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6 章
荷縣這兒中秋也有月餅可吃, 隻不過因為氣候的原因,月餅跟石頭一樣硬,咬一口牙都得被嗑碎。
石如琢將這“石頭”在手裏捏了捏, 原本不想吃, 隻不過是習俗罷了, 不吃也不會掉塊肉。
“那怎麽行!中秋不吃月餅, 就好像除夕不給壓勝錢似的, 太不像話。”葛尋晴還不讓了。
縣令發了四枚月餅給她過節, 她便將那晚烤兔肉的烤架再次搬了出來,要將月餅放在烤架上烤著吃。
雖說大蒼百姓最喜烤物, 無論是桃還是梨子都喜歡在明火上過一遍,要的便是那燒烤獨特的滋味。
可是烤月餅……石如琢還真是沒吃過。
“沒吃過就對了。”葛尋晴嘿嘿地笑道,“這便讓你嚐一嚐, 說不定烤月餅配點兒喝的, 又能被咱們咂摸出非同尋常的味道呢。”
“非同尋常的味道不知道有沒有,一會兒拉肚子倒是很有可能。”
“你還不信了嘿!絕對不會拉肚子, 你先吃一口看看!不好吃你再給我!”葛尋晴將烤得有些發黑燙手的月餅遞給石如琢。
石如琢被燙得呲牙咧嘴,勉強吃了一口。
“好吃嗎?”
“……”
“算了, 看你這樣子跟吃了口屎一樣。哎, 暴殄天物啊。別浪費,給我,我吃了它。”
若是旁人聽到葛尋晴這粗口, 估計會顰眉蹙頞, 可石如琢卻是一點都沒有不適的樣子。
葛尋晴說什麽都自然而可愛。
隻不過在看到葛尋晴將她咬過一口的月餅毫不忌諱地繼續吃入口中時,石如琢便有了一絲難以啟齒的歡喜。
“燙燙燙……燙死了!”
葛尋晴這一口沒把握住份量, 月餅裏的糖加熱之後其燙無比, 她被燙得坐立難安, 將滾燙的月餅在口中翻來覆去地倒騰,恨不得把嘴扯出臉盆寬,不讓月餅觸碰到口腔。
卻又不好吐出來,太浪費。
石如琢見她這倒黴的模樣,樂不可支。
好不容易把月餅給吃了下去,葛尋晴覺得自己的舌頭已然沒了知覺。
“笑,你就笑!”葛尋晴捏了石如琢的臉一把。
石如琢笑得更開心了。
荷縣除了光禿禿的荒山、日夜不停的刺骨寒風和冰封萬裏的冰原之外,什麽都沒有。
但石如琢愛這兒。
雖然冷雖然貧瘠,雖然隻能貓在破舊的小宅子裏生火取暖沒有博陵的歌舞升平,但這兒有一屋子的肉香,有滋味奇怪烤月餅,有溫暖的被窩。
有仰光。
在荷縣度過的這四天,是這一年來石如琢最快樂而愜意的時光。
若是可能的話,她想要一輩子都和仰光生活在此。
即便粗茶淡飯,即便頂風遊獵,即便飽一頓餓一頓,即便一輩子當她的發小,那也是她最向往的人生。
可惜這樣生活無法持續多長的時日,她必須離開。
不說博陵還有很多她無法放下的事,即便是這兒,她也不可能厚著臉皮待太長時日。
中秋不過三日的假期,仰光為了招待她又請了一日的沐休,還欠下不少人情,她知道自己該走了。
“好舍不得你啊,阿器。”葛尋晴得知她要離去的時候,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也不知下次見麵會是什麽時候了。”
這年的荷縣生活,教樂觀的葛尋晴在分別時也不免感歎山高水遠人生若寄,分別時也是滿麵愁容和不舍。
石如琢見她哭,忍不住也跟著紅了眼睛:“怎麽會不知道何時再見?若是你想見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會來見你。”
葛尋晴哭得後背起起伏伏:“阿器贈我之情,此生難尋。”
石如琢在短暫逗留之後,離開了荷縣。
葛尋晴一直送了二十裏地,才在石如琢的勸說下往回走。
遠遠的,獵獵狂風之中,看著葛尋晴的身影越來越模糊,石如琢先前堅定的想法也變得脆弱。
人生之變數何其多,此時她可以為仰光不遠千裏,往後呢?
