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入鬼市
冥湛一來就成了搬運工，堵門口的東西拿進屋，對桌上剩餘不多的糖水感興趣。
“鳥糧拿出些給前院的鳥群。”夕顏看了眼貓糧，進口的，“混著吃。”長身體的兩隻飯量大，老貓也需要補一補。
爪子扒在袋子上，聖聖嘴饞的朝夕顏喵喵叫，聞著味就香，快打開嚐嚐。
夕顏拆開袋子，各抓了一小把放茶幾上。
“貓之所以饞都是慣出來的。”冥湛坐下看貓吃糧。
聖聖拋了個‘死開’的利眼，嚼著貓糧細品，口感味道都不錯。
夕顏指了指字典：“聖聖說道歉的兩傻子被陸遲算計了，這事你管？”
“不管。”冥湛話音剛落，遭到聖聖兩記合成眼刀，顯然對自己甩手掌櫃的做法頗為不滿。
“個頭不大盡操閑心。”冥湛指腹點著聖聖鼻梁：“自以為是的人遲早自取滅亡。”
這是打算當看客？聖聖聽出弦外之音，腹誹大冰山白切黑的本質。
“會找字，寫字該提上日程。”冥湛話題跳轉之快，“鬼市上有不少好東西。”
夕顏也有此打算，給聖聖買一份大禮，再不用費功夫翻字典。
“允許人類進入的數量不變？”夕顏指通靈者出入鬼市的名額。
“十個頂天，多了鬼會不自在，你逛得也不開心。”冥湛充分遏製通靈者大肆囂氣焰。
人鬼殊途各守一方規矩，冥湛最厭惡越界的人，搶地府公職人員的飯碗，真夠能耐的。
“以後收門票費。”夕顏給冥湛出主意。
“有理。”冥湛這次試一波水，下次真準備掏幹通靈者的口袋，好好的發展地府經濟。
聖聖聽著聽著，忽然記起答應過小貓的事，走到大冰山麵前：“喵。”
“有事要說？”冥湛摸摸貓頭。
聖聖指著小貓喵了兩聲，現翻字典不趕趟，希望大冰山能領會其意。
問題指小貓？冥湛猜半天，“它的父母親屬？”
“喵。”聖聖點了點頭，猜對了。
這種小事不歸冥湛管，隨手招來判官回話。
崔判官拿出生死簿查找：“投胎去了，一家子四個被人類虐殺遇難，補償下一世投身富貴人家，還做貓，一樣是母子。”
冥湛揮退判官：“說不定哪天你們能碰上。”動物投胎比鬼快，鬼需要審查生前可有做惡，功績過錯都得核實清楚，該服刑服刑，該等著還得拿號排隊，基本上一個蘿卜一個坑，有人死了騰出地方才能往裏塞人。
動物幾乎做惡的少，又沒有其他過多的要求，投胎轉世分分鍾。
小貓聽明白了，媽媽和兄弟們有了新家，真心替它們高興，喵了一聲表示感謝。
“乖。”有禮貌的好孩子，冥湛不吝嗇摸毛。
聖聖雖然不喜歡八哥多嘴多舌，卻沒有在事後趕對方離開，有這麽一隻鳥在，偶爾還能派上大用場。
鬼市開啟的日子一天天臨近，自從那天走後，邵章又去了一回，沒能得到回複。
八哥看在眼前人頗識相的份上，告訴對方：“陸遲的事說了。”後續如何不在自己管轄範圍內。
邵章收到八哥回複笑了：“謝謝。”鳥糧沒白送。
醫院中留守的老鬼飄回局裏，通知王主任：“人快不行了。”
王主任叫上盛廷、邵章開車趕往醫院，小李的情況比預想當中還要糟糕。
小李燒傷感染迅速，二度推進手術室。
和上次一樣的情景再現，陰差抱臂倚在手術室外，等待勾魂。
這一回沒人質問小李該不該死，盛廷借此機會探底。
“鬼市出新規了？”問得即含蓄又實在。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陰差高傲的審視通靈者。
