊爺也是一臉的怒火,怒火布滿了自己的臉,營寨裏昨晚“啥都不知道”睡了一夜的人們也都躲的他遠遠的,
楊爺一臉晦氣的回到自己的房間,但是進屋之後,臉上變得更加的黑了,他的屋子現在是一派狼藉,昨被“處理”掉的史大柱雙目大睜的躺在門口不,往裏屋一看,一具赤裸的女屍趴在床上,一床的狼藉再加上那渾身的傷痕淤青,都不用問,楊爺也知道這是怎麽死的。
一臉黑雲遮麵的楊爺走出了自己的屋子,隨手招呼過一個同樣一臉困倦的土匪,“李老四呢?讓他滾過來見我!”
那土匪一臉的困頓,撓了撓頭,過了一會兒才回話,“四哥好像一晚上都沒見人影,我去找找?”
“快去快去!”楊爺厭煩的揮揮手,那土匪剛剛跑出去了兩步就又被楊爺叫了回來,“先叫來幾個人,將這兩個晦氣的玩意兒給我弄出去,聽見沒有!”
那土匪趕緊應了,然後就近找了兩個剛剛躺下的土匪過來,將史大柱和金姑娘的屍體給抬了出去,沿途很多已經起床開始忙活的人們看見這兩具屍體眼中都透露出濃濃的哀傷。
一臉晦氣的楊爺在自己屋子裏,怎麽看怎麽覺得嫌棄,幹脆就坐在地上開始閉目養神了起來,在外麵足足等了一晚上,也實在是有些困了,但是一想到剛剛床上的屍體,怎麽也躺不下去,並不是他沒殺過人,也不是沒見過死人,主要是猛地看到自己床上這麽一個屍體,實在是惡心了些。
那個去找李老四的土匪現在也不知道找到哪裏去了,一直也沒來,在地上坐了足足一個時辰死活睡不著,又累又困又餓的楊爺,憋著一肚子的火氣出了房門,繞了一大圈才找到那個躲在角落裏偷偷睡覺的土匪,然後一腳踹了過去。
“讓你找的李老四呢!”土匪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聽見楊爺那冰冷的聲音。
土匪一個激靈,趕緊站了起來,“我現在就去找,現在就去。”完也不顧自己這一身的勞累和困倦,趕緊去四處尋找李老四,楊爺看著連滾帶爬的土匪,冷哼了一聲,然後慢慢走到營寨前麵。
閉著眼微微抬頭,讓陽光照在臉上,這樣會讓他感覺更舒服一些,隻是這種舒服的感覺還沒維持多久就被一陣喧嘩給結束了。
楊爺皺著眉頭將眼睛睜開,扭頭就看到一群土匪在四處喧嘩,而領頭的那個就是剛剛被自己一腳踹醒的那人,一看那人,本就心情十分不好的楊爺心情更加的糟糕。
就在他爆發的邊緣,那土匪竟然主動的跑了過來,“楊爺,剛剛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四哥,而且我剛剛問了,四哥昨晚一晚上沒有回來,而且也沒有和咱們呆在一起!”
