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心思
“你們兩個,來吃早飯了!”。
試問,還有什麽時候會比現在更加尷尬呢?我以一種相當詭異的姿勢站在夏芒身後,目光剛好觸及他聞聲轉後來的視線,他明顯被我嚇了一跳,眼底光芒晦暗,我急忙調整姿勢,裝出一副淡定的模樣,轉身走了。
原來我倆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麽尷尬的時候。
回國已經被提上日程,九月六號便是李景訂婚之日,我們三個預備著提前幾天回去,趕在八月底,然後等她舉行完儀式,再玩上幾天,在九月十五之前盡量趕回去,我可怕吉姆打電話來催我。
這幾日我們一直在準備著,各自備好了行李,連穿的衣服洗漱用品之類都已經準備齊全,夏芒苦苦哀求之下,我倆終心軟將他的畫具歸還給他,這孩子“身殘誌堅”,當晚便偷偷摸摸在房間裏畫了一晚上。
第二日頂著雙黑眼圈讓我倆看他的巨作,不得不承認的是他這畫技愈發精湛,照著張李景和林墨的照片硬生生畫出了一張極其相似的彩鉛畫,我驚得合不攏嘴,珍妮佛則讚不絕口,著實覺得厲害。
這次回國,我沒打算多待些日子,便跟夏芒囑咐了好幾遍,讓他千萬可別告訴沐涼書,省得那家夥打什麽壞主意,夏芒滿口答應,誰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之前的興奮仍在,奈何某些情緒也在瘋長著,再次踏上故土,我是否還會如從前一樣卑微懦弱,一次又一次為了所謂的愛情屈服在無數人的口誅筆伐之下?
明明我沒有想過再跟那些人有什麽接觸,但詭異的事心裏思緒萬千,無論做個什麽事情總會莫名其妙的想起從前,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想到心疼,肝疼。
九個月時間轉瞬即逝,我的模樣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那麽,是不是那片土壤也已經物是人非?
躺在床上,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覺,明天便是回國的日子了,我該怎麽整理自己的思緒。
心煩意亂之下,我撥了李景的電話,鈴聲一直在響,她卻沒有按下接聽,想來儀式將近,她最近應該特別忙吧!如今與我最親近的朋友已找到歸宿,我的未來又該何去何從呢?
這麽長時間沒有聯係,也不知道我爸爸和鄭阿姨他們近況如何,小傑的身體怎麽樣了,這平日裏不提起也覺得沒什麽,但凡想起來,思念便會發瘋一樣生長,有關於我爸爸的那些記憶也如纏繞的藤蔓紛繁交錯難以疏理。
小時候的我不曾受過他的照佛與溫暖,短暫的相聚之後又離開彼此,倘若機緣巧合之下再次見到,他會否還會像不久之前一樣對我關懷備至?
過了這麽久,其實想起來那段日子裏,給我最多溫暖的人,是安風諾,打從我倆第一次見麵,他便給我最大最沉重的信任,縱然是在所有人都唾罵我蔑視我的時候,他仍將我看做他的姐姐,拚盡全力守護我,那一次的以命相護,是我所能給予他的最大的回報。
據李景每每打來電話的寥寥提及,此時他與顧錦晨怕是已經散了吧,他的愛雖說真摯沉重,卻始終抵不過現實,抵不過那些口口聲聲為了他好的人,家族門楣是他最大的幸運,又何嚐不是他最大的桎梏?
還挺想念安風諾的,走的時候他與顧錦晨給了我最後的安慰,這份心意我仍記得,那時候的他還是那副孩子般青澀純真的樣子,若是再見,想必他已遭現實錘煉,變成所有人希望的模樣了吧!