盛廷拿出準備好的銀行卡：“裏麵有兩萬，買鬼市消息。”
陰差不會和錢過不去，卡接了：“三個問題。”多了也不回。
盛廷忍了忍問：“陸遲在鬼市中有攤位？”
“有。”陰差不會說太詳細。
“鬼市允許通靈者自由進出？”盛廷接著問。
“自由進出？”陰差看傻子一樣，“通靈者除非變成鬼，否則非地府子民，不享受任何待遇。”
王主任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陰差沒來勾管家、養子的魂。”
“劃片區執法，你讓我越界？”鬧呢，一個比一個蠢，陰差輕蔑之色不加掩飾。
“事後陰差也未曾出現。”王主任不介意被陰差鄙視，習慣了。
“第四個問題。”陰差指間夾著銀行卡揮了揮，表示谘詢費餘額不足。
三個問題問了等於沒問，盛廷懊惱無比。
陰差不見對方再拿錢出來，進手術室工作。
不一會，眾人見陰差鎖了小李的魂出來，拖向陰路消失不見。
小李連反應都來不及，被濃烈的陰氣吞噬，醒來見到了凶惡的判官。
對照生人姓名等基本信息，確認堂下新鬼為所拘之人，功與過一筆筆核算清楚。
“一年苦力。”判官大筆一揮。
小李回過味，自己怎麽就突然死了呢？其他同事怎麽樣了，有沒有人和自己一塊好做個伴？
“別看了，快走，後麵一堆人等著。”陰差把鬼帶到該去的地方。
小李以為後麵有熟悉的同事，活都開始做了，等來的卻是一隻隻陌生的鬼。
邵章幫忙處理了小李的後事，盛廷頭疼鬼市一行帶誰去合適，僧多粥少不能全都去。
邵章主動尋求休假，不去鬼市。
“休假？”休哪門子假？盛廷古怪的看著出人意料的邵章，實在是太會做人了。
“好久沒回家了。”邵章並非單拿親爹當借口，一來確實有必要回家一趟，父子之間溝通一下案情，二來避開鬼市上可能出現的亂象。
陸遲和盛廷兩家的矛盾衝突，站哪邊都不合適，邵章知機的選擇反其道而行，不去湊這份熱鬧。
雖然對鬼市好奇心不減，邵章自我安慰，鬼市月月有，不差這一次。
盛廷說實在的，不想讓邵章去，一個不會用符的人進入鬼市，陸遲如果暗中使壞，邵章秒變現成的靶子，同意對方休假一天。
人不用多貴在精，盛廷考慮到鬼市一行不太平，請王主任、老鬼同去，其他人一率不帶，省得有人暗地裏泛酸影響工作。
王主任心奇這次鬼市的規模，兩人一拍即合，回去準備實用的東西，應對不時的意外。
邵章開著自己的車回家，一進門即驚又喜：“爸，您在家？”
“你也不看看今天是星期幾？”邵父瞥了眼傻兒子。
“星期幾？”邵章天天從早忙到晚沒個消停，沒在意其他，洗了個手到廚房找吃的，端到客廳坐下。
“周六。”邵父察覺到兒子有話要說，關了正在播新聞的電視。
“最近死了很多人，案子是越查越糊塗愁禿了頭。”邵章有太多的話傾訴。
“就像一件禮物，剝開層層包裹禮盒的外衣下，永遠看不到真相。”邵父深有向感。
“查案的興致大減。”邵章說了自己對案件最後的論斷，“過程是什麽不重要，結局無非是因果報應。”
邵父打趣道：“不想幹了？”
“也不是，就是有點消極怠工，凶案還是要查清楚的。”邵章對未來很迷，這條路走得稀裏糊塗。
“不去鬼市明智之選。”邵父不對兒子做開導，人都有低穀期，自己意識到比生拉硬拽，更能找準日後前進的方向。