“一整晚都沒見人?”楊爺聽了他的話心裏感覺有些不對,然後便讓他帶些人手去下麵找人。
隻是那些人還沒有來得及下山,剛剛出了山寨大門就被人給擋了回來,被一個赤裸著上身,被各種布條包裹著,一手吃著滿是血汙的戰刀,一手拎著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的人。
“嘿,你們幾個下去是要找這個人麽?”劉複用戰刀拍打著另一隻手拎著的首級的臉,他自己的臉上還掛著一種名叫猙獰的笑容。
“你是何人?”一個土匪顫顫巍巍的問著話,之所以顫顫巍巍,主要是因為看到了劉複手上的人頭,正是自己要去找的李老四。
“某是何人?某是來殺你們的人!”劉複這句話一完,就衝了過去,迎著那些土匪衝了過去,人頭也被他隨手扔在了地上。
見到敵人隻有一個,地方還是在自己老巢大門口,他們也不退縮,也迎了上去,他們堅信就算自己打不過對麵的這個家夥,自己的援兵也馬上就會到。
但是他們還是失算了,他們失算的第一件事就是對劉複的低估,那個莽莽撞撞的漢子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衝在最前麵的那名土匪就連一招都沒有撐過就被他一刀梟首了。
他們緊接著就發現他們失算了第二件事,他們的援兵到不了了,當然這麽快能看出來並不是因為他們突然間都可以未卜先知了,而是因為他們看到了一股衝的火光,那那熊熊烈火燃起來的地方,赫然就是他們剛剛離開的大寨。
而此時營寨的一處沒有人的角落裏,李鍪嘴裏叼著一根野草,手裏把玩著兩顆火石,眼睛看著那燃起來的熊熊烈火,嘴裏嘟囔著,“睡著的人醜時末最困,那一宿沒睡的人,睡著了之後的兩個時辰,雷打都不醒,嗬嗬。”
大火不但震驚了土匪山賊,更是讓站在外麵曬太陽的楊爺也一臉的震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哈哈哈哈.……”
無數衣不蔽體的土匪山賊和身上帶著火苗甚者烈火的人從房間裏跑了出來,每一個人都在不停的慘叫,在外麵忙碌的人們,無論老少也都是一臉的震驚,整個飛虎寨變得十分的混亂,所有人都烏泱泱的聚在一起,莫出去支援一下那幾個岌岌可危的山賊,就是想要將他們有序的聚集在一起都辦不到。
楊爺癲狂過後,很快的就恢複了冷靜,然後伸手揪過一個慌亂的土匪,二話不,兩個嘴巴子就甩了過去,正一臉慌亂隻知道四處逃竄的土匪被這突如其來的兩耳光給打蒙了,同時也從慌亂變成了震驚。
“不想死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著!”楊爺怒罵了一句,“還有,找把家夥,現在不想死就隻能靠自己了!”
楊爺完便繼續去找下一個,原汁原味的兩耳光抽了過去,還是那一套的辭,在“楊爺”的名號和響亮的耳光所影響下,那名土匪也是被他給拽了過去,但是楊爺沒有看到,剛剛那個第一個被他抽耳光的家夥,現在正一臉震驚的捂著自己噴血的脖子,緩緩的倒下,而他的周圍除了更加慌亂驚恐的土匪以外,還有數具衣衫不振或者壓根衣不蔽體的土匪。
楊爺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親信,這很好辨認,隻要衣服亂糟糟的,或者光著膀子乃至光著屁股的,肯定就是自己的親信,楊爺的雙手不斷的製造著響亮的耳光,抽的自己手都快麻木了。
可是當累的氣喘籲籲的楊爺不得不回過頭想要看看自己努力的成果的時候,之所以不得不,是因為正在不停的尋找親信的楊爺,突然發現自己身邊找不到人了,不隻是找不到親信,連那些普通的土匪乃至穿著破衣爛衫的老弱都離得他遠遠的,當他終於回過頭的時候,他再次被鎮住了,他的成果不菲,那一地的屍首,每一個都符合著他親信的標準。
而在這一地屍首前麵站著的有兩個人,一個一臉獰笑的劉複,一個嘴裏叼著野草一臉的玩世不恭的李鍪。
“嗬嗬嗬,就你們兩個人?”楊爺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你們就是趙奇那個老家夥找來的救兵?果然厲害,薑還是老的辣啊。”
看著兩個人都沒有話,楊爺臉上掛上了笑容,語氣也恢複了之前的慵懶。
“你你們都忍了那麽久了,怎麽就不能再多忍一忍呢,”楊爺的話音剛落,李鍪便接上了話茬,“還有什麽手段?”
“某的人手,又怎麽隻有區區的幾十人,這裏可是趙奇老兒的老巢,在幽州鼎鼎大名的飛虎寨,馬賊黑風,山賊飛虎中的飛虎寨!”
“你的若是那些早早就埋伏在後寨的那百餘人的話,他們可能來不了了。”這個時候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個溫文爾雅的年輕人,拖著渾身的血汙和傷口,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以及一道猙獰的傷疤,“某昨晚給他們送夜宵的時候,加了些料,當然那些都沒有問題,但是加上今的早飯,他們就不會那麽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