她還會有機會來到這兒,回到仰光身邊嗎?
若有朝一日仰光回到博陵,知道她所作所為,會如何看待她?
還會再讓她靠近嗎?
離別的愁緒和對未來的悲觀,將前幾日的溫馨蕩得一幹二淨。
獨自踏上歸途的石如琢心情所未有的低落。
渾渾噩噩地在馬車裏躺了好幾日,什麽都沒吃,甚至水都沒喝一口。
趕車的車夫勸了她好幾次,她也充耳不聞,隻想要一直這樣睡下去……
天之將曉時,馬車停在了一處無風之地。
有人上車來了。
石如琢沒睜開眼,她想著若是那車夫想要拿什麽東西拿走便是,她心灰意懶,什麽也不想管。
那人應該不是車夫,身上的味道和風塵仆仆的車夫全然不同。
很好聞。
應該是石如琢熟悉的某個人。
她曾經很多次嗅到這香味。
那人拿了水想讓她喝,她懶得張口。
隨後雙唇上便有了柔軟的觸感,隨後清甜的水漸漸進入到她的口中,慢慢在她身體內流淌。
幹涸的身軀被水澆灌之後逐漸有了些綠意,石如琢睜開眼,看著別的地方,麵無表情道:
“人即便十多天不吃不喝,也不會死。”
呂瀾心雙手撐在她的身子兩側,發紅的眼睛勉強睜開著,正在細細品味許久不見的這張臉,連語調都變得高了一些,聽得出來她心情極好:
“我沒覺得你想自盡,隻不過看你躺在這兒不設防,便想索吻罷了。阿器,這麽多日不見,你可有想人家?”
石如琢:“出去。”
呂瀾心:“哎,為了陪你過節,我大老遠從多衣國趕回來,家都沒回,知道你跑來這鬼地方,又跟著過來。這一路差點沒給我吹出個好歹來,你還對人家這般冷淡。”
石如琢沒再說第二遍,沉默是她的警告。
“好好好,我出去。你可真會折磨我。”
呂瀾心走出了馬車,石如琢的馬車在前方行駛著,呂瀾心的馬車跟隨在後,就這樣一前一後慢慢地往博陵前進。
路過一城池,石如琢找了間客棧投宿,呂瀾心跟著一塊兒來,卻發現和客棧破爛流丟,竟還有蜘蛛網。
一向愛幹淨的呂瀾心隻睜了眼睛看了一眼,就嫌棄地將眼睛重新閉了起來。
呂瀾心:“你如何能住在這種地方?”
石如琢:“我原本成長之地也差不多如此。你若是嫌棄的話大可不必跟著進來。”
“好嘛。”呂瀾心沒轍,“我先讓人進去收拾收拾。”
說著便有四位婢女麻利地進入到客房,迅速打掃,轉眼的工夫煥然一新,連被褥都是呂瀾心隨身攜帶的貼身之物。
石如琢:“……”
轉身就要走,呂瀾心站在原地帶著笑意說:
“據說我給你提供的情報,讓少懸妹妹拿下了劉闊。沒想到侯立有這麽大的價值。其實我這邊還有更多有價值的線索,阿器你不會不想要吧。”
石如琢停下了腳步,肩膀微微地聳起,再緩緩地垂下。
似呼了一大口氣,鎮定情緒。
“你覺得這種事有意思嗎?”
石如琢的話還未說完,呂瀾心便迫不及待地接上:“有,自然有!你可知在多衣國這些日子,我是怎麽熬過來的麽?來來來,阿器,我尋了幾樣有意思的物件,保證能滿足你。”
呂瀾心推門進屋子,也沒再管石如琢的去留,似乎已經確定石如琢不會離開。
石如琢果然跟著她一塊兒進屋了。
“門閂上。”呂瀾心將一個包袱展開的時候,頭也不抬對石如琢道。
石如琢默認片刻,將門閂好。
“除了侯立,還有誰?”