邵章悠悠道：“我想讓爺爺奶奶媽媽下輩子投個好胎，多掙些功德換取機會，可是地府一直沒正麵要求我該幹什麽，好像被嫌棄且閑置了。”
“不急，慢慢來。”邵父說，“也許你與真正引渡人還差些火候，所以未被錄用，或者正處在考察期。”
“關於用符，太費錢也不安全。”邵章詳述小李的死，“我在猶豫，萬一哪天引火燒身……”
“像現在跟鬼打交道，沒有拿得出手的武力值 ，遲早格格不入成為同事的拖累。”特殊部門的環境相對比較單純。
邵章皺眉：“我覺得引渡人這層身份不是白叫的，一定有克製鬼的獨門絕招，隻是我不知道怎麽用。”
邵父直接了當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你可以……”
“也是。”邵章寧願花錢請教陰差，也不樂意把錢花在危險級別高的符上。
鬼市當天，聖聖、老貓、小貓興奮激動無以言表。
夕顏拿出買好的紅色牽引繩，給三隻係上，繩子的末端纏左手腕上。
有捷徑可走自然是陰路直達，門頭樓牌大了三倍，非常氣派。
進入鬼市，夕顏發現犯了個錯誤，雖說是第二次帶貓出來逛街，之前全程抱著聖聖，街上的攤位隨意搭的，都不算太高。
如今正規化了，攤子全都支起來，哪怕聖聖站起來都沒攤位邊緣高，這還能看到什麽，崴了不是！
三隻貓興衝衝的一抬頭，什麽也瞧不著，四十五度角仰望夕顏。
怎麽辦？都抱著不是不行，太占手了，地方也小三隻貓擠一起看著難受。
正當夕顏愁眉不展時，新死的年輕男鬼發現商機，推著手裏超市專用的購物車快步走上前去。
原本許餘是想用推車幫人搬東西，賺些辛苦錢，死的突然家裏沒能及時燒些東西下來，窮光蛋的自己隻能自力更生，到鬼市上碰碰運氣。
超市購物車丟在路邊沒鬼要，許餘推來了，站在街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找活。
一人三貓的出現，一下子點亮許餘隨機應變的腦袋瓜。
“您好，這個推車可以便宜出售，裝飾一下就能放小可愛們，高度完全夠了，推著也省事。”許餘又去旁邊的雜貨鋪賒了些東西出來，敲敲打打現場改裝。
車裏鋪個厚實的墊子，四周用泡沫墊拚起來擋住空隙，頂端邊緣處包一層圓筒泡沫，擱下巴搭爪子不會覺得冰。
再上方加一個折疊敞篷，平時出街遮風擋雨也能用。
一人三貓目睹身價平平的購物車，秒變高大上的嬰兒推車，雖然醜了點勝在實用。
許餘心細，檢查了一遍，排除能劃傷毛孩子的地方，極力做到盡善盡美。
“多少錢？”夕顏把聖聖三隻放進去，不錯的設計，有心了。
“五，五十，您看？”本身屬於廢物利用，許餘有問過鬼市行情，刨掉賒來的東西，少少賺一些盡夠了，太貪心不好。
夕顏知道對方說的是人間貨幣，拿出一百遞給對方：“手工活不錯。”
“多了，我沒錢找。”許餘不好意思接，憨憨的撓著頭。
這人太有意思，聖聖扒在欄杆上打量新鬼。
老貓也覺得頭一次遇上實成的新鬼，極少有。
“拿著吧，地府物價高，你一個新來的，處處需要用錢的地方。”夕顏欣賞對方的質樸，並不是單純的施舍。
“滿大街可能就這一輛，解了我燃眉之急，又是手工打造，這些是實價。”夕顏臨時起意附贈一顆魚尾糖。
“唉……”人走遠了，許餘拿著錢抓著糖，朝遠去的身影道一句，“謝謝。”