有什麽辦法呢,他們這些生來便可以站在高處俯視所有人的人,注定要活成命運的傀儡的。
腦中思緒萬千,心頭彌漫著的繁雜之愁已經翻江倒海,我明明已經盡了全力要讓自己陷入深睡不再關注這一切沒有任何意義的事兒,奈何越是這般想,我便越是精神旺盛,唉……
終於還是想起了最不願想起的人,那個嬌滴滴的隻會哭隻會撒嬌的富家大小姐,如今變成什麽模樣了?
安風連最喜歡的是她那張臉孔,如今全世界便隻剩下那一張,如果她知道了,也會開心的吧!既然不能完美,那我便換一種方式完美,我的選擇我不後悔,隻希望不要再與她有任何交集。
很奇怪的是,後來再跟沐涼書接觸時,很大程度上已經忽略了沐舒和她媽帶給我的陰影了,不知道是不是我正在學著忘卻,學著釋懷,學著將一切看淡有關係。
“安風連”,這個名字曾牽絆我近八年的時光啊,縱然不願意承認,直到此時此刻,此分此秒,我的心還是會為他震顫,這個事實我一直都清楚。
幾天前曾夢到過他一次,不見其人隻聞其聲,卻還是令我心思混沌,而今再次想起,他那張早已經鐫刻在我心頭的臉,終於不再是冷凝凶惡的模樣,閉上眼睛,他在衝我笑,是那種特別熟悉的微笑,那個時候,在陽光下,他的笑容堪比世間任何一處絕色!
我對自己的要求並不高,隻要遇上的時候能夠釋然一笑就行了,他認得出來認不出來都無所謂,橫豎我早已經絕了對他的心思,這個坎,必須得過!
眼下我又突然間想起來一件大事來,猛得掀了被子坐起來,撥通了李然的電話。
此時已經半夜一點多,他的話音朦朧迷糊,雖說感覺相當不好意思,但我還是言簡意賅的說出了我的請求。
“好,我馬上差人去辦,不需要多少時間,蘇小姐回去之後再等上一兩天,便可以用了!不過,蘇小姐想改成什麽身份,什麽姓名?”。
李然並無一絲不耐,縱然是在深夜,想必他也是沉靜淡然的,聽完我的話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但是,他的問題卻將我難住了。
既然已經容貌大改,這次回去我便不想再與過去有所聯係,想著讓李然幫我準備一個假身份,也好瞞天過海,順利度過這十幾天時間,然而這身份,姓名我卻還沒有想好,怎麽辦才好呢?
我糾結半天,不耐煩的揮了揮心裏雜亂的念頭,“你看著辦吧,怎樣都行!”,對於患有深度選擇恐懼症的我來說,考慮這種問題還不如自殺,於是我很不講情麵的將這個重任拋給了李然,但願他不會暗地裏數落我。
掛了電話,我重新躺回床上,睜著眼睛看頭頂的天花板,一片暗淡的光線之中,天花板離我越來越近,不由分說塌了下來,我暗罵一聲,又坐了起來,腦裏混沌一團,不知怎麽的便想到了這樣一個名字:金緋顏。
大概是在高中的時候吧,有一段時間我好像對倉央嘉措十分有好感,將他的所有詩歌背了個遍,當時便立誌日後務必要成為一個與他一樣的詩人,還信誓旦旦的為自己起了個筆名,就是這仨字兒。
我腦中靈光一閃,打開手機,將這個名字發給了李然,沒過多久,他便回複了個“好”,我喜滋滋笑了笑,不知為何心情又莫名好了起來。
到美國這麽長時間,我從來沒有哪天如今晚這樣徹夜不眠,從天黑等到了天亮,腦中思緒紛亂從不曾停歇,略微有一點點困意的時候窗外已經天光微白,不知名的鳥兒撲棱棱在窗台上跳了跳,“唧唧啾啾”幾聲飛過,更是將我好不容易醞釀好的睡意驚走了個一幹二淨。
我喟歎一聲坐了起來,頭上一陣暈痛,還沒等我打個哈欠,夏芒的叫喊聲已經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