呂瀾心說:“你瞧你這張死氣沉沉的臉,真像塊石頭。不過我就是喜歡看你這一臉肅然被我攪亂的樣子。”
“還有誰?”
呂瀾心不緊不慢地將包袱全部打開,石如琢原本看著別的地方,那包袱裏的景象落在她的餘光裏,還未正眼看都已然叫她瞠目結舌。
帶著不確定和滿心的震驚,石如琢將目光轉了過來,瞧了一眼。
隻一眼便讓她恨不得自剜雙目。
“怎麽了,為何這個表情,我還以為你會特別喜歡呢,畢竟先前你都是用扇子,大抵是喜歡使用器物了。這可是我從多衣國四處搜羅回來的情趣之物,你來試試,是否趁手。”
石如琢臉色鐵青,恨不得換上一雙沒有見過這些醃臢物件的眼睛:
“呂瀾心,你不覺得荒唐嗎?”
“荒唐?歡愛的癖好有何荒唐?”呂瀾心是真心地疑惑,連眼睛都睜開了,“所以,阿器你到底喜不喜歡嘛?”
“你若沒有其他事情與我說,我便走了。”
“做了就說。”呂瀾心道,“這回一口氣告訴你兩個人哦。”
“……”
“你快先選一件。或者……你想要一次性多用幾件?”呂瀾心媚態橫生,“哎,隻怕是奴家剛剛養好的脆弱身子骨經不起折騰。”
“你原本並不喜好如此。”
“嗯?”呂瀾心一時不知她所指是何事。
“為坤之位。”
呂瀾心聽她這麽說,開懷地笑道:“我呂文禦可乾可坤,誌趣寬泛,這事兒阿器還不知道呢?”
“……你千裏迢迢跟來,就為了這事?”
呂瀾心不想再說話,見著了石如琢,多說一息的話都嫌浪費。
她上前擁著石如琢到了床榻上,軟著身子在她身邊道:“這事兒難道不重要嗎?你告訴我,天底下還有比恩愛更重要的事情嗎?”
呂瀾心的身子太燙,滾燙的觸覺太過真實,讓石如琢一時間沒法將腦袋全部放空。
遲遲進入不了狀態,全程都是呂瀾心拉著她在動作。
呂瀾心喘著氣,在她耳邊說:“想想煙火盛會的那晚,你將我認錯的那晚……”
石如琢的思緒被她帶了去,回溯到了那一夜,她急切地尋找葛尋晴的那一夜。
那時候,仰光還在她身邊,她們還沒有相隔千裏。
“我的身材是不是和她很像?我也可以模仿她的聲音。”
呂瀾心將自己隨身攜帶用來遮光的黑色綢帶扯了過來,將石如琢的眼睛蒙上,學著那人的聲線,略略往上揚了音調,低低地喚她:“攻玉。”
石如琢身子一僵,這聲音的確太像仰光的了。
“攻玉,是我哦。”
“呂瀾心,你……”石如琢推拒她。
“不想要我嗎?和我同床共枕的時候,難道你可以心無旁騖嗎?是不是很多次,你都在想著和我親熱的事情?”
石如琢沉默了,她沒法開口否認。
她不止一次幻想過和仰光的交融。
“反正這是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的,幻想一番總是無罪。攻玉,你瞧……”她說,“我對你已經這麽有感覺了。”
石如琢咬著唇,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來。
呂瀾心將一樣事物遞到石如琢的手中,掀起繁複的裙擺,扶著石如琢的肩頭就要迎上之時,石如琢突然將那事物丟到一旁。
“……哎,攻玉。”
這是第一次,直接的觸碰。
呂瀾心屏住了呼吸,輕顫的身子圈住石如琢,迅速沉溺到了絕妙的快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